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錯過親緣
誌國返回山裏,又急匆匆趕到縣城裏去,他聽說有個叫何遠山的木匠手藝不錯,他要去請他來給他的新房打幾樣家具,床、五鬥櫃、八仙桌……等等,樣樣都少不了。他要辦一場村裏前所未有的風光婚宴,給爹娘長臉。
這天,娟兒一大早起來就心裏發慌,在屋裏呆不住,何遠山今天沒有去上工,她把柱子交給他照管,自個兒去街上溜達。
誌國一路打聽,找到何遠山家的時候,何遠山正陪著柱子在門口玩耍,不知為何,誌國看到柱子就格外親切,喜歡得不得了。他想:大概是自己馬上成親了,對孩子尤為期待,他想著桂花一定也能給他生出一個像柱子這樣惹人疼愛的兒子。
這段時間縣城裏的活路不多,何遠山一聽誌國的來意,是一單不小的買賣,一口應許第二天清早就隨他上路。誌國說好明早來接他,臨走,誌國抱起柱子狠狠的親了兩口。柱子不躲也不鬧,直看得何遠山心裏打鼓:硬是奇怪了,柱子平時怕生人,今兒為啥子不怕這個誌國老板?莫非,這人是我的貴人哦!
想到這裏,何遠山心花怒放,抱起柱子也在他的臉蛋上親,柱子強著把臉側過來、扭過去躲閃。何遠山罵道:“你個鬼娃兒,陌生人親你,你樂意得很,親爹親你你倒是躲個啥子?”
接到了好活路,何遠山心裏痛快,他特意到街道上去割了一刀肉,做了幾個拿手菜,等著百靈回來吃飯。百靈回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何遠山一改幾天來的冷淡,笑嘻嘻的迎她入座吃飯,他反常的表現讓她覺得意外,她問道:“你咋呢?撿到金蛋子了?那麽高興!”
“跟撿到金蛋子也沒多大差別!你曉得鬆兒嶺過去有個燕雀村不?”
“啊?燕雀村……我,我不曉得。”百靈微微晃神,答道。
“那裏有個叫李誌國的人要結婚了,他找我去給他打家具。要打好多東西……你說這麽大一單活兒,我能不高興!”何遠山繼續說道,仿佛酬勞已經揣進了他的腰包。
“啊?那你……那你好久走?”如若何遠山開頭的話讓百靈驚訝,後頭的話足以讓她昏厥過去,她有些把持不住自己的情緒,畢竟誌國是她的親哥哥,從小疼愛她的人。
“明天清早走,他來接我。我要走一段時間,你要照顧好自個兒和柱子!”
“曉得了!”收拾完碗筷,把柱子洗好放在床上,百靈早早躺在床上,她思緒萬千,她想去參加哥哥的婚禮,可是,她又有何臉麵去麵對父母,麵對村裏的父老鄉親。
何遠山爬上床,想要與她行夫妻之事,她卻沒有半點興致,冷冷的把身子扭到一邊。何遠山氣呼呼的說道:“我明天要出遠門,你倒是要讓我做多久的光杆司令?”
百靈不理他,他難得發飆了,吼道:“我說你啥子意思嘛?自從那個問路的男人走後,你就魂不守舍,看老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你到底是要咋子嘛?”
百靈見何遠山結婚以來第一次爆粗口,在她麵前充老子,很是不爽快,她一翻身坐起來死死的盯著他,逼問道:“你說我要咋子?”
“你莫是看上那個人,魂跟著飛起走了!”何遠山說這一句話的時候,在喉嚨裏囫圇,本來是在對自己說,哪曉得還是被百靈聽到了,她一腳把他踹下床,他一骨碌爬起來,揉著摔痛了的屁股蛋子,滿腹怨氣的說道:“不幹就不幹嘛,發啥子飆,跟個母老虎一樣!”
這一夜,何遠山在柱子的小床上將就了一晚。
百靈早早做好早飯,催促何遠山起來吃,他剛放下碗筷,就聽見誌國在外麵喊:“遠山兄弟,走咯。”
何遠山提起包袱走出門,扯起喉嚨喊道:“百靈,我走了,你在屋頭好生照看娃兒!”
“曉得了。你們在路上當點心!”聲音傳出來,卻不見人出來,誌國一臉狐疑,朝門口張望,這個聲音好生熟悉。
“走走……走。”何遠山催促誌國,誌國隻好不情願的跳上拖拉機,上路。
百靈一直躲在門背後,方才她聽得真真的,那是哥哥誌國的聲音,直到拖拉機突突……突突的聲響遠去,她才走到門口遠遠望去。她不曉得哥哥是否認得她的聲音,她的內心矛盾萬分,既渴望,又膽怯。她是替哥哥高興的,莫不是因為她,哥哥早就成家立業了,這一折騰,就是好幾年,她希望他找的是個好女人,能給他幸福!
一路上,誌國始終在回味何遠山家裏傳出來的女人聲,那分明是娟兒的聲音,時隔幾年,他依然能一下子辨別出她的聲音。他想:如若真是娟兒,遇到何遠山這麽好、又有手藝的男人是她的福氣,也算不錯的歸宿。等到家具打完,我送何遠山回去,一定要探個清楚明白,果真是娟兒,我就把他們一家人接回去參加他的婚宴。難怪柱子和我那麽親密!
誌國不由得笑了,他突然想起馬栓兒,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他責怪自己不該告訴他娟兒的下落,這下他又不知要掀起怎樣的風波……
何遠山一路上心事重重,他不相信那個男人僅僅是個問路的,百靈這段時間的表現令他的心七上八下,成日懸在空中,百靈一定有什麽事情瞞著自己,紙包不住火,他覺得有朝一日百靈隱藏的秘密都會一一浮出水麵。會是什麽樣的秘密呢?任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所以然,他的心裏很害怕,他怕失去百靈,失去這個讓他在外奔忙充滿了力量的家。百靈和柱子是他至親的人,是他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到了燕雀村,何遠山稍作休息,便拉開陣勢忙活開來,誌國和爹幫他打下手,吳桂花和娘忙前忙後斟茶倒水。因為心中的猜測,誌國把何遠山當作自家人,對他噓寒問暖很是關照;何遠山感念誌國一家人對他的好,手上的活路幹得更加細致、漂亮。
村民們時常成群結隊到誌國家觀摩他們的勞動成果,羨慕得唏噓不已,許多人感歎誌國是村裏的能人,難怪像吳桂花這樣的城裏女娃兒能死心塌地的跟他回這山旮旯裏生活,也有人誇讚吳桂花有眼光,硬是從山裏妹子手裏把這麽好個小夥子搶走了。
幾年前因為丟了錢和誌國家悔婚的那家人,腸子都悔青了,眼巴巴看著誌國家紅紅火火的日子幹瞪眼。
娟兒爹每夜在院壩裏放電影,也能賺幾個錢,對於誌國來說,處處都是賺錢的道道。他盤算著照這樣下去,自己很快就可以把“鐵老虎”開回家來了。
自從那天醉酒後,馬栓兒的心裏一直不舒坦,他思前想後,覺得自己不能對娟兒強攻,他知曉她的脾氣,把她逼急了,一走了之,他又得找她三年、五年,甚至更長;到那時候頭發、胡子都白完了,找到了又有啥子用!
不能強攻,那就隻能軟磨,他罵自己那天不應該沉不住氣,對她說狠話。
製訂了策略,馬栓兒的心裏踏實多了。他和縣城裏的老大二虎搭上了線,準備與他一起做幾筆買賣,賺些錢給弟兄們養家糊口。麵對大城市來的老大,二虎看得分外重,他對馬栓兒也是一口一個老大,尊敬得不得了,二虎手下的人看到自己的老大對馬栓兒唯命是從,自然對他十分敬畏。馬栓兒很快在這小小的縣城裏又開辟了新的勢力。
目前,他還有時間和耐性陪娟兒慢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