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飽食之福
第三百一十一章飽食之福
大雨終於停了,洪水漸漸退去,地下的泥漿動蕩的水中若隱若現,齊雲探出身子目測,搖頭歎息。
以古樹為標尺,地麵的泥漿足有數米深,根本無法下腳,別說是人,即便是丟一塊小石頭下去,也會立即陷下去。
齊雲心想:這簡直跟沼澤地別無兩樣嘛!即便是天天大太陽,沒有個十天、半月,也休想踩著淤泥,從這裏離開!
紀閆坤抬頭望著齊雲,見他麵色凝重不說話,他走到樹洞口,往下一看,心也一下子緊了。他說:“先生,這下子,我們是徹底被困死了!”
齊雲無奈的點點頭,聲音暗啞的說:“除了等,別無他法!還得祈禱老天爺不要再落淚,不然——”
紀閆坤和華子都緊張的望著齊雲。齊雲繼續說道:“大家要有心理準備,通常,地震之後,雨水多,我們恐怕被困的日子會很長——到那時候——”
齊雲不肯再說下去,他深知,境況比之前的日子更糟糕,倘若接連不斷的下雨,他們會麵臨斷食的窘境。吃在樹洞裏,拉在樹洞口,太陽一烘烤,便會臭氣熏天,山中各種動物的死屍也會逐漸腐爛,滋生細菌,搞不好會發生疫病。
齊雲實在是沒有辦法跟紀閆坤和華子說這些,他怕他們會經受不住煎熬,人還沒得病,精神先垮掉。
紀閆坤已然明白了問題的嚴峻,他沒有逼迫齊雲道出實情,隻說:“先生,不管咋樣,我們都聽你的!”
齊雲無奈的點點頭,他自個兒的心中也沒有數。他抬頭盯著樹洞壁上掛的草藥,心中安慰了些許。心想:“到了關鍵的時候,這些東西興許能派上用場!”
華子不明就裏的看看齊雲,再看看紀閆坤,心中不免恐慌,人最怕的是陷入困境,卻弄不明白脫離困境的辦法。
原本還算寬敞的樹洞,因為有了木箱子占據地方,顯得狹窄、擁擠。
黑豹被困在洞裏久了,明顯的有些焦躁不安,它在擁擠的樹洞裏磨皮擦癢的轉來轉去,齊雲喝道:“黑豹,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呆著!”
黑豹委屈的抬眼盯著齊雲,乖乖的貼近華子坐下。
紀閆坤扯下一根草藥的杆,說:“先生,勞煩你給我點著!”
齊雲笑了笑,掏出火石擊打了兩下,頓時冒出火花,草藥杆被點著,紀閆坤放在嘴裏猛吸了兩口,愜意的吐出兩口煙霧。
華子看得直乍舌,疑惑的問道:“坤哥,你幹啥呀?”
“抽煙啊!這些日子,可把老子給憋壞了!先生,你說我咋就早沒想到這解饞的招數?”紀閆坤盯著齊雲,笑了笑,笑容裏充斥著不安。
“嗬嗬,那時候還沒開竅,這會兒被震得開竅了!”齊雲也扯了一根草藥杆遞給華子,說:“華子,你也來一根?”
華子搖搖頭,擺擺手,說:“我不要,這玩意兒,恐怕比煙還不好吃!”
“拿著,你可別小瞧了這玩意兒,關鍵時候,保命的!”齊雲的樣子半真半假,像是真的,又像是在開玩笑。
華子狐疑的望著齊雲,片刻之後,他突然站起來,從齊雲手中一把搶過草藥杆,說:“我還是來一根吧,不,兩根、三根——”
紀閆坤笑道:“華子,看不出來啊,你也怕死?”
華子急不可耐的等著齊雲幫他點燃火,之後,猛吸一口草藥杆,咳咳咳的咳嗽著,說:“坤、坤哥——誰——誰能不怕死!你就真的不怕?”
紀閆坤還真被華子問住了,他怔在那裏,半天說不出話來,他不能違心的說一點兒都不怕死,這得看在啥樣的情況下,為啥而死。
齊雲扯了一根草藥杆銜在嘴裏,卻沒有立即點火。他目不轉睛的盯著紀閆坤入神的麵孔,也在思考著同一個問題,自己怕死麽?事實上,他這個兩隻腳已經埋在黃土裏的人,比誰都懼怕死亡,又比誰都看淡生死。
聞到散發著淡淡清香的煙霧,黑豹漸漸的安靜下來,竟然靠在華子身上閉目養神。華子側臉看著黑豹,心想:黑豹,你怕死麽?你一定跟我一樣,也怕死的吧!
……
洪水就像變魔法一樣,突然退去,紀閆鑫和夏津鍾在昏昏沉沉中,死命摳著木箱子擱淺了。
水勢漸緩,水流從他們的身邊流過,漸漸的沒有的聲音。一陣冷風刮過,紀閆鑫打了個機靈,強撐著睜開眼睛,不遠處是一片荒灘,植被叢東倒西歪。
紀閆鑫虛弱的喚道:“津鍾——津鍾——你醒醒!”
夏津鍾耷拉著腦袋,沒有任何反應,紀閆鑫分不清楚,他究竟是過於疲憊睡著了,還是——
紀閆鑫不敢往下想,好不容易等著洪水過了,有了生的希望,他不想夏津鍾在這個時候出事。紀閆鑫吃力的伸出被洪水泡得發白的手,推了推夏津鍾的身體,夏津鍾的身體驚厥的動了一下,他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了。
片刻之後,夏津鍾緩緩睜開眼睛,糊裏糊塗的說:“我是上天了,還是入地了?”
紀閆鑫白了他一眼,再也支撐不住,閉上了眼睛。為了保證兩人的安全,一路上,紀閆鑫都瞪大眼睛瞅著有無危險,注意力高度集中,此刻,危險暫時解除了,確定夏津鍾尚且活著,他就再也沒有精力了。
“大哥——大哥——你咋啦?你醒醒!”夏津鍾的呼喊聲在紀閆鑫的耳畔縈繞,紀閆鑫緊閉雙眼,嘟囔道:“別鬧——讓我——睡會兒——”
望著紀閆鑫疲憊不堪的模樣,夏津鍾心中自責不已,心想:都怪我,隻顧貪睡,大哥這得是多累啊!
夏津鍾不忍心打擾紀閆鑫的睡眠,更不忍心看著他雙手掉著身體睡覺。他四處張望,尋找著上岸的路。
夏津鍾扶著木箱子站立,卻發現腳下根本站不住人,一用力,腳就陷下去到膝蓋,他不敢再以身試險。隻好扶著木箱子把雙腳從泥土裏拔出來,再想別的法子。
紀閆鑫睡得很沉,不時發出幾聲沉悶的鼾聲,聽著這鼾聲,夏津鍾的心裏既擔憂,又安慰。擔憂的是,深怕他睡著了力道不足,陷入淤泥中;安慰的是,至少,他在忙碌著尋找逃生之路的時候,還能確定紀閆鑫活著。
夏津鍾望著沿著大木箱子兩邊流過的渾濁的水,慢慢的扶著木箱子,移動到水邊,用腳試了一下,淤泥並不深。沉思片刻之後,他爬到木箱上,把紀閆鑫拽了上去。
動靜雖大,紀閆鑫並沒有醒來,夏津鍾注視著他笑了,嘟囔道:“大哥,這會兒把你抬去丟了,你都不會知道!”
夏津鍾把紀閆鑫的身體放平之後,下到水裏,用盡力氣,一點一點將木箱子朝岸邊拖去,好幾次,他腳下一滑,跌倒在水裏,而後,爬起來繼續用力。
夏津鍾時不時墊著腳,看一看沉睡的紀閆鑫,再望望天空,心想:幸虧沒有出太陽,不然,大哥這麽躺著,非得烤熟了不可!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夏津鍾終於把木箱子拖到了岸邊,前路被淤泥阻擋,無法再前進。他無力的靠在木箱上喘氣,望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長歎了一口氣,心想:“今夜,怕是又得在這淒風冷雨中煎熬一夜!
夏津鍾再次注視著紀閆鑫皺眉沉睡的麵容,還是不忍心叫醒他。突然,紀閆鑫翻了一個身,險些從木箱子上跌落下去,夏津鍾著忙伸手托住了他的身體。
紀閆鑫被忽然墜落的感覺嚇醒了,他迷迷糊糊的半眯著眼睛,喊道:“津鍾——津鍾——”
“大哥,我在這兒呢!”夏津鍾湊過頭去,衝著紀閆鑫笑笑,紀閆鑫掙紮著坐起來,腦子昏昏沉沉,望了望四周,問道:“木箱子長腳了,咋跑這兒來了?”
“大哥,你是做美夢呢吧?它能長腳,我還能長翅膀呢!”夏津鍾笑得前仰後合,覺得這一刻的大哥太可愛了,像個懵懂的孩子。
“你弄的?”紀閆鑫驚訝的盯著夏津鍾。
夏津鍾不好意思的盯著紀閆鑫,說:“大哥,我其實不光會搗亂!”
“你把我拉上來的?少說我也睡了好幾個時辰了吧?”紀閆鑫的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心想:兄弟,患難見真情!津鍾是有一些過失,可他是忠心耿耿、重情重義之人,我馬栓兒這輩子沒有白活,老婆、兒子不要我了,可我還有一幫好兄弟,就衝著他們,我也得好好的活著!
“大哥,你想啥呢,出神的樣子?”夏津鍾望著愣神的紀閆鑫,好奇的問道。
“哦,我在想咋離開這鬼地方!”紀閆鑫反應極快,掩飾了內心所想。
“津鍾,餓了吧?咱們把這箱子拆開,瞅瞅裏邊的東西能吃不!”紀閆鑫蹲在木箱子上,眼睛往下看的時候驚呆了,夏津鍾驚訝地喊道:“大哥,這是咱們大本營的箱子!”
紀閆鑫凝神沉思片刻,說:“拆開它,既然是咱們的東西,就一定是能吃的!”
夏津鍾爬到木箱子上,與紀閆鑫一道拆開木箱頂,兩人看著裏麵的東西,大喜過望。
夏津鍾拿起箱子裏麵的東西,激動的喊道:“大哥——肉——肉罐頭——”
“這下好了,吃了這些東西,咱就有力氣了!”紀閆鑫抓起一聽罐頭,快速打開,口朝下甩一甩,用沾滿汙泥的手抓住肉塊,狼吞虎咽,他看著同樣大快朵頤的夏津鍾,兩個人相視而笑。
能夠在絕境中享受到美食,此乃人生一大幸事!
紀閆鑫和夏津鍾不停的笑著拆開罐頭,不一會兒,淤泥裏就嵌入數十個罐頭殼。這一刻,他們什麽都不想,覺得無比幸福、無比滿足,某些環境之下,生活會變得異常簡單,僅僅是填飽肚子——
……
(九頭鳥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