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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重逢

  第二章重逢


    高夏一時不知如何反應,她看著眼前這人,兩手虛虛觸碰又很快分開,男人手掌到處都是厚厚的老繭和皸裂。


    她張張口半天沒能再擠出句話,最後隻能勉強笑了下。算起來,麵前這人該有九年沒見過,他比自己印象中成熟許多,原來那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如今棱角愈發分明,嗓音低沉得隻讓人覺得陌生。


    “原來程晗就是那個孩子。”高夏總算反應過來,“他都已經長這麽大。”


    程昭,程晗,這名字一看就是親兄弟,虧她自己還是語文老師,高夏眨眨眼,暗歎口氣,跟著程昭進去屋裏。


    這房子原是一戶徐姓村民的,修複工作基本已經完成,程昭付過租金住在這裏。院子裏擺著幾根未處理過的木頭和塗上清漆的木雕。程晗倒了兩杯茶水過來,看高夏和程昭坐在那兒,剛想說兩句,卻讓程昭打發出去。


    高夏腦子這會極亂,剛踏入屋子時,覺得自己半分鍾都坐不下去,她低頭看了眼桌子上的《營造法式》和《古建築木工》,好容易從紛亂的思緒中剝離出來,想起今天來的目的。


    坐在她對麵的程昭顯然比她自在許多,他看著高夏帶來的試卷翻看幾眼笑道:“高老師,我這也沒上幾天學,能教他的有限,程晗這小子在你班上,要是不聽話你隨便揍,我作為家長一定配合。”


    高夏安靜聽他說完,她神情複雜看了眼男人,她跟程昭同歲,從幼兒園到初中都在一起,那時候誰不知道程昭學習好,對他們來說,程昭完全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可就是這樣的程昭,高中沒上完就輟學。


    此刻坐在高夏麵前這人,言詞輕飄、浮躁,除了這張臉,幾乎瞧不出多少舊時的影子,在她記憶中的男生寡言少語,穩重得令人心安。她沉默了瞬才不疾不徐道:“無論學校還是家庭教育,任何形式的體罰都是不讚成的,在程晗這個年齡段,還是要多引導。”


    “那是,那是,還是你說得對。”


    高夏坐了會兒起身跟程昭告辭,程晗從院子裏跑過來,高夏拍了拍他的肩:“程晗很聰明,也很樂於助人,昨天趙梓琪還在日記裏寫你把橡皮借給她。”


    “就是看趙梓琪到處在找,我就把我的給她,這沒有什麽。”程晗不好意思地揉了下發,孩子不會掩藏情緒,咧嘴看向高夏,喜悅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高老師,我送你。”


    高夏人已走到巷子裏,程昭追了上來。


    “不用,謝謝你,學校離得不遠。”高夏笑著婉拒,“你回去吧,程晗一個人在家裏呢。”


    程昭便沒有堅持。


    她踩著青石板路,忽又轉過身,見男人仍站在原地,她斟酌片刻,輕聲喊出了聲:“程昭。”


    “嗯?”男人眸光掩在漸黯淡下去的天色中,看不太分明。


    “你……這些年怎麽樣?”


    “挺好的,你呢?”


    “我也好。”高夏笑笑,沒等男人再說什麽,扭過身走了。


    程昭沒回家,手扶著石製欄杆站在河邊,默默低垂著頭良久。周圍太過安靜,兩岸民居倒映在河麵上,漆黑一團,他偏頭看去,女人身影早消失在巷口。


    水麵忽泛起波瀾,對岸出來洗菜的阿姨看到程昭,操著當地方言笑著跟他打招呼:“程工,吃飯了沒啊,上次你給我做的那兩個小板凳,好使著呢。”


    他看著河水失神,對方連喊了兩聲才反應過來:“ 還沒,你用著合適就行,我也沒怎麽費事。”


    “你看你,就是人好,我這艾草洗了準備蒸青團子的,明兒弄好了我給你們送點去啊,小晗人呢,放學了嗎?”


    “在家裏寫作業。”


    程昭手無意識蹭著石頭欄杆上的雕花,這塊地方因為年代久遠,已經被人摸出包漿,光滑潤澤,指腹冰冷的觸感讓他稍微心平氣和了瞬。


    他跟阿姨說了聲,抬腿往家裏走。


    程晗沒在房間裏寫作業,程昭在廚房找到了男生,男生踩著個小凳子在那兒翻炒鍋鏟,在程昭來廚房的時候,他已經炒好了番茄雞蛋在旁邊鍋裏溫著。


    程昭扶著門框沒吭聲,等程晗熄滅火,小心翼翼將青菜倒入盤子,從凳子上下來,男人才走過去,皺眉道:“你學你的去,今天作業寫完了沒有,這些不用你弄。”


    程晗偏過頭看他,嘀咕聲道:“又不是沒做過。”


    程晗三歲時候就到程昭身邊生活,那時候程昭也不過二十二歲,帶著孩子還要工作,程晗比普通孩子在自理能力方麵都要成熟些,五六歲時都會幫著家裏幹活。也就最近兩三年,程晗上了小學後,程昭建築公司漸漸走上軌道,日子才好過些。


    程昭不理他,輕推搡了他下:“我聽你們老師說,這學期你們數學課剛學的除法,你掌握得不太好。”


    “高老師找你告狀了?”


    “什麽告狀,就是跟我溝通你學習情況,作業別寫了先,我再炒個芹菜肉絲,你去洗手,一會兒準備吃飯。”


    ,


    高夏一路走回去學校,女人明顯有些心緒不寧,她已經很久沒像最近這樣焦躁,臨到校門口,她扭頭往村裏望了望,昏黃的燈光映照著巷子,高夏輕輕喟歎口氣,說不清當下感受。


    原來兩人已這麽多年沒見過,當初兩人分開的時候不過二十,在最初幾年,她偶爾還從共同長大的好友口中聽過一兩句程昭的消息,後來別人知道她不愛聽,也沒有再提。


    臨睡前高夏接到她媽趙春華打來的電話。


    “你是不知道,李麗琴今天又抱怨我給玥玥衣服穿多,你說這早晚冷,我給孩子多套件又怎麽了。成天說我不懂,她倒是懂,還在兒科呆過,過年回娘家,怎麽還把孩子照顧到醫院去了,我就說別把孩子帶著,你哥也真是的……”


    趙春華女士在電話那端發了一頓牢騷,直跟高夏抱怨,高夏知道母親和嫂子向來不對付,不好攔著母親抱怨,等她說完了,才勸道:“媽,過年那會兒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別說玥玥,我們大人都受不了,她感冒哪能怪到嫂子身上。”


    “你說要不是為了你哥和玥玥,我是肯定不願意跟她一起過日子。”趙春華想到一出是一出,她按捺不住,轉而又操心起高夏:“好了,不談她了,說多了我頭疼,你大姨給你介紹的那對象,加人微信了沒,聊得怎麽樣?”


    “這兩天我們剛開學,要處理的事太多,對方可能也忙,沒怎麽聊。”高夏說。


    “你這丫頭,讓我說什麽好,你年紀也不小,該上點心,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你哥都會打醬油了。”


    高夏悶聲由著她念叨,趙春華見她一直不搭腔,遲疑了會兒忽問道:“高夏,你是不是還惦記著那個程……”


    “媽。”高夏捏著手機的手驟然握緊,她輕輕喊了聲趙春華,“都多久之前的事。”


    趙春華尷尬咳了咳:“也是,說不定程家那小子都結婚了,上次我聽你舅媽說他爸又離婚了你知道不,一把年紀了瞎折騰。還好你們分手,不然依你這死心眼,他家爛攤子不都得壓你身上。你忙活一天也累,早點洗了休息吧,月底記得回來。”


    高夏掛斷電話,連睡衣都沒換,神色疲倦地往床上倒,她伸手摸到開關熄滅燈,幾乎同時捂住了臉。她安靜地仰躺在那兒,不知過去多久挪開手,指尖黏糊糊的,似乎殘留的液體還沒完全幹涸。


    南封鎮雨多濕氣重,夜裏雨啪啪往屋內打,高夏床離窗戶不遠,雨水濺到她臉上,她從夢中驚醒過來,光著腳下地關了窗。


    本來睡得就不怎麽安穩,這下再沒有半點睡意,高夏拿了手機來看,聊天窗口多出條好友申請信息。


    好友來源:南封小學四年三班家長群。


    她盯著那陌生的頭像許久才同意好友申請。


    這會兒已經是淩晨一點,高夏扔開手機發了會兒呆,正打算強迫自己繼續睡,手機卻響出聲,對方發了條信息過來:還沒睡?

    高夏回了一個字:嗯。


    對方便沒有再發來消息,她鬼使神差點開他的朋友圈,空白一片,隻顯示三天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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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一連下了幾天才停,高夏開學後忙活兩三周,好容易到這周末能好好休息會兒,卻還是礙著教導主任劉曉玲的麵子不得不出門。


    劉主任是個熱心腸,要給高夏介紹對象,那天大家隨口說說而已,誰曉得她擱在心上,很快就把男方聯係方式要來,還安排了兩人見麵。


    見麵地點約在鎮上唯一一家咖啡店,生意比較冷清,就是周末人也不算多。


    男方孫建文比高夏還大兩歲,到他們這個年紀,大概率都不是第一次出來相親,在見麵之前,對雙方的基本情況都有些了解。


    高夏長得還算過得去,屬於耐看型,她今天特意收拾番才出門,米白色的套頭刺繡衛衣,配了條棕色格子裙,平日紮起來的頭發順直地披在肩處。


    孫建文對她長相沒有什麽意見,隻是有一點,男人等她點好咖啡,不經意問道:“聽說你還有個兄弟?”


    高夏聞言抬起頭回他:“有個哥哥。”


    孫建文意味不明“哦”聲,笑了下:“我還以為你有個弟弟來著,我師傅也沒說清楚,那你家裏應該挺疼你。”


    高夏脾氣好,但不代表她人蠢,何況相親多了,這些彎彎道道一聽就有數。


    孫建文許是介意她不是獨生女,等她明白過來男人話裏的意思也不由冷了幾分,何況她還是個顏控,在這上頭挑剔得很,孫建文這長相不說多醜,就是普通人,高夏見到第一眼就有些失望。


    既然選擇相親,意味將自己的條件放在婚戀市場上估價,男女都有自己的心理價位,達到雙方心理預期才能交易成功。


    這種癖好要改,高夏自己也清楚,連好友蔣曉鷗都勸她:“你要照著程昭那樣的來找,我看這輩子想結婚都懸,能有幾個能長他那樣。”


    高夏嘴上當然否認自己仍記掛著前男友,可事實上對於擇偶偏好她至今都沒改掉,這次相親並不多成功,倒是孫建文雖然對她不是獨生女稍有些失望,但整體還是挺滿意。孫建文主動給她發了幾次信息,高夏不鹹不淡回複兩句,對方也漸明白過來她的意思,沒有再聯係。


    其實按著當時的國家政策,高夏這年紀該是獨生子女的多,尤其她父母還在鐵路單位工作。高秋五歲的時候,高夏出生,本來高國山和趙春華夫妻倆沒打算再生二胎,那會兒趙春華瘦,月經經常紊亂,以至於發現懷孕,肚子裏孩子已經六個多月,成型了。


    夫妻倆左右為難:打胎吧不忍心,畢竟自己親生骨肉,B 超都能瞧見手腳,月份這麽大落胎,趙春華何止傷筋動骨;可是留著孩子,工作要丟。


    最後還是高夏小姨站出來,她因為嚴重的紅斑狼瘡沒法生育,高夏出生後戶口就掛她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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