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齒印
第88章 齒印
聞渡的聲音微微顫抖, 帶著狠,帶著恨,帶著血腥。
談溪被他壓製得難以呼吸。手腕扣在頭頂也動彈不得。
然而二人長久以來的相處方式便是對峙。
談溪半點軟弱也不肯流露。
她一雙眼睛瞪著聞渡, “你發什麽瘋?”
聞渡不說話,隻是一雙眼睛沉沉看著她。
談溪又道:“你昨天就看到那條消息, 今天才來找我是什麽意思?我跟別人吃個飯你發什麽瘋?你問我我把你當成什麽,那你現在是在以什麽身份跟我說話?”
此刻, 她索性也不再掙紮,任由聞渡鉗製著自己, 她的兩隻眼睛通紅, 倒是愈發顯得明亮。
談溪長久以來壓抑的情緒在今晚爆發,與聞渡有關的, 與聞渡無關的, 全部都發泄在他一人身上。
她做事一向手起刀落, 從不猶豫, 從不後悔, 不讓自己收到紛繁打擾。
除了聞渡。
和聞渡糾葛的開始,已經是脫離理智,與她長久以來的做事方式大相徑庭, 她曾經把這個失去理智歸結為當初壓抑的生活狀態和程澤禹,但是糾葛越多,曾經清晰的理由變得越來越模糊。
說不清,道不明。剪不斷,理還亂。
她討厭這種失去控製的感覺,更討厭自己的情緒被另一個人牽製著卻又無力反擊的狀態。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
他的冷漠, 溫柔, 笑或不笑, 出現或不出現,都可以讓她的情緒出現波動,甚至任由他拿捏自己。
談溪睜大眼睛,克製不讓眼淚掉下來。
她抬著下巴,雙眼噴出怒火,“我不想跟你談話,你聽不懂嗎?憑什麽你要跟我談話我就得談,你不想看見我,就下著雨把我從你家趕出去?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你讓我走我就得走,你讓我來我就得來。那天明明淋雨的是我,憑什麽感冒發燒的是你,你裝可憐給誰看呢?”
最後一個字說完,談溪的眼淚還是不受控製地往下落。
她不由得更加生氣,她討厭現在軟弱的自己,更討厭聞渡將自己鉗製住的手,以及讓自己現在無法抹掉臉上軟弱的證據。
聞渡手上的勁一點沒鬆,語氣倒是平靜了一些。
“說完了?”
“說完了,讓我出去。”談溪氣喘,呼吸更加急促,上下起伏,倒像是若有若無的勾引。
她臉頰微紅,不知道是氣得,還是羞得。
談溪死死盯著聞渡,捕捉到他眼神中的閃過的輕笑,更加惱怒,抬起腿,不由分說地狠狠往他腳上踩。
這一下可是用了十分的力氣,毫不留情麵,聞渡沒有防備,倒吸一口涼氣。
談溪立刻騰起一絲勝利的喜悅,就在準備踩他第二腳的時候,聞渡一把撈起她那隻作惡的腿,抓住她的膝蓋。
語氣中飽含警告地輕輕道:“來勁了是吧?”
現下,四肢有四分之三都在聞渡手裏,若是再抬起另一條腿談溪擔心自己會摔倒,幹脆一動不動,瞪了他半晌,“你有話就快說!”
聞渡盯著她的汪著水的雙目看了半晌,然後問道:“今天那男人是誰?”
“你不是看到我媽給我發的消息了嗎?還有什麽可問的?”
聞渡淡淡“嗯”了一聲,“相親對象是吧,你二十六就急著結婚?”
“跟你有什麽關係?”
聞渡還是那副冷淡的樣子,“劉睿同,二十六歲,醫學博士在讀,計劃去燕大的流動站讀博士後……”
談溪聽到前三個字還沒有立刻反應過來,聽他平鋪直敘,才反應過來他在敘述今天相親對象的目前狀況。
哪怕今晚在一起吃了頓飯,談溪對人家也不甚了解,那些不重要的信息也快要忘記。
至少不如現在的聞渡了解。
“醫生……倒是個好職業,不過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正式成為醫生,博士期間,該發表的論文一篇都沒發表,恐怕沒法按時畢業,何況以後成了醫生也是整日忙得回不了家,怕是達不到你媽對女婿的標準。”
聞渡神色自若,接著道:“不如我重新介紹一個給你?”
談溪覺得自己此刻有些缺氧,大腦行動遲緩,消化他的每個字都需要很久,過了好幾秒,才憤怒道:“聞渡,你有病嗎?你將人家的資料查得一清二楚又能怎麽樣?”
她現在沒法跟聞渡好說話,幾乎每個字都是喊出來的。
“你昨天就知道我要去做什麽,今天還假惺惺地問我晚上去做什麽,要不要一起吃飯。”
談溪一方麵想要逼迫聞渡先開口,一方麵又焦躁自己在他的掌控中。
聞渡接著方才為說完的話,“那男人看見我就走了,半點沒有猶豫,不靠譜,換了他不吃虧。”
談溪道:“人家走不走跟你有什麽關係?”
聞渡冷笑,眼底閃過寒光,“怎麽,你心疼了?”
談溪口不擇言道:“對啊!”
聞渡瞳孔收緊,手上不受控製用勁,談溪覺得自己的膝蓋被他捏得生疼。
兩人怒目而視,談溪咬著下唇,疼得厲害,也不肯出聲。
聞渡看見她的唇被自己一點點咬得鮮紅,嬌豔欲滴。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沒有被談溪放過,見他盯著自己的雙唇,談溪心髒突然像是被人狠狠抓緊,她心跳劇烈,震得耳膜都在發疼。想要掙紮,不肯就這樣由他把握事情走向,但大腦停止思考,四肢聽不得使喚。
就在聞渡一點點垂下眼簾的時刻,談溪突然不管不顧地向前咬去。
狠狠咬在他的鎖骨上。
聞渡吃痛,不由得悶哼一聲。
他那細長一根骨頭倒是硬得很,談溪自然是咬不碎,但是卻能碾著皮肉破開一道口子。
血腥味立刻順著唇齒滲進來。
直到談溪感到慢慢腿軟,才慢慢放鬆頜骨。
她幾乎站不穩,快要順著門癱下去。
不知道是因為氣憤而大腦充血,還是因為咬得太用力,或是因為四肢都發疼,反正她現在還能直直站著全是因為聞渡握著她。
談溪盯著他那處流血的傷口隻覺得興奮,他皮膚色白,流著鮮血更顯得愈發得脆弱。
然後順著他的脖頸,談溪去尋找他的眼睛。
在對視的那一瞬間,談溪愣住。
她沒有在聞渡的眼神中看過氣憤或是疼痛,反而是一種快感,仿佛是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一個和他一樣的瘋子的那種快感。
談溪睫毛輕輕顫了顫。
然後下一秒,她感覺自己被人抬高。
雙手突然得到解放,聞渡卻忽然抬起她的臀。
談溪的雙腳被迫離開地麵,她小聲不受控製地“啊”了一下。
隨後,她的聲音突然頓住,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然後落入柔軟的床墊中。
她的腦袋正好跌落在枕頭上,沒有被撞到堅硬的床頭上。
身後是柔軟的,眼前的聞渡卻是冷硬的。
隻見他慢條斯理地跪在床墊上,鎖骨微微露出來,那血跡紅得晃眼,談溪看到房間窗簾還沒有完全拉上。
不知為何,今晚的月牙也被染上了一絲紅色。
紅得透明,其中帶殺,竟叫人不敢看第二眼。
窗裏窗外,相映成趣。
談溪回神,就見聞渡正盯著自己,她不肯繼續躺著,坐起身就要接著打他,沒想到聞渡似乎早都料到她有這一手,頓時伸出右手再度按住她作亂的手腕。
然後左手抬起,去慢慢截開自己襯衣最上麵的那個扣子。
“你欠我的。”
他忽然低語。
“你聽見了嗎,談溪。”聞渡這一次的喃喃聲中重新帶上恨意,“是你欠我的。”
談溪立刻僵住,慢慢反應過來,他是在她回答她方才的那個問題——關於憑什麽的問題。
聞渡看了愣怔的談溪兩眼,左手忽然從自己的扣子上離開,一把撈起她的腰身,在她耳邊輕聲問:“你發什麽呆呢?”
談溪沒說話,隻是看著他,神色中帶著難以言說的認真。
聞渡眸色漸暗,忽然厲聲道:“你在看誰?”
談溪抖了抖,感覺到他的胳膊在一點點收緊,讓自己無處可逃。
“談溪,你在透過我,去看誰?”
他一邊問一邊湊過來,挺直的鼻梁不停地蹭著談溪濕潤的眼角,“你隻能看我……”
聞渡大約是真的妖精,不然為何簡簡單單幾個字就要談溪又一次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腦子裏全是剛才一晃而過的分明肌理。
她閉上眼睛,忽然手腕輕輕一掙,就從聞渡的手中脫離,然後去尋他半解開的襯衣扣子。
她抖得厲害,聞渡忍著耐心等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會不會解扣子?”
談溪眼角濕濕的,脾氣比他還大,“你急什麽?”
她指尖冰涼,學士時代握著筆時便是戰無不勝,如今也是。
聞渡喉結滾了滾,第一次知道原來冰水所過之地竟能燃起焰火。
他輕輕扣著談溪的手腕,仿佛在催促著她再快一點。
突然,房間內不知道哪裏來的鈴聲突然響起。
談溪忽然一停,手指停留在倒數第二個扣子上,腦袋往旁邊偏去,尋找聲音的來源。
聞渡立刻扣著她的手腕,“不許接。”
談溪隻能重新看向他,鈴聲也慢慢停下。
隻是停了三秒,又再度響起來。
孜孜不倦,持續了很久,有著絕不罷休的態度。
談溪的思緒終於被打亂,理智回爐,徹底停下手。
鈴聲充斥在整個房間內。
重疊的呼吸聲被漸漸壓製。
聞渡低聲“操”了一下。
然後長腿一跨,下了床,從談溪包裏拿出那討厭的手機,扔到床上。
談溪看了他一眼,手撐著床墊坐起來,將發絲別在耳後,接起電話,小聲“喂”。
聲音中異樣的色調還沒有完全消散。
下屬在電話那頭愣了一下,才道:“副主編,最新報道出來了,上麵領導要求我們緊急開會。”
工作湧入腦中,衝破私欲。
談溪頓了頓,閉了閉眼睛,然後道:“好,我現在過去。”
掛掉電話,她握著手機,慢慢踩在地麵上。
窗外恰好刮進一陣清風,房間裏一團糟,揭示著剛才還沒有開始就被迫結束的荒唐。她低頭拿起包,徹底清醒,沒有看聞渡第二眼,直接出了房間門。
“砰”的一聲,房門被關上,她在樓道內深深呼氣,然後朝自己房間走去。
*
次日十點,忙到淩晨的談溪從自己的房間內出來,正巧看到在打掃房間的工作人員,路過聞渡的房間,她忍不住加快腳步,卻在餘光中掃到裏麵的情形。
她頓住,詢問工作人員,“這裏的客人走了?”
對方點頭,“對,昨晚就退房了。”
談溪點點頭,不再說話,往電梯口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