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分手吧
山子穿著長毛借給他的西裝，搭配著白襯衣，看上去精神氣十足，越發顯得文質彬彬。謝雨涵一路上都緊緊拉著他的手，他的手心裏汗漬漬的，內心忐忑不安。走到門口，他突然停下腳步，謝雨涵深情的望著他，眼睛裏充滿讚許，她用力握緊他的手，給他打氣。
“好緊張！”山子微閉眼睛，深呼吸。
“別怕，有我在！”謝雨涵的話讓山子汗顏，在這樣的時候，自己居然需要女朋友來當保護傘。
“走。”山子拉著謝雨涵走入豪華的餐廳，餐廳內金碧輝煌，璀璨的燈光照耀在奢華的大理石地麵上，射得他頭暈目眩。他魂不附體，仿佛置身於這個世界之外，大腦和身體處於暫時分裂狀態。此刻，他沒有任何思維，自顧悶頭往前走，步伐飄忽，像一個步伐蹣跚的醉漢。
謝雨涵被山子拉著走在他的身後，步子跟不上，近乎小跑。她不願意驚擾他，怕他再次陷入緊張。上樓，服務員在樓梯口迎接，禮貌的說道:“先生、女士請跟我來。”
山子這才清醒過來，靈魂和身體合二為一。走到包廂門口，服務員說:“到了，就是這間包廂。”
山子立在門口，遲遲無法邁步，他的緊張情緒又席卷而來。謝雨涵和他交換了一下位置，推開門拉著他走進去，他走路的動作十分機械，看起來有點兒滑稽。謝雨涵喊道:“爸爸，我們來了。”
謝偉鴻笑眯眯的看著女兒，轉而打量著山子，說道:“坐吧！”
山子這才隨著聲音叫了一聲:“伯父好！”
謝雨涵介紹道:“爸爸，他是顧遠山。”
謝偉鴻微笑點頭，待他們入座，他才說道:“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建設局的王局長，這是星銳房地產有限責任公司兼夜鶯娛樂有限公司的馬總。”
山子一一看過去，那位馬總赫然是馬栓兒。馬栓兒正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盯著他，他強擠出一絲笑容，內心像正被敲打的鼓，七上八下。
一桌子精致的菜肴很被服務員傳遞到桌子上，全然是山子從沒見過、沒吃過的，看得他眼花繚亂。他陡然產生了強烈的自卑感，看得出來，謝雨涵的家境殷實，而他隻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他憑什麽實力讓謝雨涵的父親把他的寶貝女兒放心的交給他？他坐立不安，卻極力的克製自己，努力做到既來之則安之。
服務員給每個杯子裏斟上紅酒，謝偉鴻舉起杯，說道:“為我們大家難得一聚幹杯！感謝王局長和馬總百忙中賞光！”
“哪裏哪裏，能夠赴謝市長的宴，是我們的榮光！”王局長一臉諂媚的說道。
“感謝市長抬愛！”馬栓兒臉色平和，相比王局長看上去要自然得多。
市長，謝市長？山子聽得雲裏霧裏，他的心裏越發緊張起來。他犯嘀咕，難道謝雨涵的父親是金都市長謝偉鴻？為什麽她從未提起過？山子的內心感覺十分尷尬，他覺得自己像一個跳梁小醜，正被趕鴨子上架，演繹一出沒有劇本的戲，每一個戲份，都需要他自己臨場發揮，即興而作。他趁著其他人說話的當兒，看了謝雨涵一眼，目光如炬，他不免在心裏埋怨她，她不該把他推向水深火熱，至少，該提前打一支預防針。
謝雨涵感覺到了山子異樣的目光，她以為，他是不適應這樣的場合，她對他報以微笑，以茲鼓勵。
山子和謝雨涵玩兒的小動作，馬栓兒盡收眼底。據馬栓兒對謝偉鴻的了解，他替山子捏一把汗，心想:山子還真是撞了狗屎運，居然能泡上市長千金，不過，最終是否能順利晉級，成謝市長的乘龍快婿，還尚未可知！
“雨涵、小顧，你們也把杯子舉起來。”謝偉鴻始終麵帶微笑，讓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山子思維雜亂，似乎沒聽到謝偉鴻的話，他坐著沒動，謝雨涵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朝他使了個眼色，他這才如夢初醒，驚慌失措的端起酒杯。
連幹三杯以後，馬栓兒舉起酒杯對謝偉鴻說道:“謝市長，您不介意我單獨敬我的老鄉山子一杯吧？”
謝偉鴻略感詫異，依舊笑著說:“當然不介意！原來你跟小顧竟然是老鄉？看來這個世界還是太小了點兒！”
“山子，哥敬你一杯！”征得謝偉鴻的同意，馬栓兒把杯子麵向山子舉在空中。
“馬栓兒哥，我，我敬你。”山子不懂得酒場規矩，碰杯的時候，杯沿高出馬栓兒的杯沿。
謝偉鴻看在眼裏，心裏掠過一絲不快。他心想:這個年輕人太不懂規矩，有失儒雅。
王局長見馬栓兒醉翁之不在酒，也趕緊給山子敬酒。他心想:麵前這個小夥子當下已經半條腿踏進市長家大門，隻要他把市長千金吃定，遲早另一隻腳也得跨進去，成為謝市長的半個兒子。關係建立在前麵，未雨綢繆，終不會吃虧。
不勝酒力，加之精神緊繃，山子已經喝得七葷八素，眼裏開始出現晃晃悠悠、重重疊疊的影子。那些精致的佳肴，山子動也沒敢動，也不知如何下手。謝雨涵時不時朝他的餐碟夾一點菜，餐碟裏已然堆起了一座小山。
這一餐飯，從頭至尾都是謝偉鴻領導著王局長、和馬栓兒說話、喝酒。山子仿佛是個局外人，一晚上也沒說上幾句話。
飯局結束，與眾人道別，山子逃也似的朝黑暗中跑去。謝雨涵在後麵追他。不停的喊道:“山子……山子……你等等我！”
山子頭也不回，徑直跑到沒有路燈的黑暗地帶，才停下腳步，待謝雨涵氣喘籲籲的跑到他麵前，他說:“雨涵，我們分手吧！”
“你說什麽？”謝雨涵呆若木雞，驚異的問道。
“我說我們分手吧！”山子重複一遍。
“理由，我要一個合理的理由！”謝雨涵冷著臉說道。
“沒有理由！好聚好散吧！”山子無情的說道。
“顧遠山，我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人！你是個懦夫，你是個混蛋！”謝雨涵歇斯底裏的丟下一串話，轉身跑了，轉身的瞬間，她已是淚如泉湧。
山子雙手抱著頭蹲在路邊，嗚嗚痛哭。他覺得這一天落差感太大，他無法承受。他覺得自己像是灰姑娘，不，他更覺得自己應該像個男人，絕不讓別人把他當成夢想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
謝雨涵一路跑回家，跑跑停停，足足跑了兩個小時才到家。進家門，她沒有跟謝偉鴻打招呼，嗵嗵……嗵嗵跑上二樓臥室，反鎖著門，把自己丟進被窩裏。她感覺很冷，多年以來，她難過的時候，都會像這樣把自己關起來，直到心情平複。這是她自我療傷的方法。每一次，她都告訴自己:謝雨涵，你堅強一些，要像狼一樣獨自舔舐自己的傷口。
謝偉鴻看著女兒反常的情緒，他知道她的心裏又難過了，他猜測她一定是感情出現了波折，他的心中不免憂慮，這孩子，這次怕是不太容易恢複，在飯桌上，他就看出來她是真心喜歡那個叫顧遠山的男孩。他對顧遠山並沒有多大的偏見，他給他留下的印象並不那麽差，作為一個憑自己的實力，從山裏走出來的朝氣蓬勃、積極向上的年輕人，他還是賞識的；不過，賞識不等於接納，要做他的女婿，並不是那麽輕而易舉的事。更何況，他何德何能？何以擔得起照顧雨涵的重任？就憑荒誕可笑的愛情，就憑他兩手空空，一窮二白？
謝偉鴻想:我的女兒，生來就是公主，不可能嫁給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窮小子，一輩子為材米油鹽算計。她應該過衣食無憂、富裕幸福的日子！
謝偉鴻認為，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去打擾女兒，讓她自己一點一點走出來，那樣，她才會真正的成長，真正的明白愛情不過是一件華麗的外衣，就像皇帝的新裝一樣，穿上它，就會被迷惑，從此走上了一條與幸福背道而馳的路，生活是現實的、也是殘酷的；沒有大米、白麵，狗屁愛情，都是閑扯淡。他希望有一天謝雨涵能夠真正認識到父親是世界上最疼愛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