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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四十二條彈幕

  第42章 四十二條彈幕

    傍晚時分, 各個宮殿都掌上了燈。


    唯有貞貴妃所居的永賢殿裏漆黑一片。


    雖說失了寵,被禁了足,但到底她的母族是陳郡謝氏, 北宮中的宮婢和太監自然不敢因此苛待她。


    永賢殿內時而傳來摔砸東西的聲響,貞貴妃有些歇斯底裏地坐在地上,手中高高舉起一隻釉色纏花青蓮的花瓶,像是要將心中的怒火都泄在上麵似的,惡狠狠摔了出去。


    隨著‘哐當’一聲脆響, 花瓶摔在地上迸濺的四分五裂,碎片到處都是,那一直緊合上的殿門就在此時被人推開了。


    貞貴妃幾乎是忍不住尖叫:“滾——”


    立在殿門口頎長的身影, 卻沒有動彈, 像是沒有聽到她嘶聲喊叫,信步閑庭般悠然走了進來。


    貞貴妃抬起淚痕滿麵的臉龐,手掌心都是黏糊糊的血,不知是不是砸東西時,用力過猛,將自己也給傷到了。


    她定定看著來人, 眼神微微滯泄, 唇瓣哆嗦著:“謝……謝懷安?”


    謝懷安停在她麵前,月光從半敞開的殿門間灑了進來, 她看不清楚他的麵容,隻是見他蹲了下來, 嗓音溫和:“是我, 姑母。”


    他取出一條細軟的綢帕,動作輕柔地裹住了貞貴妃血淋淋的手掌:“姑母何至於如此?”


    “有謝家在,姑母的榮寵便不會少。”


    貞貴妃神色呆滯著, 緩緩搖頭:“不,你不懂……”


    她如今失了聖心,將皇帝親手推得遠了。當信任一旦有了裂痕,那寵愛便會一去不複返,更何況四皇子那蠢物還擅作主張,綁走了整個北魏權貴家族的女郎們,連自家母族的謝家都給得罪了。


    原本事情還有幾分轉圜的餘地,現在卻是被四皇子徹底搞砸了。


    皇帝不會寵信她和四皇子了,那皇位也再跟四皇子無緣——便是皇帝不喜太子,最起碼太子文武雙全,有誌有謀,除了身子病弱些,性子寡淡些,幾乎無可挑剔。


    不像是四皇子好似被人掏空了腦幹,隻為報複顧休休,竟然能想到勾結虎頭山山匪,將整個北魏家族勢力都得罪的法子。


    貞貴妃覺得十分疲憊,她自詡精明聰慧,自小便是出類拔萃的人,在北宮這麽多年,不管是鏟除異己,還是為謝家拉攏人脈,勾黨營私,她從未出過一次紕漏。


    哪怕是這一次,不慎栽到了顧休休手裏。她原本可以依靠苦肉計,用撞牆以死明誌之法,挽回皇帝的心。


    若非是李嬤嬤之前擅自做主,將皇帝贈予她的珠寶,放進了賄賂永寧寺住持的珠寶箱子裏,她又怎會白撞了一次牆,苦肉計沒奏效,反倒被皇帝認為頗有心機,徹底冷待了她。


    再加上四皇子的傾情助力,如今皇帝連踏進永賢殿裏,看她一眼都不願意了。


    若她和四皇子成了一步廢棋,那謝家便會將他們當做燙手山芋一般甩掉,總之謝家最不缺的就是年青美貌又有頭腦的女郎。


    大不了她垮了台,再往北宮裏送兩個謝家女郎,將她取而代之。雖說皇帝身體不好,但再生三五個子嗣是沒問題的。


    到那時,便為時已晚了,她再怎麽挽回都是垂死掙紮了。


    貞貴妃神色痛苦,緩緩抬起手,抱住了臉,似哭非哭,似癲非癲,將腦袋埋進了膝蓋裏,時而發出哭笑不明的聲音。


    謝懷安看了她許久,緩緩道:“若侄兒能幫姑母複寵呢?”


    她略顯破碎的嗓音,從膝蓋間隱約傳出:“還能如何複寵?這一盤棋局我已是徹頭徹尾的輸了……”


    “這有何難?”謝懷安笑了一聲,似是漫不經心道:“隻需要一個替死鬼就好了。”


    貞貴妃恍然抬起頭來:“……什麽意思?”


    謝懷安輕聲道:“聽聞李嬤嬤前段時間,曾求過姑母將她弟弟從牢裏救出來?”


    貞貴妃想了一會,頷首道:“是有過這事,但我當時沒幫上什麽忙,李嬤嬤的弟弟在賭坊中殺了人,剛好被卷進了一起凶案中……你知道,掌管刑獄的劉廷尉是太子好友,不受謝家管轄,從中轉圜幾日最後仍是無用功。”


    說罷,她又補充了一句:“但她弟弟成日混跡在賭坊中,李嬤嬤跟她弟弟沒什麽感情。”


    言外之意,李嬤嬤並沒有怪她幫不上忙。


    謝懷安溫聲道:“這便是了。給永寧寺前住持送贓物的人是李嬤嬤,想要陷害姑母與前住持私通的人是李嬤嬤,從四皇子口中套出行宮暗道,借用四皇子身份與虎頭山山匪勾結的人也是李嬤嬤。”


    “便是李嬤嬤讓姑母幫忙,姑母大公無私拒絕了李嬤嬤,她因此生恨,才想出如此歹計構陷姑母與四皇子。”


    謝懷安溫柔的眼神,看得貞貴妃頭皮發麻。她並不是什麽善茬,更是從未優柔寡斷過,手底下沾染鮮血無數,光是北宮裏死在她手下的嬪妃,皇子又或是宮婢太監,屍骨都能堆出一座小山來了。


    但李嬤嬤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家婢,她待李嬤嬤親如姐妹,進宮後這些年,李嬤嬤為她奉獻、犧牲了不少。


    倘若按照謝懷安所言,將所有罪責都推到了李嬤嬤頭上。那李嬤嬤作為謝家出來的家生仆,世世代代都是謝家仆人,李嬤嬤被處置後,她的父兄家人該如何在謝家再待下去?

    若是做事做全套,那李嬤嬤的父兄家人都會被逐出謝家,流落街頭。


    最後的結局,便隻有凍死、餓死。


    謝懷安見貞貴妃神色怔怔,笑著問道:“姑母心軟了?”


    “不是……”貞貴妃回過神來,抿住唇:“若是李嬤嬤不願意配合呢?”


    “姑母啊,李嬤嬤怎麽會不願意呢……”謝懷安貼近了貞貴妃的耳側,輕聲喃喃道:“她可是四皇子的親生母親啊,世上哪有母親不希望兒子好的?”


    貞貴妃瞳孔一縮,身子向後撤了下來,連手掌被地上的碎片紮傷了都不知,神色近乎惶恐地看著謝懷安。


    他,他怎麽會知道?

    當初她入宮後,謝家便催著她早日開枝散葉,但皇帝幾乎是夜夜寵幸她,她肚子裏也毫無動靜。


    雖然明麵上她不怎麽在意的樣子,其實私底下尋遍了名醫名手,服用了不少偏方湯藥,甚至連民間毫無根據的土方子都試過。


    無一例外,不管怎麽調理,都是無濟於事,一連兩三載都懷不上子嗣。


    皇帝還沒著急,反倒是謝家急了,譴人給她傳信,若是半年內再無身孕,就往北宮裏再送兩位年青的女郎。


    貞貴妃沒了法子,她知道自己必須懷上身孕才行,若不然就會被人取而代之。


    她好不容易得到皇帝獨一份的聖寵,怎麽甘心拱手讓人?


    深思熟慮後,貞貴妃決定借腹生子——她不相信旁人,隻有李嬤嬤才是她的心腹,是一心向著她,絕不會背叛她的人。


    於是她跪求李嬤嬤,替她生子。


    李嬤嬤終是挨不住她的祈求,答應了下來,兩人提前預謀了半個月,將一切都籌謀好。


    貞貴妃在屋子裏點燃了迷,情香,又特意與皇帝飲酒,將他喝到了微醺,待皇帝耐不住要與她行房時,她提出要玩些新花樣,用綢布覆在了他雙眼上,蒙住了他的眼睛。


    皇帝的神誌早已被酒水和迷,情香摧毀大半,隻要能紓解不適,自然是任她作為。


    貞貴妃便在這神不知鬼不覺中,換上了李嬤嬤與皇帝行房。


    一連半月,她換著法子給李嬤嬤創造機會。有時候實在換不了人,她便會在事後,收集些龍液給李嬤嬤,而皇帝對此卻毫無所知。


    在她不懈努力下,李嬤嬤終於有了身孕。


    貞貴妃便趁著去永寧寺抄經禮佛為名,在永寧寺小住了半個月,期間到處搜集民間能人異士,給她造了數個假肚皮,從初孕到懷胎十月的肚皮都備好了。


    回到北宮後,她便將自己有孕的消息透露給了皇帝,表示擔憂宮中嬪妃勾心鬥角,對她腹中孩子下手,希望皇帝也對其他嬪妃們雨露均沾,最近可以少來永賢殿。


    皇帝大喜,根本沒有懷疑她別有意圖,還覺得她甚是體貼,毫不善妒。


    其實貞貴妃隻是怕皇帝在永賢殿待太久了,自己會露出馬腳。


    她花重金買通了禦醫,糊弄過每次診脈,等李嬤嬤有些顯懷後,假借養胎之名,與李嬤嬤一同去了皇帝在外建的行宮。


    直到李嬤嬤平安誕下了四皇子,她處理幹淨了所有知道此事的人,不論是受賄的禦醫,做假肚皮的能人異士,接產的穩婆,還是一旁伺候過的宮婢們。


    隻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緊的。


    貞貴妃的手段足夠雷厲風行,又狠辣決絕,北魏上下,隻剩下李嬤嬤知道這件事情,甚至連四皇子自己都不清楚身世的秘密。


    所以……謝懷安又是如何知道的?

    謝懷安勾起唇,眸色有些譏誚:“姑母不會真的以為,自己做的事情天衣無縫,不為人知吧?”


    她唇瓣輕顫著,再沒有往日沉著冷靜的模樣,舌頭似是打了結,磕磕巴巴道:“你,你都知道什麽?”


    謝懷安麵色如玉,黑眸炯炯,溫聲道:“姑母害怕什麽呢?侄兒又不會害您。”


    貞貴妃蹙著眉,看著他,盯了許久,方才一瞬間的驚慌,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北魏家族皆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手裏握著謝家不少把柄,她若是出事了,謝家也絕不會好過。


    更何況,謝懷安沒必要將四皇子的身份宣揚出去,他將是謝家下一任的家主,這樣做對他來說百害而無一利。


    就算四皇子再愚蠢,再廢物,他畢竟是個皇子,留著四皇子,往後對謝家多少有些用處。


    貞貴妃看著他:“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這樣大的家族,哪裏有什麽親情可言,無非是互相利用罷了。謝懷安既然要幫她,又攤牌了四皇子的身世,必定是有所圖。


    謝懷安低低笑了起來:“姑母多慮了,我不過一閑散人士,胸無大誌,向來視金錢與名利如糞土,又能從姑母身上討什麽好處?”


    貞貴妃自然不信這鬼話,謝懷安幾乎就是陳郡謝氏內定的下一任家主了,他怎麽可能是胸無點墨之人?

    她又恢複了往日從容的模樣,淡聲道:“七郎,想要什麽便直說好了,何必拐彎抹角,這不像是你的風格。”


    聞言,謝懷安笑了笑:“姑母一向睿智,此次卻栽在了顧家那小姑子的手裏,侄兒覺得她甚是有趣。若他日太子病逝,謝家推舉四皇子為儲君,還盼姑母手下留情,將那小姑子給侄兒送去。”


    貞貴妃不由自主地拔高了音調:“你喜歡顧休休?!”


    謝懷安溫笑道:“有何不可?”


    “……”她沉默了一瞬,應道:“好,我知道了。”


    ,


    顧休休跟著皇後去了禦膳房,步攆剛停在禦膳房外,便撞見了迎麵走來的謝懷安。


    她對於謝懷安的印象,還停留在上次進宮時,他乘坐著馬車橫衝直撞的樣子。


    那日竹宴上,他似乎也有出來過,但顧休休沒怎麽關注他,替顧佳茴應答了兩個問題,後來下了雨,便追著元容離開了。


    她不喜歡貞貴妃和四皇子,自然對謝家也沒什麽好印象,連帶著看見謝懷安都覺得有些晦氣。


    顧休休很想裝作看不見他的樣子,但謝懷安向皇後行禮過後,便看向了她:“某聽聞了顧家女郎在永寧寺行宮的義舉,實在佩服!”


    沒等到她開口,皇後已是笑吟吟道:“小顧能有那麽多英勇的舉止,還是多虧了你們謝家從中推波助瀾。”


    言外之意,若不是貞貴妃和四皇子盡出幺蛾子,搞得人心惶惶,顧休休又怎麽會身陷險境,不得不在生死麵前,做出選擇應對。


    雖然皇後說話有時候比較直,但在北宮裏待了二十多年了,那指桑罵槐,陰陽怪氣的功夫也是爐火純青。


    平常人被皇後這樣臊上一句,已是恨不得鑽進地縫裏了,偏偏謝懷安不是尋常人,他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溫聲道:“娘娘抬舉謝家了,想來其中是有什麽誤會。”


    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無聲無響,最是煞人。


    皇後斂住笑意,看向謝懷安,似是在打量什麽:“是不是誤會,世人心中自有定奪。”


    她微微呼了口氣,看起來謝懷安長得模樣不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她兩腳踢下去。


    夏嬤嬤仿佛看出了皇後心中所想,連忙扯住了她:“娘娘,時辰不早了……”


    怕製不住皇後,又補了一句:“四皇子沒準過會就走了。”


    “說的也是。”皇後思忖了一下,緩緩下了步攆,朝顧休休招了招手:“走,小顧!”而後在夏嬤嬤及宮婢的簇擁下,率先走進了禦書房。


    夏嬤嬤走得極快,仿佛慢了一步,皇後就會跑回去給謝懷安打得鼻血橫飛——皇後的父親是武將,秉承著能動手就不動口的理念,剛入宮那會兒,皇後連皇帝都揍過——雖然是一場誤會,皇後誤將皇帝當做了偷窺她沐浴的賊人。


    說起來,當年皇後入宮也是逼不得已,王家老夫人一連生了好幾個兒子,卻隻有這麽一個女兒,本族嫡係中,唯有一個皇後是女郎。


    若非是如此,誰也不願意將皇後這個炮仗扔進北宮裏。


    好在皇後在宮中待久了,性子也散漫下來,後來減少了動手的頻率,隻是若遇見什麽不討喜的人,仍是會活動手腳,忍不住躍躍欲試。


    皇後進了禦膳房,顧休休便也跟了過去,不欲跟謝懷安多說什麽。


    謝懷安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勾起唇角,朗聲道:“小姑子……”


    瞧見她那冷淡而美麗的臉龐,精致絕倫的容貌,宛若天人所造,似是高嶺之花,一幅難以觸碰的模樣,便叫人想要折斷她,摘了去。


    顧休休頓了一下腳步,聽見他漫不經心道:“人,太聰慧了不好。”


    謝懷安的嗓音溫柔地近乎詭異,似是情人間的喃呢一般,輕而淡。


    顧休休沒有理會他,繼續向前走去,雖然沒有轉過頭,卻也知道謝懷安在一直看著她。


    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她若是不機靈些,如今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還能在這裏聽他‘善意’的提醒?


    顧休休進了禦膳房後,那背後灼灼的目光,總算是消散了去。


    她一進門,便站住腳,對著一旁的秋水道:“秋水,你讓人去找一找太子殿下,我有話想跟他說。”


    秋水應了聲,問道:“女郎要在何處與殿下見麵?”


    顧休休沒想太多:“哪裏都行,你先找他來。”


    左右他們要成親了,北魏民風一向開放,隻要不做太過火的事情,才沒人會管他們私底下見不見麵。


    夏嬤嬤已是將皇後送進了禦膳房中,雖然皇後不願親自煲湯——就算願意,夏嬤嬤也不會讓皇後動手,萬一毒死了皇帝,事可就大了。


    隻需要皇後在禦廚一邊站著,而後將禦廚洗幹淨切好的配料,扔進鍋裏,有了參與感,這湯就算是皇後親手煲的了。


    顧休休在一邊看著,見皇後扔個配料,伸長了手臂,脖子連同身子向後恨不得撤八百米的樣子,忍不住道:“您輕一點放,隻要鍋裏沒有水,油便迸濺不到身上。”


    “……真的嗎?”皇後勉強往前移了移,按照顧休休所說的話,輕輕將手中的配料放進了鍋裏。


    果然沒有油星子迸濺出來。


    皇後呼了口氣,立刻退出了幾米遠,將剩下的活兒都交給了禦廚。


    她雖然與尋常女郎不同,酷愛武術騎射,但也向來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從未下過廚,做過飯。


    煲湯需要一段時間,秋水從院子裏走了進來,到顧休休身旁道:“太子殿下到了。”


    “……”她愣了一下,道:“這麽快?”


    從方才她交代秋水,讓人去尋元容,到現在也不過是片刻的時間。那東宮離北宮好像有一段距離,並不算很近。


    秋水動了動唇,到底是什麽都沒好意思說,隻是含糊道:“或許殿下本就在附近。”


    皇後習武,耳力極好,更何況顧休休也沒有刻意避開她,聽見兩人的對話,忍不住笑了起來:“小顧,你快去吧!這湯還需要些時間才能煲好。”


    顧休休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紅著臉,快步離開了禦膳房。


    屋外天色已黑,元容就侯在禦膳房外。


    秋水和朱玉都識趣地退避開,顧休休一人走了出去,看見那道頎長挺拔的身影,不由放慢了步伐。


    她有很多話想說,又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譬如那混進獻舞女郎中的西燕刺客,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為何會知情,更不知道自己解釋過後,他會不會相信她說的話。


    但如果她不說,也不去解釋,那元容就會毫無防備,很可能在太後誕辰那日,再重蹈覆轍,被西燕刺客捅傷。


    顧休休停在他身前,微微垂著頭,許是因為有些緊張,她腰板繃得很緊,手指在衣袖中輕絞著:“殿下……”


    元容看著她,似乎是在等她繼續說下去。


    她張了張嘴,又合了上,貝齒輕咬著唇,表情十分糾結的樣子。


    就在顧休休醞釀一番,準備好說辭時,忽而有宮婢從宮牆外路過。


    宮婢們看見元容,俯身施禮,待她們離去後,她卻是又有些忘記自己想說什麽了。


    元容一直在看她。


    月光下的佳人絕世,雲鬢峨峨,清眸流盼,溫柔的白光灑在她的烏黑的發上,似是銀霜,將她映襯得宛若仙子,不切真實。


    雖然並沒有刻意往哪裏看去,但視線就是不住落在她的唇瓣上。那溫熱而柔軟,唇瓣緊密地貼合的一幕,仿佛刻在了腦海裏,時不時就會跳躍出來,擾亂他的心神。


    他看著看著,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似是想要輕輕觸碰,卻又頓在半空:“豆兒……”


    顧休休抬起眸:“啊?”


    元容輕聲問道:“這裏看起來很黑……孤是說,你緊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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