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十七條彈幕
第47章 四十七條彈幕
元容怔了一下, 看著明明臉頰上布滿了淚痕,似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嚇,卻又在救出七皇子的第一時間衝上去營救的顧休休, 頓在空中的雙臂平緩地放了下來, 嘴角勾出淺淺的笑意。
越是在驚恐,慌張時,越是能看出一個人的本性。她絕不是攀援的淩霄花,她是一棵獨立的樹木, 一棵正在成長的樹木。
這便是豆兒。
隨著眾宮婢的哭喊聲,蓮花湖那頭的皇帝和顧懷瑾相繼走了過來,顧休休卻已是聽不見旁人發出的任何聲響了。
她不知道重複按壓了多少下, 雙臂過於緊繃, 隱隱酸麻脹痛, 她卻毫無知覺, 將全部神經都崩在一起, 專注在七皇子蒼白的小臉上。
顧休休檢查過了, 他口鼻中無異物堵塞,但不知道是不是沉下去的時間有些長了——事實上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隻不過對於一個不會泅水的小孩子來說,這也足以致命了。
七皇子似乎已經失去了氣息, 可她沒有放棄, 仿佛不知疲倦,手掌貼在他胸口上按壓著, 任由淚水在臉頰上肆意淌落, 在心底一遍遍為他祈禱著奇跡出現。
這是一條生命,一條鮮活的生命,方才七皇子還會說話, 還會走路,現在卻成了躺在地上,渾身濕漉漉地,像是失去生機的木偶娃娃。
顧休休重生在北魏後,時不時在噩夢中被驚醒後,都會思考一個問題——她後悔了嗎?
後悔在人生的開端,為了救一個輕生跳河的男孩,將自己性命搭進去了嗎?
那個世界其實對她並不友好。
有因為她成績出眾,不幫忙作弊而校園霸淩她的同學;有因為她性格孤僻不合群,就屢次捉弄她的舍友;還有因為她沒有接受告白,而反目成仇到處散播她謠言的男生。
她那二十年裏,隻因為她孤兒的身份,似乎將生活裏所有的苦都熬盡了。
甚至連反抗都顯得非常蒼白。
老師們會說,你應該多從自身出發找原因,多和同學們說話,交朋友。
霸淩欺負過她的學生家長會說,一個巴掌拍不響,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怎麽不欺負別人就欺負你?
她好不容易熬出了頭,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光,明明隻差那麽一點,她就可以擁有美好的人生,不用再吃苦。卻因為一念之差,為了救別人而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假如她沒有重生,她沒有胎穿到北魏,那麽她的人生將就此結束——隻為了救一個衝動之下選擇輕生的人。
那麽回到最初的問題上來,顧休休後悔了嗎?假如再重來一次,她還會跳下去救那個輕生的男孩嗎?
她不知道,大抵是後悔了,大抵是不想再救了。可真到了那一刻危急關頭,她卻也不清楚自己會不會重蹈覆轍,做出和前世一樣的選擇。
似乎就算那個世界對她的惡意再大,隻要有一絲絲善意,就足以將她空蕩的心填滿,讓她堅持自己的善良。
譬如救下她的孤兒院院長,譬如資助她上學的好心人,譬如曾經試圖幫過她的每一個人。
如果他們一早就知道,多年後受到他們救助的顧休休,沒有能力回報他們,還會因救人而溺死在水底。他們會後悔救下她,資助她,將她養育成人嗎?
顧休休不知道答案。
答案自在人心。
顧懷瑾沒想到再次與妹妹相見,卻是在這樣的場景下,他上前想要拉開顧休休,不忍道:“已是沒氣了……別按了,豆兒。”
她搖著頭,甩開顧懷瑾的手臂,幾乎是泣不成聲地喊道:“七皇子,你醒過來,你不能死……你還沒有放起來你母妃給你做的紙鳶呀!”
隻這一句,已是讓蓮花湖邊的眾人忍不住潸然淚下。就連見慣了生死麻木,對七皇子並沒有太多感情的皇帝,此時也是眼眶微微濕潤了。
顧懷瑾到底是沒能拉開顧休休,而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她是無用功,七皇子已經被溺死的時候,失去聲息的七皇子突然猛地咳了起來,從口鼻中噴出一口水來。
他活過來了!
宮婢們的啜泣聲轉為驚呼,太醫院的禦醫也在第一時間感到了蓮花湖邊,所有人都圍在七皇子身邊。
而顧休休方才用不完的力氣,仿佛都在這一瞬間消耗殆盡,她雙腿漸軟,像是脫力似的,身子不受控製向後倒去。
預料之中,有人扶住了她。
即便不用回過頭,也知身後的人是元容。她此時才感受到雙臂緩緩傳來麻木、劇痛,到底是將人救了回來,她也不由鬆了口氣,將緊提到嗓子眼的心髒,放置回了原位。
元容聽見她微喘的呼吸聲,半蹲下身子,蒼白無色的大掌落在她臉頰上,撫淨了她的淚痕:“豆兒,辛苦你了。”
他的嗓音溫柔而低,清潤如醴泉,便貼覆在她的右耳後,徐徐而來,似是清風拂麵,裹挾著暮秋午後的絲絲涼爽。
顧休休原本跳的極快的心髒,漸漸平穩下來。她跪坐在地上,腦袋向後仰著,倚靠在他的臂彎中,似是將全部的力氣都用盡了,眉眼中帶著一絲疲倦:“我不辛苦,辛苦的人是殿下……”
若非是元容及時跳下去,將七皇子救上來,大抵就算她跳下去了——先不說她已經十六七年沒有碰過水了,早已經將如何泅水忘得差不多了。便是還記得,以她的體力在湖底找到七皇子,再將其托舉出來,延誤的時間久一點,他都搶救不回來了。
她像是想起了什麽,在恢複一點氣力後,坐直了身子,將披在自己身後的狐裘,脫了下來:“天氣涼,殿下快披上些,莫要染上了風寒!”
如今已是暮秋轉冷,那湖水冰涼刺骨,他的身體本來就孱弱畏寒,難免不會染上風寒,高熱不退,加重了病情。
這樣想著,顧休休忍不住催促道:“若不然,殿下先到皇後娘娘殿中沐浴更衣,換上一套幹淨衣裳……”
元容見她焦急的樣子,眸中盛滿笑意,將她從地上扶起,接過狐裘:“先不急,此事總要有個定論才是。”
聞言,顧休休才想起致使七皇子落水的罪魁禍首——那將七皇子紙鳶扔進蓮花湖裏的溫陽公主。
溫陽公主此刻的臉色不大好,唇色微微發白。她沒想到七皇子會因為一隻紙鳶跳進蓮花湖裏,也沒想到七皇子還能被救活,更沒想到皇帝、太子和顧休休的兄長都來了禦花園。
在發現事情不妙的第一時間,她就叫身邊的宮婢去永賢殿喊貞貴妃了。
但貞貴妃還沒有來,她便像是失去了倚仗的狗腿子,沒了主心骨,雙腿止不住有些發軟。
可隨後一想,七皇子又不是她推進蓮花湖裏的,她隻不過是扔了一隻紙鳶罷了——溫陽公主完全可以顛倒黑白,說自己不是故意的,原本是想幫七皇子放紙鳶,誰料脫手掉進了蓮花湖裏。
皇帝的臉色比溫陽公主還難看,他後宮中本就子嗣不興,除了太子和四皇子外,便隻剩下六皇子和七皇子這兩個尚且年幼的皇子了,其他的皇子多數都是半途夭折。
饒是他跟這些皇子們並不算親近,可到底是他的親生血脈,他又怎可能看著龍嗣險些死在眼前,而毫無觸動?
皇帝不笑時,便一臉肅色,頗有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氣勢:“這是怎麽回事?!”
照看七皇子的嬤嬤,連滾帶爬跪到了皇帝麵前,她嘴唇蠕動了兩下:“是溫陽公主,她……”
話未說完,聞訊而來的貞貴妃已是出現在眾人視線中,許是來得風風火火,鬢發微微淩亂,她麵色發白,眸中滿是疲憊倦色——大抵李嬤嬤的死,對於貞貴妃來說,打擊不小。
她的出現,成功打斷了七皇子嬤嬤想要說出口的話。眼看著貞貴妃步步走來,嬤嬤蜷縮成一團,將那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給咽了下去。
七皇子的母妃半年前就病逝了,按照規矩,本該由皇後決定,是將七皇子留下自己撫養,還是分給其他嬪妃來養。
貞貴妃從中橫插了一腳,跟皇帝說,自己跟七皇子有眼緣,憐惜七皇子年幼喪母,便想要留在自己身邊養。
這樣小小的要求,皇帝當時自是想也沒想便應了下來——左右給誰養不是養呢。
貞貴妃為了表明自己會真心對七皇子好,連七皇子身邊的嬤嬤和宮婢都沒有換掉,還是讓原來的人照顧他,道是這樣會讓七皇子更好的適應。
便是為此,皇帝甚是欣慰感動,覺得貞貴妃想得周到又體貼,絲毫沒有因為他的偏寵就失了善良的本心。
卻不成想,貞貴妃隻是用七皇子立一立溫柔善良不善妒的人設,至於七皇子身邊被留用的舊人,早在七皇子母妃病逝前,就已經都被換作了她的眼線,隻留下一兩個好拿捏的軟柿子沒有換掉。
而那方才試圖開口道出真相的嬤嬤,才是七皇子母妃生前的身邊人。而剩下的宮婢們,表麵上也是他母妃留下的舊人,實則都是貞貴妃的人。
皇帝看見貞貴妃,倒是沒有往日那般親近了,開口便是疏離冷淡的語氣:“你身子還未好透,出來做什麽?”
貞貴妃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皇帝的態度似的,緩了緩氣息:“臣妾聽說七皇子落水,便趕忙過來了……”說著,她佯裝出擔憂的神色:“七皇子在哪裏?救上來了嗎?”
宮婢連忙讓開路,讓貞貴妃看到了正裹著厚實的錦被,止不住瑟瑟發抖的七皇子。
人是被救了回來,但因為受到了驚嚇,他的狀態不是很好,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隻是不停在發抖,一直掉著眼淚。
貞貴妃像是受了什麽刺激似的,衝上去抱住了七皇子,但七皇子卻毫無反應,反而眸中顯露出一絲恐懼,將腦袋埋進了膝間,抖得更厲害了。
顧休休一看七皇子這模樣,便知道貞貴妃平日裏沒怎麽善待過他。
皇帝對著七皇子的嬤嬤,厲聲道:“你繼續說!”
嬤嬤卻不敢說了,識時務者為俊傑,貞貴妃母族那樣強勢,又有父兄撐腰,她一個身份地位的螻蟻,哪裏敢得罪貞貴妃?
她吞吞吐吐半晌,最後隻憋出來一句:“七皇子不慎失足,跌下了蓮花湖……”卻是對溫陽公主再不敢提一個字了。
方才還有些膽怯的溫陽公主,此時看到了貞貴妃,便挺直了腰板,下巴微微揚起,用眼角瞥向七皇子身邊的宮婢們:“你們也說說是怎麽回事!”
宮婢們本就貞貴妃的人,自然不會說溫陽公主半個字的不好,都統一口徑,道是七皇子自己頑皮,跌下了蓮花湖裏。
這叫顧休休開了眼界,總算知道什麽叫做顛倒黑白,指鹿為馬了。
她看了一眼朱玉,朱玉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跪了下去:“請皇上明鑒,奴與女郎親眼所見,乃是溫陽公主搶奪七皇子手中的紙鳶,明知這紙鳶是七皇子病逝的母妃留下的遺物,仍是奪過扔進了蓮花湖裏。”
朱玉吐字清晰,有理有條:“七皇子是為了拾回紙鳶,才跳下了蓮花湖。”
溫陽公主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奴婢,竟然敢出言詆毀她——就算朱玉說得是實話,於她而言,隻要她死不承認,那便是詆毀!
她兩步上前,揚起手臂就要揮下去,嘴裏還嗬斥道:“你這賤婢,竟然敢誣陷本公主……”
溫陽公主用了十成的力氣,沒成想半路卻被攔了住,她抬頭看去,便瞧見了一雙璀璨如寒星的雙眸,那眸底深不可見,猶如譚淵,帶著殺伐之氣,讓人不寒而栗。
顧懷瑾攥住她的手臂,沒用幾分力,已是叫她吃痛起來。他皮笑肉不笑道:“我顧家的奴婢,何時輪得到你來教訓了?”
說著,他將她的手臂甩了開,似是有些嫌棄,掏出條手帕來,慢裏斯條地擦拭著骨節如玉的手指,直到一根根擦淨,才將帕子甩在了地上。
貞貴妃見氣氛尷尬,從中轉圜道:“想必其中是有什麽誤會……不管如何,溫陽你也不該對顧家的奴婢指手畫腳,快跟顧家女郎道歉!”
溫陽公主有些不情願,但貞貴妃都這樣說了,她隻好低頭:“我一時心急,不該對你的奴婢動手,對不起……”
話音未落,便見顧休休扶著元容,慢慢站了起來。她已是恢複了些氣力,說話雖然聲音很輕,卻字字都咬的很重:“你一時心急?”
“溫陽公主,你在北宮中是出了名的跋扈蠻橫。你敢打我的侍女,便敢欺辱北宮裏的宮婢嬤嬤,甚至於嬪妃們都對你退避三舍,這是人人有目共睹之事,可你萬萬不該將手伸到皇嗣身上。”
“若是朱玉說話沒有信服力,那便由我來說,我親眼所見,你從七皇子手中搶過他母妃的遺物,將其扔進了蓮花湖裏。對了,聽聞幾年前五皇子便是在蓮花湖中溺亡,當時溫陽公主便在現場……”
顧休休擦幹淨了眼眶裏的淚水,似是譏誚:“可真是巧呀,兩次皇子落水,都有溫陽公主在場。”
一聽顧休休提起溺死的五皇子,溫陽公主卻是慌了起來——那五皇子一個人在蓮花湖邊喂魚食,她跟五皇子的母妃有些恩怨,一時衝動便將他推了下去。
但那時,蓮花湖還沒有這麽深,她怎麽知道五皇子掉下去會被淹死。
溫陽公主咬牙道:“你沒有證據,休要血口噴人!那紙鳶是自己掉進了蓮花湖裏,並非是我扔進去的!”
她自然不會承認她將紙鳶扔了下去,若是承認了,那豈不是說明她方才一直在說謊,皇帝要是信了顧休休的話,說不準會叫人重新徹查五皇子的死因。
就算當年,她推五皇子的時候,蓮花湖旁沒有旁人,可誰知道有沒有人瞧見了,隻是一直不敢說罷了。
兩人爭執不下,叫皇帝好生頭疼。他眸光銳利,大手一揮,看向貞貴妃懷裏顫抖的七皇子:“小七,你來說,你的紙鳶是自己落進了蓮花湖裏,還是溫陽扔進去的?”
一聽這話,溫陽公主反而心神大定——七皇子畢竟要在貞貴妃手底下繼續生活,平日早就被她欺負慣了,哪一次都沒有敢告過狀,這一次自然也不會例外。
她看見七皇子抖如糠篩,不耐煩地催促道:“你說呀,到底是不是我扔的?”
說話間,那凶神惡煞的語氣,讓七皇子被嚇得一個激靈,輕顫著抬起頭,卻對上貞貴妃冷漠的眼神。
事實上,貞貴妃倒並不在意七皇子如何說,原本她受得偏寵時,收養溫陽公主,便是希望利用溫陽公主的跋扈刁鑽替她收拾、打理北宮中不老實的嬪妃和皇子。
這些年,溫陽公主也確實替她鏟除異己,幫她省了不少事情。
但現在,溫陽公主已是失去了利用價值,如今帶著溫陽公主這個沒有頭腦的累贅,隻會給她複寵的道路上添堵罷了。
棋子便是棋子,當棄則棄。
貞貴妃鬆開七皇子,像是哄慰似的,那冰冷的眼神中添了幾分溫度:“沒事,你慢慢說,有母妃在。”
七皇子卻並沒有得到安撫,隻是看起來更驚恐了。貞貴妃不得已,鬆開了手,看著顧休休道:“若不然,你來安撫他?”
顧休休沒想到貞貴妃會這樣說,她掩住眸中的疑惑,垂著眸子,卻沒有拒絕貞貴妃的提議。
皇帝認為,小孩子不會撒謊。
那隻要七皇子說出實情,皇帝便會選擇相信,並且責罰溫陽公主。
溫陽公主畢竟是貞貴妃的人,皇帝責罰了溫陽公主,對貞貴妃來說有什麽好處嗎?
難不成,貞貴妃是準備棄軍保帥,將溫陽公主這顆棋子拋之,棄之了?
思忖之間,顧休休走到了七皇子麵前,拿著帕子擦了擦他臉上的水痕:“你剛剛很勇敢,願意為了拾回母妃紮得紙鳶,便跳進湖裏去尋找……但下次不可以這樣做了,湖水很冷,被嗆到很難受,若是母妃看到了,會因為心疼你而傷心流淚。”
“你不想看到母妃難過,對不對?”
她並沒有一上來就逼迫七皇子回答皇帝的問題,而是循循誘導著他,提起了他的母妃。
原本毫無反應的七皇子,在聽到母妃後,終於有了些動靜,唇瓣輕輕張合著,顫聲問道:“母妃,你在哪裏……我想你了……”
顧休休擁住他,輕聲道:“你的母妃去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但總有一天,在某一年的盡頭,太陽落下後,你會與她再次重逢。”
她的嗓音又輕又柔,讓七皇子想起了自己的母妃,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他瘦弱的雙臂環住她,那張稚嫩的臉上,浮動著受過委屈後卻又不得不重新振作的堅強。
顧休休沒有催促,隻是任由他發泄著委屈和悲傷。終於,等他哭夠了,哭累了,他抽泣著,伸手指向溫陽公主,用微啞的幼聲道:“是她扔了我母妃的紙鳶,她還時常打罵我,欺負我身邊的嬤嬤……”
聽聞此話,溫陽公主如遭雷劈,她還沒反應過來,已是傳來了皇帝震怒的低吼:“你好大的膽子,如今竟是在北宮中一手遮天,連宮婢都為你扯謊,欺瞞於朕了是嗎?”
這話不單是說溫陽公主聽得,也有幾分威懾貞貴妃的意思。
說到底,溫陽公主倚仗的人是貞貴妃,若沒有貞貴妃背後撐腰,又如何能這般囂張跋扈,蠻橫刁鑽。
貞貴妃幾乎是在皇帝發怒的下一瞬,便跪了下去:“都怪臣妾管教不嚴,本是念著溫陽父母雙亡,心生憐惜,才將她接入宮中想要親自教養。不想她被家裏驕縱慣了,卻是屢教不改,如今還學會了扯謊!”
皇帝冷眼看著她:“那依貞貴妃所言,該如何處置溫陽?”
這便是試探了,今日溫陽公主犯的錯,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幸而七皇子命大被救了回來,才沒有釀成大禍,不然便是砍了溫陽公主的腦袋也不夠解氣。
他雖為帝王,卻要言行舉止,三思而後行。溫陽公主到底是父母雙亡,又是貞貴妃手底下的人,他處置輕了,不足以服眾,處置重了,隻怕會引起謝家不滿,索性便直接將這個燙手山芋扔給了貞貴妃。
貞貴妃垂首道:“臣妾以為,該褫奪公主封號,將其譴回陳郡謝氏一族。”
這懲罰對於溫陽公主來說,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她失去了公主的封號,便成了平民的身份,回到謝家隻會淪落為一個笑柄,被謝家其他女郎們恥笑、貶低。
這些年,她仗著自己的身份,沒少欺負過謝家的女郎們,貞貴妃一直對此睜隻眼閉隻眼,將她驕縱到了天上去。
如今要她從雲端墜到地上去,那些謝家的女郎們不得將她撕碎扯爛,踏進泥土裏,以報複她當年的欺辱?
溫陽公主撲通一下跪了下去,紅著眼眶,慌張無措地磕頭:“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求父皇饒過我這一次……”
皇帝早就看溫陽公主不順眼了,私底下毫無規矩,行事瘋癲,還當眾宣揚她愛慕太子,簡直是不成體統!
往日也就是看在貞貴妃的麵上,才一直沒有理會溫陽公主的愚蠢行徑,誰料溫陽公主還變本加厲,這次又險些間接害死了七皇子,怎能不叫人氣惱憤怒?
許是看出了皇帝不準備理會她的求饒,溫陽公主哭紅了眼,跪著爬向元容,用手扯住了他的狐裘:“太子哥哥,你幫幫我,我真的知道錯了……求你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幫我求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