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脆弱的心
第十九章脆弱的心
紙包不住火，鐵蛋一心想瞞著謝雨涵，小正偷酒喝引發火災，酒精中毒住進重症監護室的事實。
謝雨涵每每追問，鐵蛋都打哈哈蒙混過關，告訴她，爹、娘領著小正回燕雀村了，謝雨涵將信將疑，因操心著小冉，心力交瘁，沒再刨根問底。
實則，鐵蛋爹、娘住在周凡家，每日都到醫院裏守在監護室門外，眼巴巴的隔窗探望小正。
謝雨涵雖說心有怨氣，覺得小冉住在醫院裏，鐵蛋爹、娘招呼不打，帶著小正回老家，欠妥當，卻是將不痛快窩在心裏，一門心思照料小冉。
隱瞞了幾日，太太平平，謝雨涵沒懷疑，小正也醒轉過來，病情好轉，轉到普通病房，鐵蛋懸著的心總算落地。
這日，不湊巧，謝雨涵從醫院回家換洗衣服，剛出醫院大門，不經意側臉張望，看到兩位老人的背影眼熟，心中生疑，不由自主的跟上去，發現真是鐵蛋爹、娘。
看著老人提著保溫桶進了住院部，謝雨涵的心中頓感安慰，原以為老人從燕雀村回來了，專程來看小冉，豈料，他們到了另一層樓，進了一間病房。
謝雨涵的心中，產生了不詳的預感，透過門玻璃，看到鐵蛋居然也在裏麵。猛然推開門，衝進屋，謝雨涵指著坐在床上看電視，手舞足蹈的小正，怒不可遏的瞪著鐵蛋：“楊文鐵，這是咋回事？”
“雨涵，你聽我解釋！”鐵蛋大驚失色，拉著謝雨涵往外走。
謝雨涵用力掙脫手臂，指著鐵蛋娘剛從保溫桶裏盛出來的雞腿，帶著哭腔，顫巍巍扶住床頭：“你們——小冉就不是家裏的孩子？你們這麽偏心，太讓人心痛了——小冉滿臉繃帶，躺在床上，不值得你們去看一眼？”
隔壁床的病人、及家屬，目光齊刷刷的看過來，鐵蛋爹覺得丟了臉麵，火冒三丈，跳到謝雨涵麵前：“雨涵，你啥意思——我們心疼小正，有啥錯？他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
“我沒說你們心疼小正有錯，可，你們這麽對小冉，我這當娘的不答應！”謝雨涵雨如泉湧，心陣陣絞痛，狠狠的跺著腳，怒目瞪著鐵蛋爹。
“雨涵，你咋說話呢？我看你是昧了良心！小正是老楊家的命根子，俺們對他好，說到哪兒都有理！丫頭片子，養大了也是人家的人，不缺吃、不缺喝，不就得了，還要咋滴，讓我們把她供起來？”鐵蛋爹毫無退讓，唾沫星子橫飛。
鐵蛋見大事不妙，趕緊上前抱住謝雨涵，硬往外拽，謝雨涵拚命掙紮，淚流滿麵的撕扯他的衣服：“楊文鐵，你爹、娘這麽對小冉，你就看得下去？我告訴你——我早就忍無可忍了，瞅瞅，把小正都慣成啥模樣了——你們曉不曉得，這是在把他往火坑裏推——口口聲聲愛他，你們、你們是在害他——這是拿刀在戳我的心窩子——”
鐵蛋娘一聽這話，大受刺激，擱下碗，跳到謝雨涵麵前，加入到捍衛名譽的行列：“謝雨涵，你這是過上好日子，用不著老頭、老太婆了？你也不想想當初——”
“我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這樣，當初，我就不該——”謝雨涵話未說完，兩個耳光重重地落在臉上，鐵蛋爹揚著手，滿臉憤怒，顫悠悠的後退了兩碎步。
鐵蛋緊張的捧起謝雨涵紅腫的臉，驚呼：“爹，你幹啥呀？”
鐵蛋娘被鐵蛋爹震懾了，伸手扶住他，埋怨道：“老頭子——說話就說話，你咋還動手了？”
大人們爭吵，小正視若無睹，抓起雞腿，大口大口吃起來，謝雨涵拂開鐵蛋的手，悲傷的看了小正一眼，心如死灰，跌跌撞撞走出病房，痛不欲生的默念：小正這孩子完了——完了！
謝雨涵淚流滿麵的在走廊上奔跑，腦子裏一片空白。
“唉——”鐵蛋懊惱的跺了跺腳，歎了一口氣，衝出病房，追趕謝雨涵的腳步。
鐵蛋爹一屁股跌坐在椅子裏，鐵蛋娘心疼的望著小正：“小祖宗，你慢點兒吃，兩隻大雞腿全在這兒，沒人跟你搶！”
小正不予理會，啃得滿嘴流湯滴水，鐵蛋娘著急忙慌，扯了紙巾不停的給他擦下巴。
隔壁床的病人、及家屬，聽明白了來龍去脈，將兩位老人對小正的寵溺看在眼裏，不好插話，各自在心裏辨別對與錯。
鐵蛋爹突然抬頭，望著小正，氣哼哼的說：“老婆子，等小正出院了，俺們就帶著他回燕雀村！”
“太好了——爺爺，我跟你回去！”小正嘴裏鼓鼓囊囊塞滿雞肉，說話時，口水又跟著下巴流了下來。
想著大孫子跟他們老兩口一條心，鐵蛋爹、娘心中得到了莫大的安慰，把謝雨涵的無禮頂撞拋到了九霄雲外。
……
鐵蛋追出醫院大門，左顧右看，沒有看到謝雨涵的蹤影，趕緊騎了自行車一路攆回家。裏裏外外找了一遍，依舊沒有人影，急不可耐的撥通店裏的電話：“穆老師，雨涵去店裏沒？”
“沒有啊。你們吵架了？”穆老師憂心的望著門外，尋思著謝雨涵會不會在來的路上。
“沒——她若是來店裏，記得告訴我一聲！”鐵蛋實在不好意思，將這些家長裏短的事情，告知穆老師。
“行，你放心忙醫院裏的事兒，雨涵回來，我打你手機。”掛斷電話，穆老師久久立於原地，思量著，小兩口一定是吵嘴了，恐怕吵得還很凶。
自從鐵蛋家出事之後，店裏人手不足，周凡讓樊虹來幫忙，他下了班也會前來義務當服務員。
樊虹見穆老師表情怪異，走過去，輕聲問道：“穆老師，出啥事兒了？”
“沒，沒事！”穆老師緩過神兒，慌慌張張的走到一邊幹活兒，卻總也無法集中精力。
見穆老師不肯說，樊虹識趣的去忙活著掃地。約摸過了半個時辰，穆老師終於挨不住，喊住樊虹：“你盯一會兒，鐵蛋跟雨涵像是吵嘴了，我得去瞧瞧！”
樊虹一臉著急：“穆老師，那你趕緊去呀，有事兒記得打電話，等周凡下班，我讓他過去看看！”
穆老師風風火火的出了店，跨上自行車，火急火燎的朝金色流光小區趕去。她擔心的並非是鐵蛋、謝雨涵兩口子吵鬧，而是怕謝雨涵壓不住火氣，跟兩位老人開戰。
無論老人做事多麽過分，爭吵起來，都是年輕人不對。老人、年輕人意見相左，實屬正常，任何時候，年輕人都應該多一些體諒、多一些包容。
穆老師曉得，為了小正，謝雨涵和兩位老人之間的矛盾不是一天兩天了，隨時有可能徹底爆發。這次，事情怕是要鬧大！
……
謝雨涵獨自立在江邊，心灰意冷，直想一頭紮進去，一了百了。十餘年來，誰曉得她內心的痛苦，她之所以能夠支撐到今天，一方麵，是鐵蛋無私的愛；另一方麵，是為了兩個孩子。
幾日未怎麽合眼，江風拂麵而過，謝雨涵不由得打了個激靈。淚水止不住的流，她沒想到，最為信任、依賴的鐵蛋，也有欺騙她、背叛她的時候。
謝雨涵心想：小正被寵壞了；小冉從小就被冷落——我這當媽的，活著還有個啥勁兒？我太不稱職了，不光讓鐵蛋當了冤大頭，承受著不該他承擔的責任，還禍害了兩個孩子——早曉得是這樣，當初，我就不該生下他們——
謝雨涵像是中了邪一般，一步一步朝江裏走去，江水沒過了腳踝，沒過了腿肚子，腳下的鵝卵石踢踢絆絆，她的身體一歪一斜，看上去很危險，隨時都有可能一頭栽進水裏。
“小冉——媽媽對不起你、對不起你——是我不好，帶你來這世界上——遭了這麽多罪——”謝雨涵喃喃的哭訴著，一步一步往前走，江水沒過膝蓋、大腿、臀部。
……
一聲尖銳的急刹車響起，一輛越野車停在濱江路的馬路邊。顧遠山從車上下來，抖了抖身上的衣服，朝江邊走去。
離開金都近兩年，每次回來，顧遠山都習慣於獨自在江邊走走看看，想想心事。金都對於顧遠山而言，有著特殊的意義，許多時候，他感覺，金都是他唯一的安身立命之地。
大多數人和事，已然遠去，卻似發生在昨天，曆曆在目，顧遠山走下石階，抬頭遠眺，江邊有個長發女人，江水齊腰，還在一步一步往前走。
背影如此熟悉，顧遠山朝前跑了兩步，晃了晃腦袋，定睛一看，不敢置信：“謝雨涵？”
“狗日的鐵蛋，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愛這個女人麽？居然逼得她尋短見！”顧遠山的心，刹那間像被尖刀紮了一下，拔腿狂奔，邊跑邊咒罵鐵蛋。
身體被江水浸泡，漸漸失去了知覺，謝雨涵像一隻木偶，機械的挪動腳步。
“雨涵——謝雨涵，別動——你可不能幹傻事啊！”顧遠山的呼喊聲，被呼呼的江風吹散，他深一腳、淺一腳，在鵝卵石遍布的江岸邊奔跑，心急如焚。
這一刻，顧遠山才意識到，這麽多年來，他從來就沒有放下過謝雨涵，她一直住在他的心裏，牽一發動全身，此刻，看到她棄生尋死，心，竟然是這般疼痛難耐——
……
(九頭鳥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