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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你沒有輸

  第25章 你沒有輸

    今天校醫院是一位女醫生坐班, 她看了看談溪腫起來的腳踝,到處捏捏,仔細詢問疼不疼。


    “沒事。”醫生溫柔安慰, “冷敷熱敷配合就好了。”


    她讓談溪去病床上坐著,雙腿放在床上, 又給她找了兩床被子,讓她將腳搭在上麵, 找了個冰袋,遞給她, “來, 敷著,回家也將腳放在高處, 這樣有利於快速消腫。”


    談溪點點頭, 輕聲道謝。


    醫生見她漂亮又禮貌, 十分喜歡, 看她鬢角的汗水, 說道:“不錯,小姑娘挺堅強的。”


    說罷,她將病床外麵的簾子拉上, “有什麽事情叫我。”


    “好。”


    校醫院安安靜靜,偶爾清風吹過,輕輕撩開簾子一角。談溪百無聊賴,拿開冰袋,輕輕碰了碰自己的腳踝。


    “嘶……”


    好痛。


    她重新敷上去。


    遠處操場的廣播聲音和加油聲淺淺地向這裏傳來。


    不知道體育項目進行到哪裏了。


    因為無聊,談溪此刻反而沒了耐心, 冷敷一會兒, 就將冰袋拿起來看一會兒, 用食指戳一戳自己的腳踝,恨不得消腫速度是肉眼可見的。


    天色微微變成灰藍。


    不知發呆了多久,床邊的簾子忽然被人拉開。


    聞渡站在床邊,臉色和冰袋的溫度差不多。


    但說出來的話卻不是那般寒冷,“怎麽樣了?”


    談溪輕輕動動腳踝,點頭,“疼,醫生說要冷敷。”


    聞渡微微彎腰,“把冰袋拿開。”


    “嗯?”


    “我看看。”


    談溪把腳縮回去,“不要。”


    仿佛給他看自己的腳是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


    聞渡微愣,看到談溪微微泛紅的耳朵,想起她自己沒事總喊自己“聞少爺”,不由得諷刺道:“你還真是封建餘孽?”


    談溪這次聲音小了些,也沒那麽強硬,“不要。”


    可惜她的反抗在聞渡這裏毫無用處,他不怎麽溫柔地撈起她拿著冰袋的左手。談溪紅腫的腳踝露出來。


    她的腳白皙且瘦,很少有人關注別人的腳好不好看,但是談溪的腳很漂亮。此刻腳踝沾了冰袋上的冷水,晶瑩非常,水順著腳踝流下去,精巧的腳趾因為溫度蜷縮起來,看著可憐兮兮。


    聞渡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碰了碰。


    “啊,疼!”談溪小聲驚呼,怒目而視,“你故意的吧?”


    聞渡冷漠地說:“知道疼還跑。”


    談溪小聲反駁,“你管我?”


    她接著又道:“你不是也跑完了嗎?”


    聞渡不說話。


    醫生正好這時過來,拿著一個新的冰袋,“來,換一個。”又看了一眼聞渡,“這是你們班同學是吧?好孩子,看好她冷敷半個小時才能走,記得提醒她從後天開始使用熱敷,然後一周後再來一趟校醫院。”


    “還有,需要靜養,不要運動,少走路,最好連上下樓梯都盡量避免。”


    聞渡點頭,一一記下,“謝謝您。”


    醫生又出去了。


    聞渡坐在隔壁床上,談溪盯著自己的腳踝,稍許才繼續剛才的話題,“我們是不是最後一名?”


    聞渡聞言微怔。


    談溪扭頭看向他。


    聞渡回望,緩慢且清晰開口,“我們沒輸。”


    “你也沒有輸。”


    聞渡的聲音很好聽,並不過分低悶沙啞,卻帶著疏離清澈的沉。跟他的人一樣,他的語調永遠是冷淡的,但這一次,談溪從中聽出了溫暖。


    她摸索著一角,“嗯。”她沉默稍許,又道:“我當時在第一位……”


    “我知道,我看到了,談溪。”聞渡開口,帶著一絲堅定的牢靠。


    談溪恍然,這似乎他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


    “我們都看到了。”


    聞渡別過頭,又說:“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你自己。”


    談溪將冰袋換了個位置,竟然冷得發顫,眼睛酸澀。


    她將頭埋在膝蓋上,也不再說話。


    *

    過了大約十分鍾,校醫院的門被人忽地推開,吳燁風風火火地衝進來,後麵跟著王欣。


    “怎麽樣怎麽樣?”吳燁湊過來,“還疼不?”


    談溪搖頭,“還好,不算太疼。”


    聞渡抬眸看了她一眼。


    “哎。”吳燁氣得厲害,一屁股坐在聞渡旁邊,“裁判處罰了,不過是把九班的成績取消,我們班的成績沒法重新計算。”


    他一拍大腿,“這合適嗎?這也太不公平了!那個叫唐瑤的就是人品低下,素質惡劣,應該給她記過!記大過!”


    談溪笑笑,雖然感動,但也知道無法改變處罰。她從小見過受過太多不公平的事情,早就深知這就不是一個公平的世界。若是事事追求公平,那沒有特權的人簡直寸步難行。


    “沒事。”她輕聲說:“處罰就好,何況她做的事情全校人都能看見,給別人這樣一個印象,我付出的代價不過是崴腳,她才是得不償失。”


    “大氣!通透!”吳燁豎起大拇指,又問:“不過她為啥推你啊?”


    談溪垂著雙眸,沒有看向聞渡,隻是道:“大概是太想贏吧。”


    “她也太好勝了,神經病嘛這不是。”


    有吳燁在的地方就不會冷場,他和王欣一唱一和地繪聲繪色地講述了一遍裁判是如何處罰唐瑤的,九班班主任又是如何訓斥她的。


    兩人一直說個不停,反倒是談溪和聞渡不怎麽接話茬。


    吳燁敏銳著注意到,也沉默了一會兒,他盯著談溪的腳,問:“醫生怎麽說?”


    “先冷敷,後天開始熱敷。”


    “能走嗎?”王欣問。


    “應該可以。”


    四人又隨便說了幾句,天色漸暗,王欣道:“我得回家了。”


    “六點多了,走吧。”


    “來,談溪,我們把你扶出去。”


    談溪將冰袋移開,低頭穿好鞋。沒有冰敷,好不容易稍稍消散的疼痛又殺回來,談溪輕促著眉頭。


    聞渡看她一眼,抬起右手小臂。


    談溪抬頭,把手搭在他的小臂上,然後站起身。


    王欣站在一旁,有點無措,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幫忙。


    吳燁看了一眼聞渡的手臂,低著頭不知道盯著地板在想什麽,過了大約七八秒,忽然拉著王欣往外走,“這兒擠,我們出去等。”


    “哦,好哦。”


    聞渡遷就著談溪的步伐,算不上刻意,但低下頭,輕聲道:“在地鐵門口等我。”


    “嗯?”談溪抬起下巴,這才發現兩人離得好近,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來自他的溫度。


    聞渡知道她聽見了,不想重複第二遍。


    談溪卻故意追問,“等你做什麽?”


    “……”


    談溪言笑晏晏,“你要帶我回家哦?”


    聞渡沒理她。


    她又笑著用耳語問:“要這樣偷偷摸摸的嗎?”


    她是故意的,微微踮起腳尖,在聞渡耳邊吹氣,想要看著他惱怒的樣子。


    偏要不如她意,聞渡卻也笑了,步子還走得快了點兒,離吳燁和王欣兩人更近了些,“你要是不想偷偷摸摸,我也不介意。”


    談溪抓著他的胳膊,“那還是算了吧。”


    *

    談溪再次坐上了陳司機的車和聞渡一起回了家。下車後,跟聞渡道別,她慢吞吞地往地下室走去。


    陳司機看著她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聞渡。


    聞渡沒有停留,向別墅大門走去。


    談溪十分疲憊,走入地下室後什麽都不想做,幹脆去洗了個澡,換上睡衣,坐在床上,輕輕摩挲著自己的膝蓋。


    下午被唐瑤推倒時,她是膝蓋先著地的,雖然沒有破皮,但也是紅了一大片,在醫務室她隻關注在腳踝上,剛才膝蓋被熱水淋濕,疼痛才重新襲來。


    她躺下來,蜷縮在一角。忽然想起兒時自己也是又蹦又跳的,爬到五金街上最大的那棵大榕樹的最高處都不在話下,那時候若是摔倒磕碰,還有父親將她高高舉過頭頂,讓她坐在他的肩膀上,哄她,“我們小溪要是想去看更遠的地方坐在爸爸的肩膀上就好了!幹嘛去爬到樹上,摔倒多疼啊,爸爸會心疼的。”


    後來他們家的日子越過越差,父母忙於生計,每日疲憊不已,談溪有時候也想讓爸爸媽媽帶著自己出去玩,但也隻是心中想象,永遠不會開口。所以她隻好自己跟自己玩,自己摸索著長大。


    每朵花都應當被嗬護,但並非所有花朵都擁有這樣的肥沃土壤。若想要活下去,隻能把自己的根紮得再牢一些,再深一些。


    有時候太成熟太懂事隻會讓人覺得心酸,因為生活不允許她被嬌生慣養。


    每個人都有脆弱的時候,何況夜晚和孤獨會將這種脆弱放大。


    談溪像一個嬰兒一般躺在床上,忽然很想媽媽,她白日做夢,奢侈地盼望葉琳下來陪陪她。


    但是這個想法太任性了。


    “嗡嗡。”


    手機震動兩聲,談溪將自己從脆弱中抽離。


    信息來自聞渡,有四個字。


    “想學習嗎?”


    不想。


    但是談溪還是坐起來,她不允許自己懶惰或是沉溺在悲傷的情緒中,更不願意浪費聞渡這個學習資源。


    “好啊。”她回複。


    她慢慢下床,準備換下睡衣,門口卻傳來敲門聲。


    應該是葉琳,她去開門。


    門口站著聞渡。


    談溪腦中哄地一聲,啪地關上門,低頭看了看自己。


    哦,所幸雖然是睡衣,但整齊體麵,是可以見人的模樣。


    她長舒一口氣,重新拉開門。


    聞渡側著臉,見門重新打開,才轉回來,而且沒有詢問她為何突然關門。


    談溪抬頭,“你怎麽下來了?”


    聞渡垂眸看她的腳踝,“等你上來,得等到明天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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