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折斷的翅膀
講述故事之前，謝雨涵輕聲問道：“楊文鐵，你相信命運嗎？”
“我相信。我們村裏人大部分都相信。”鐵蛋答道。
“我也信……”謝雨涵抬頭望著天空，幽幽的說。
“這是一個故事，對我而言是如此！我也希望它僅僅是一個故事……”謝雨涵低下頭，右手在地上撥弄青草。
金都市文工團有個超凡脫俗的舞蹈女演員叫安小冉，她是謝雨涵的母親。當年，安小冉紅遍金都市的時候，謝偉鴻還是市政府一個小小的職員，謝偉鴻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他不甘於平庸，時時刻刻、分分秒秒都想著向上爬，把權利掌握在手裏。
他對諸如“這是安小冉的丈夫”、“安小冉可是金都家喻戶曉的名人”等等語言反應強烈，極端痛恨；他發誓，終有一天，他要讓安小冉的名字排到他的後麵去，變成“這是市長夫人”、“這是謝偉鴻的女人”。
怎奈，天不作美，謝偉鴻一直看不到前途的光明。他開始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成日酗酒，借酒撒瘋，打罵老婆、孩子，那時，他和安小冉的女兒才一歲多，那個小女孩就是謝雨涵。
安小冉演出任務繁重，又牽掛著家裏的男人和孩子，操碎了心。屆時的省長時常到金都視察工作，他對安小冉的美色垂涎三尺，時不時示意文工團團長安排酒宴，讓安小冉作陪。安小冉對他處處設防，沒曾想，還是沒能逃出他的魔爪，他們在酒裏下了安眠藥。
安小冉醒來，發現自己**裸的躺在賓館的床上，悲憤交集，哭喊道：“你們都是禽獸，我要去告你們！”
“告我？你想想清楚！身敗名裂的可不止是我，還有你！”省長若無其事的說。
安小冉悲痛欲絕，咬牙切齒的說：“就算身敗名裂，我也要告！”
“你還是再想想吧……你身敗名裂沒關係，你的愛人、孩子怎麽辦？他們能原諒你，接納你，他們會相信你不是自願的嗎？”省長一臉奸笑。
聽到這一席話，安小冉怔住了，省長一隻手托住她的下巴，冷冷的說道：“我給你指一條明路。你就當今天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我保你男人仕途通達，魚躍龍門！不著急，你慢慢想。”
安小冉掩麵而泣，痛哭流涕，她愛謝偉鴻，愛他們的女兒。毀滅和成全，隻在她一念之間，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她最終犧牲了自己，換得謝偉鴻光明的前程。
在她做出選擇之後，她在省長眼裏就一文不值了。他恬不知恥的再次把她壓在床上，他說：“剛剛弄的是個死人，現在享受一下活的！”
安小冉緊緊咬著嘴唇，任由他蹂躪，屈辱的淚水印濕了一大片床單。安小冉渾渾噩噩的在江邊遊蕩，她想過去死，但她實在丟不下年幼的孩子，最終，她強顏歡笑回到家裏，裝模作樣的維係著日常生活，她的心死了，可她還得裝下去。
謝偉鴻很快被調到市委秘書處工作，一年後，他被提拔為副市長。謝偉鴻得以高升，便不再把安小冉放在眼裏，他成日以應酬為名，在外麵花天酒地；但是，他對女兒謝雨涵卻格外疼愛。謝偉鴻的所作所為像酷刑，仿佛是一刀一刀活生生的把安小冉的肉從身上割下來，起初，她還知道疼痛，天長日久，她變了麻木不仁，不再有知覺。
省長以要挾得手，玩弄她幾次之後，對她失去了興趣，她像垃圾一樣，被他和謝偉鴻丟在一邊。唯一能夠讓她有勇氣繼續活下去的，是她美麗、可愛的女兒，還有她視為生命的舞蹈。
謝偉鴻不再把她當作老婆，而是把她當做發泄的工具，清醒的時候，他是不碰她的，看到她就毫無遮掩的流露出厭惡之情；有時候，他喝醉了回到家裏，會強行跟她發生關係，不管她願意不願意，不管孩子睡沒睡著。
謝偉鴻終於當上市長了，他道貌岸然的坐在鏡頭前，麵向千家萬戶。人們誇讚這位英俊瀟灑的市長年輕有為的同時，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家庭早已是千瘡百孔。
安小冉意外懷孕了，她把消息告訴謝偉鴻的時候，換來的不再是當年聽到懷了女兒時的欣喜若狂，而是一頓不堪入耳的謾罵，還有毫不留情的拳打腳踢。
他們大吵一架，謝偉鴻罵她：“你就是個**！別以為，你背著我和那些男人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醜事我不知道，我隻是不在乎罷了……”
安小冉癱坐在地上，癡癡呆呆、麵無表情，謝雨涵躲在角落裏流淚，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謝偉鴻來回踱步，繼續罵道：“別以為你有幾分姿色，就成天在外麵招搖，藝術家……狗屁，換作過去，你就是個戲子……陪笑、陪睡的賤貨……”
安小冉一言不發，她已經被他折磨得流不出一滴眼淚。謝偉鴻發完瘋獨自上床睡覺，謝雨涵輕手輕腳跑到媽媽身邊，用弱小的手臂抱住她，她的眼淚一下子奔湧而出。
市裏有一場演出，安小冉是台柱子，縱有萬般苦難，安小冉也不會對她至愛的舞蹈棄之不顧，她早早進入化妝間，精心裝扮，她今天演出的舞蹈名叫“雄鷹展翅”，這是她多年來的潛心之作。
安小冉在舞台上演繹著一個淒楚的故事，她的舞蹈引人入勝，時而激昂，時而憂傷；時而纏綿、時而奔放……
就在她一躍而起，展翅飛翔的那一瞬間，舞台上灑落滴滴鮮血，安小冉重重的墜落在舞台的地麵上，她的翅膀折斷了。舞台上的鮮血匯成一條鮮紅的河流，謝雨涵在舞台下哭喊著：“媽媽……媽媽……”
安小冉死了，死於意外流產大出血，沒有一個人懷疑有人在她的水裏下了墮胎藥，這不是意外，是蓄意謀殺。
那一年，謝雨涵五歲。大人們都認為孩子在這個階段沒有什麽記憶力，可是他們錯了，謝雨涵牢牢記住了那一夜的爭吵，還有舞台上殷紅的鮮血……
謝雨涵像她的母親安小冉一樣，極具舞蹈天賦，父親謝偉鴻從不曾送她去培訓舞蹈，可是，她能跟著音樂編排出屬於自己的舞蹈，自娛自樂。在她讀一年級的時候，有一次一時興起躲在角落裏跳了一段舞，被老師看到了，老師興衝衝聯係謝偉鴻來學校，很是興奮的告訴他：“謝市長，你們家雨涵很有舞蹈天賦，還很有功底，您看看是不是可以朝著這方麵加以培養？”
“不必了，學生的首要任務是學習，其他的就算了吧！謝謝您對雨涵的關心！”謝偉鴻平和的回絕了老師的好意，老師不好再堅持，隻覺得這樣好一根苗子，可惜了。若能加以培養，將來定能成為像她母親那樣一位成功、知名的舞蹈家。
回家之後，謝偉鴻把謝雨涵叫到跟前，讓她端端正正的站好，說道：“雨涵，聽爸爸的話，以後不要再跳舞！”
“不嘛……不嘛……我要跳，我就喜歡跳舞！我要像媽媽一樣……”謝雨涵嘴裏嘟囔。
霎時，一股無名火從謝偉鴻的心中躥起，他提手甩了謝雨涵一個耳光，惡狠狠的說道：“以後不準跳舞，你再跳舞，我打斷你的腿……”
謝雨涵捂著臉上的五個手指印，哇哇痛哭。謝偉鴻拉她過來抱在懷裏，挪開他的小手，撫摸著她紅腫的臉頰，輕聲問道：“告訴爸爸，以後還跳舞不？”
“爸爸……爸爸……我……我不跳了……”謝雨涵斷斷續續的說道，抽泣不斷。
自此，她牢牢記住了父親不準她跳舞，就像牢牢記住了爭吵和鮮血，她朦朦朧朧的明白了，母親的翅膀折斷了，她的翅膀也折斷了！
多年來，謝偉鴻對女兒謝雨涵一直照顧有佳，可是自懂事以來，謝雨涵對他十分排斥，她恨他，他才是折斷母親和自己的翅膀的罪魁禍首！她不想做他的女兒，如果可以的話……
故事講到這裏，謝雨涵已是淚流滿麵，她抬頭望著鐵蛋，他的眼睛裏也是淚光閃閃。他們，就那麽注視著對方，任由淚水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