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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三十八條彈幕

  第38章 三十八條彈幕

    朱玉知道顧休休與顧月姐妹兩人感情極好, 卻是再也說不下去了,隻能咬著唇,淚水無聲地向下流著。


    “被砍了, 數刀……?”


    顧休休足足整愣了片刻, 大腦似是宕機了, 方才還靈動的神色,此刻僵硬著, 唇瓣像是張不開似的, 渾身的力氣都被一下卸了去。


    她足下一軟, 竟是直直栽了過去, 癱軟在了地上。朱玉喊了一聲女郎, 連忙上去扶她:“女郎,休要如此, 宸妃娘娘還活著, 隻是……”


    顧休休撐起身子,雙臂叩在朱玉肩上, 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急切道:“隻是什麽?”


    朱玉哽咽道:“隻是傷得太重,禦醫說宸妃娘娘現在是吊著最後一口氣在等女郎, 怕是, 怕是活不成了……”


    顧月被救回來的時候, 渾身都是血, 原本美麗的麵容失去了顏色, 變得慘白發青,四肢似是有些僵硬了,冰冷得像是屍體。


    朱玉難以形容看到顧月時的心情,她隻知道若顧休休看到那一幕, 怕是會心痛到當場昏厥。


    她話音剛剛落下,寢室門口便傳來一聲脆響,隻聽見‘哐當’一下,顧休休下意識抬眸看去。


    便見不知何時立在了門外的永安侯夫人,聽到朱玉的話後,竟是驚厥過度,雙目一翻,倏忽昏倒了過去。


    她手裏原本捧著的藥碗,此刻已是摔在地上,碎成了兩半。滾熱的藥湯灑了一地,曦光投在寢室門口,在空氣中騰起淡淡的霧氣,混著些細微的灰塵,飛舞跳躍著。


    顧休休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過去將永安侯夫人扶起的了,似乎是朱玉喊來了玉軒的仆人,將永安侯夫人攙扶抬起,搬進了寢室裏,又有人去喊了郎中。


    她赤著雙足,跪在榻前,看著躺在榻上的永安侯夫人,耳畔不斷縈繞著朱玉方才的話——怕是活不成了。


    ……怎麽會這樣?阿姐怎麽會變成這樣?


    四皇子,又是四皇子幹的?

    顧休休雙手慢慢抖著,她扶著床榻,腳下卻還在打滑,嚐試了幾次,都沒能站起來。


    “朱玉,扶我起來……”她喚來了朱玉,嗓音沙啞著,一手按在榻邊,一手扶著朱玉的手臂,勉強打著顫站了起來。


    可不知為何,她控製不住自己的雙腿,似乎被卸去了全部的力量,軟而無力,連雙臂都止不住在抖。


    全身的血液都逆流到了頭頂,顧休休抬起顫抖的手,拔下鬢間的簪子,用力地握在手心裏,掌心攥成了拳頭,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她赤著足,越走越快,越走越急,而後在不知不覺中就跑了起來。


    朱玉在她身後追著,卻怎麽也追不上她:“女郎,女郎……您要去哪裏?”


    顧休休跑出了永安侯府,她似乎忘記了呼吸,隻能聽見呼嘯而過的風,還有她急促不安的心跳聲,砰砰,砰砰,清晰可聞。


    她跑過了長長的巷子,足下被地上的碎石紮得淌血,她卻像是沒有了痛覺,徑直向著四皇子府奔去。


    倏忽,一個蒙臉的黑衣暗衛,不知從何處跳了下來,擋住了顧休休的去路。


    她停住了腳步,看著蒙住臉的暗衛,雖然隻露出了一雙眼睛,卻還是認出了他是秋水。


    “讓開——”顧休休的聲音有些冷。


    “殿下讓我轉告女郎,津渡王子用蠱術救回了宸妃娘娘的性命,如今宸妃娘娘已是被送回了北宮,雖傷得重,但目前性命無憂……”


    秋水頓了一下,看著似乎有些失去理智的顧休休:“此事非四皇子所為,女郎莫要衝動。”


    雖然隻跟了顧休休短短幾日,秋水卻已是見過了很多麵不一樣的她。


    冷靜的她,聰慧的她,善辯的她,身陷絕境也絲毫不慌不忙的她……顧休休仿佛永遠雲淡風輕,哪怕險些被歹人玷了清白,出了房間卻還有餘力去關懷幫過她的山匪,又安撫下本該領罪受罰的他。


    這份胸懷智略與灑脫率性,讓她看起來很高,很遠,似是仙人一般無欲無求,以至於令他以為她不會有太多在意的人或事。


    直到方才看見她因為宸妃,而不顧一切,向前赤足狂奔的模樣。


    秋水忽然覺得,她似乎也沒有那麽高,那麽遠,又似乎添了幾分血性,更有了這個年齡的女郎該有的模樣——莽撞的女郎,衝動的女郎,不必深思熟慮,瞻前顧後。


    見顧休休聽完他的話後,一下沉默起來,秋水問道:“女郎現下可是要進宮去?殿下為您備了馬車,停在……”


    話未說完,被顧休休打斷:“……太子昨日就知道了我阿姐受重傷的事情,對嗎?”


    她的嗓音低啞又有些破碎,隱隱還帶著些強忍的哭腔,聽得秋水怔住:“殿下昨日夜裏才接到消息……茲事體大,太後命人封鎖了消息,殿下將女郎轉送回洛陽城,便去處理山匪的後續事宜,並非有意隱瞞女郎。”


    大抵是元容知曉,以顧休休現在的心理狀態,根本沒辦法接受宸妃重傷將死的事情,便沒有第一時間將消息轉達給她。


    聞言,顧休休手中的簪子倏忽一鬆,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她捂著臉緩緩蹲了下去,纖弱的身子抵在長巷的牆麵上,不知是不是在哭,肩膀慢慢抖動著。


    秋水讓人去買了一雙鞋襪,遞送了她麵前,目光不慎掃到了她雪白的腳背,他慌忙別過視線:“女郎先穿上鞋襪,回永安侯府梳洗過後,再去北宮也不遲……”


    顧休休此時的情緒已是漸漸穩定下來——從秋水提到津渡王子時,她懸著的一顆心,便稍微放了一些。


    但隨之而來的,是莫名的憤怒。


    倘若此事與四皇子無關,那山頭上怎麽會突然冒出來什麽山匪,還偏偏這麽巧,就砍傷了顧月?


    要知道,每年暮秋時,永寧寺附近山頭上的山匪都老實的像是鵪鶉似的,能不出門就不出門,更別提出現在行宮附近的山路上了。


    若不是虎頭山上的大當家鼠目寸光,為了錢財就挑斷了一當家的手腳筋,栽贓在了她身上,虎頭山的山匪們也不會受大當家蠱惑,豁出性命劫持她和其他士族女郎們。


    沒遇到山匪,顧月卻能身受重傷,又被津渡所救,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釋,便是津渡是自導自演了。


    可津渡到底是怎麽想的,就算是想要死遁離開,又怎麽忍心叫她阿姐真的被砍傷?

    顧休休越想越氣惱,她穿上了秋水遞來的鞋襪,連腳底板上淌血了都沒注意,伸手撿起了簪子,朝著永安侯府的方向走了回去。


    回到半途,遇見了來尋她的朱玉,她此刻也沒有心情跟朱玉多說。隻吩咐了一句讓朱玉去準備馬車,便埋著頭走回玉軒,稍作梳洗,換了身衣裙,坐著停在永安侯府外的馬車進了北宮。


    不知是不是這次山匪傷人的事情鬧得,北宮外的護衛肉眼可見的增多了一倍,顧休休的馬車被攔在了宮城外。


    以往查過手牌,護衛就能放行,可這次顧休休拿出了顧家的手牌,護衛們卻不認了:“聖上嚴令,除三品以上官員與太子殿下執手牌外,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北宮。”


    顧休休總算知道為什麽秋水要說太子殿下給她準備馬車了——先前她氣還沒有順過來,以為昨天上虎頭山救她出來時,他就知曉了顧月身受重傷的事情,卻對她隻字不提,心中鬱結,便打斷了秋水的話,自己叫朱玉準備了馬車。


    現在看來,北宮外的護衛們隻認三品以上臣子和太子的手牌,他就是因為知道她進不去北宮,才特意為她準備了東宮的馬車。


    今日不管如何,顧休休都是定要進去看一看顧月。她轉身要走,正準備尋一處無人的地方,將秋水叫出來問一問太子備下的馬車在何處,身後卻傳來了一聲喚:“……顧家女郎?”


    她頓住腳步,回頭看去,便見劉廷尉從北宮內走了出來:“還真是女郎,你是來……”他頓了一下,恍然想起什麽:“你應該是來看宸妃娘娘的。”


    顧休休點頭:“正是。”


    “女郎不必太過擔憂,我剛從北宮中出來,宸妃娘娘有津渡王子以蠱術續命,性命無礙。”


    說罷,劉廷尉將元容的手牌交給了護衛:“瞪大你們的眼睛看清楚,這可是未來的東宮太子妃,還不速速放行?!”


    護衛們看到太子手牌,態度一下轉變了,放下手中的長矛,躬身道:“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女郎大人大量。”


    顧休休愣了一下:“殿下的手牌,怎麽在劉廷尉您這裏?”


    劉廷尉抬手摸了摸鼻子,心底暗道:那還不是因為某個人自己不敢來,怕她生氣,又怕她進不去著急,便讓他來此候著了。


    就如秋水所言,元容送顧休休回了洛陽後,便去給鐵牛那些山匪們善後了——此事牽扯重大,不管是何緣故,山匪們劫走了北魏權貴家族中的老夫人和女郎們是真,若是不費些心思斷後,被送到別莊的山匪們也遲早被查出來。


    誰料永寧寺那邊又出了這檔子事,等元容知道此事的時候,已是深更半夜了。


    他連夜趕回了永寧寺,見到顧月已是性命無憂,便先隱瞞下了此事,想要等顧休休醒來再說。


    而後就是秋水還沒來得及稟告,朱玉就回了洛陽,將此事告訴了顧休休。


    元容怕她會因為他有所隱瞞而氣惱,先是讓人準備了馬車,又怕她一惱之下,不坐他備好的馬車。


    便又叫劉廷尉從下朝後,一直守在了北宮的入口,候著顧休休來。


    元容特意叮囑了,若是顧休休問起來,就說是到劉府上探望虞歌的時候,不慎將手牌落在了府中。


    但劉廷尉偏不這樣說,他笑嘻嘻將元容的手牌遞給了顧休休:“哦,這個手牌啊,長卿怕你進不去,讓我在這裏等著你。”


    顧休休:“……”


    想不到太子殿下心思倒是細膩,不但給她備了馬車,還想到了她萬一不坐馬車,就讓劉廷尉在此候著。


    可他為何要對她這樣好?

    ……隻是因為她將要和他成親了嗎?


    “喏,給你了……”劉廷尉完成了任務,轉身就要離開,走了兩步,又頓住腳步:“昨日多虧了女郎相助,內子才順利誕下麟兒。再生之恩,無以回報,我欠女郎一個人情。”


    說著,他向顧休休拱手作揖,行大禮,以示感激之情。


    顧休休搖頭,對劉廷尉虛虛一扶:“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長卿說了,女郎若是想要住在宸妃娘娘宮殿中照料,也不是不行。隻是太後誕辰將至,西燕、南晉、苗疆等數國使臣,已是抵達了洛陽城,從明日起,一直到太後誕辰當日,怕是會進出北宮較為頻繁……”


    劉廷尉看了一眼顧休休的臉:“女郎有仙人之姿,貌比傾城,即便有暗衛護身,在宮中仍是需得謹慎些。”


    顧休休這才明白過來,北宮外倏忽增添守衛,又嚴查手牌,並不是因為她阿姐重傷,與士族女郎們被山匪劫走也沒有太大關係。


    純粹是因為各國使臣都到了洛陽,皇帝覺得不怎麽安全,便增添了守衛,以防有刺客或是不軌之人見縫插針。


    難怪那日在佛苑鬧了場不愉快後,皇帝就連夜趕回了洛陽城——當時大多數人都以為皇帝是被貞貴妃和永寧寺住持給氣走了。


    這樣說來,皇帝忙活著與各國使臣糾纏,大抵是沒工夫管教四皇子了。


    與劉廷尉告辭過後,顧休休便拿著元容的手牌,徒步進了北宮。


    上次來北宮,與今日前後不過相差幾日,可卻像是物是人非,連那桂花樹上的銀桂葉子,都看起來多了幾分蕭條肅清。


    長長的宮廊外,時不時被秋風卷下幾片泛黃的樹葉,一路走過去,並未見到幾個宮人。


    不知走了多久,顧休休停在了顧月的宮殿外,她抬頭看著那殿門上落了灰塵的牌匾——永樂殿。


    永樂,永樂,她的阿姐自從入了宮後,又可曾有一時開懷快樂過?


    她推門邁過了殿門高高的門檻,走進去時,便看見了昏暗無光的大殿裏,坐在窗欞後美人榻上的津渡。


    他手裏擺弄著尺素琵琶,似乎是在調試琴弦,修長的手指叩在細細的弦線上,時不時勾動兩下,發出些清脆的琴音。


    宮殿內的地上,平地躺倒著六、七個宮女,她們似是昏厥了過去,又像是中了什麽迷藥,嘴邊隱隱泛著些白沫。


    “你來了……”津渡沒有抬頭,卻淡淡道了一聲。


    顧休休走了進去,沒有看他,徑直走到了內室的床榻旁。


    她向來愛笑的阿姐,此刻正眉眼安靜地躺在床榻上,皮膚呈現出死氣沉沉的灰白,睫羽輕垂著,本該塗著口脂,透著嫣紅的唇瓣,微微皸裂開來,泛著悶紫色。


    寢殿內開了一扇窗戶透氣,一束光投射進來,卻照不到顧月蒼白的麵容,隻能看到空氣中細小的灰塵顆粒在光線下飛舞著。


    顧休休彎下腰,替她掖了掖被角,一探過頭,卻看到了顧月頸下鎖骨處的血跡。


    許是剛剛有人為顧月處理包紮過傷口了,更換過的紗布嶄新的白,卻隱約透出斑斑血痕。


    她又想起了朱玉說過的話——被山匪砍了數刀、怕是活不成了。


    砍了數刀……顧休休難以想象,那被褥下遮蓋住的身體,此刻該是傷成了什麽樣子。


    她垂在錦被上的手掌,緩緩地攥成了一個拳頭,淚水沿著眼尾,一滴滴落下。


    顧休休倏忽轉過身去,疾步朝著津渡的方向而去。她的腳步,停在了美人榻前,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揚手便揮了下去。


    津渡不躲不避,應下了這一巴掌。


    她的眸光中毫無溫度,看著他,一字一頓道:“我阿姐說得對,你就是個混賬!”


    津渡笑了一聲,垂下頭,抬手繼續調試起尺素琵琶:“……花兒是這樣說我的嗎?”


    “說得真對呀。”他勾了勾唇,臉頰上微微灼痛,想必她是恨極了他,才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揮起了那一巴掌。


    “你想帶我阿姐離開對嗎?”顧休休胸口沉浮著,看著他的神色那樣冷冽:“津渡王子,隻是為了讓我阿姐能離開,讓旁人相信北魏的宸妃娘娘將死,你便令人下此狠手,奪了我阿姐半條性命去?”


    津渡斂住了笑意,沉默半晌,緩緩抬頭看向她:“不是我。”


    “北魏太後誕辰將至,我兩個哥哥提早來了洛陽,他們原本是想假傳父王病重之信,誘我回苗疆,意圖對我下毒手。”


    他神色落寞,嗓音有些哽噎:“見我沒有上當,他們便盯上了花兒,對她動了手。”


    顧休休卻並不理會他的話,隻是冷笑了一聲:“見你沒有上當,你那兩個哥哥又是如何盯上了我阿姐?”


    “你明知他們在永寧寺附近監視你的一舉一動,還故意將同心玉佩轉交給我,而後引得我阿姐前去尋你,想要歸還尺素琵琶,與你劃清界限。”


    “生怕他們看不清楚,又特意尋了個青天白日,到齋坊裏見一見我阿姐,好讓他們知道你的軟肋是什麽。這確實不是你做的,但又與你做的有什麽差別?”


    津渡叩在琴弦上的指尖一頓,收起那落寞的神情,倏忽笑了起來,抬起那雙桃花眼,讚道:“花兒說得不錯,你這個妹妹很是聰慧。”


    這便是默認了她說的那些話。


    顧休休瞧見他那不以為意的樣子,總算理解了顧月的心情,也不知她阿姐到底倒了幾輩子的黴,才會被這樣徹頭徹尾的瘋子喜歡上。


    她真是恨不得抬手扇爛他的臉,隻覺得方才那一巴掌實在打輕了——這個該死的黑心男人,從她一進門就在裝無辜,裝可憐,還想把事情都推脫幹淨,仿佛什麽無暇潔白的蓮花似的。


    見顧休休眼睛都在噴火,津渡斂住眉眼,正色道:“你阿姐沒事,都是皮外傷,不過是我動了些蠱術,才顯得比較嚴重而已。”


    “你怎麽進的北宮?”她指著地上橫七豎八暈倒的宮婢,咬牙切齒地問道:“……她們又是怎麽回事?”


    “你放心,我是有北魏皇帝的準許才入宮——畢竟有我的蠱術,花兒才‘撿回’一條性命,後續還要指望我救她呢。”


    “至於那些宮女……她們說,我不能一個人在殿內跟花兒獨處。現在應該不算獨處吧?”


    津渡側過頭,看著倒了一地的宮女們,神色無辜道:“隻是叫她們睡上一會,補補覺,不妨事的。”


    顧休休忍不住道:“你真不要臉啊!”


    什麽高僧,還佛子,真是徒有其表,簡直是斯文敗類!


    津渡托著下巴,笑了起來:“是嗎,你姐姐也是這麽說的。”


    顧休休咬了咬牙,努力壓下想要殺人的衝動,盡可能平靜地問道:“你準備什麽時候帶我阿姐離開?”


    “等你跟太子成親後。”津渡回答得很快,不假思索道:“總不能讓你喪事、喜事撞在一起辦,這麽多年我都等了,不差這半個多月。”


    顧休休愣了一下,道:“你倒是思慮得細致。”


    津渡看著她,嗓音溫和:“誰讓你是花兒最疼愛的妹妹。花兒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顧休休:“……”


    “你可以走了,我會在這裏照顧阿姐。”


    津渡抱起尺素琵琶,依依不舍地看向內室,似乎不怎麽想走。


    他往顧休休的方向靠了一步,似乎是想拍一拍她的肩膀,手還沒落下,便聽見她淡淡道:“津渡王子,我勸你最好不要想著,將蠱術用在我身上……我的未婚夫可是北魏的太子殿下。”


    沒有過多的掩飾,便是明晃晃的威脅——你想和太子為敵嗎?

    津渡猶豫了一瞬,似乎真的在認真思考著這個問題,而後悻悻然地收回了手,將藏在指縫裏的蠱蟲隨手扔了出去:“哦,多謝提醒,那我明日再來看花兒。”


    顧休休:“……”


    目送津渡離開後,沒過多久,暈倒在殿內的宮婢便先後醒了過來。


    就如同他所言那樣,她們看起來沒什麽大礙,甚至根本不記得自己暈厥過去了,各自忙活起各自的事情。


    顧休休在顧月榻邊,陪同了大半日,直到傍晚前,她才起身,準備去一趟皇後的宮殿。


    劉廷尉上午在北宮門外,轉達了元容的意思——她想留在北宮裏照顧顧月也可以。


    但若是想留下,顧休休自然要去跟北宮之主的皇後娘娘打聲招呼,總不能一聲不吭就住在永樂殿了。


    她拿好了元容的手牌,吩咐宮婢們好好照料顧月,獨自一人去了皇後所居的永安殿。


    永安殿離顧月住的永樂殿有一段距離,這時候顧休休才反應過來,清晨赤著足往外跑時,腳底板被碎石紮傷了。


    她每走一步路,足下都泛著刺疼。


    到底走了一半了,總不能再折回去,顧休休忍著痛,尋到了永安殿外。


    皇後身邊伺候的夏嬤嬤,剛好在院子裏,見顧休休來了,也不怎麽意外,似乎是早有預料,上前迎道:“女郎來得正巧,太子殿下也在皇後娘娘這裏。”


    “……”顧休休應了一聲,隨著夏嬤嬤進了正殿,此時天色將晚,殿內已是燃上了蠟燭。


    皇後正在跟元容下棋,她危襟正坐著,眉頭緊蹙,抬著手放在嘴邊,輕咬著大拇指,似乎是在思考怎麽走下一步棋。


    夏嬤嬤帶著顧休休走了過去,元容聽見腳步聲,慢慢側過了身,見來人是她,朝著她微微頷首,便又將身子轉了回去。


    皇後似乎下棋下得入神,連殿內多了兩個人都沒有發現,顧休休立在棋盤旁,觀戰了好一會兒,她才發現了她們的存在。


    她夾著黑子的指尖一滑,那黑子咕嚕嚕滾了下去,掉到了顧休休的腳邊上。


    顧休休彎腰拾起黑子,遞到了皇後麵前,皇後道了聲謝,愁眉苦臉地看著棋盤:“這盤棋局又輸了……”


    通過這個‘又’字,顧休休就知道,元容對皇後進行了不止一盤棋局的精神摧殘——那棋盤上的黑子,被殺得幾乎可以用慘烈來形容,想來元容是一點都沒讓著皇後。


    顧休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棋局,思索片刻:“倒也不一定。”說著,她執起一顆黑子,輕輕放在了棋盤上:“這樣下,黑子便還能活。”


    皇後愣了一下,將身子探過去,看著棋盤,眼睛卻是慢慢瞪得圓了——果然,就如同顧休休所言,這顆黑子布下去,原本必輸的棋局,竟然有了一絲轉圜的餘地。


    她連忙起身,一邊將位置讓給了顧休休,一邊感歎道:“小顧,你真厲害!”


    這是真心實意的誇獎。


    畢竟自從元容三歲過後,皇後就沒再能下棋下得過他了。


    顧休休也沒客氣,坐下後,執著為數不多的黑色餘子,與元容對弈起來。


    比起皇後布下一顆棋子,就要思量好半天的速度,她下棋的速度堪稱神速。


    幾乎是在元容落下棋子後的下一瞬,她就會緊接著落下一子,便仿佛她早已經預判到了他下一手棋子會落在何處似的。


    一盤必輸的棋局,在顧休休的努力下,竟是下成了和棋。


    元容放下手中的棋子,唇畔揚著淺淺的笑意,露出些讚賞的目光:“棋藝不錯。”


    他在皇後麵前不加掩飾的誇獎,倒叫顧休休生出些羞澀,她站起身來:“殿下謬讚。”


    皇後肯定道:“怎麽能是謬讚,你下棋下得真不錯!”


    顧休休誠實道:“多虧殿下讓了我兩步棋,不然這盤棋局還是會輸。”


    聽到這話,皇後忍不住笑了起來:“小容還會讓棋?從小到大,便沒見他給人放過水……”


    元容抬手掩著唇,輕咳了兩下,不著痕跡地打斷了皇後的話:“咳……母後,天色不怎麽早了。”


    “你要回去了?”皇後挑起眉梢,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你都賴在本宮殿裏一下午了,怎麽現在見到小顧,反而急著走了?”


    她拖長了嗓音,點頭道:“哦,本宮知道了,你不會是為了見小顧,才在永安殿陪著本宮下了半天的棋吧?”


    元容:“……”


    顧休休:“……”


    見兩人同時都低下了頭,皇後止住了笑意,拍了拍顧休休的手臂:“你是準備留在永樂殿照顧宸妃吧?小容都跟本宮說了,本宮沒有意見。”


    “你也不要太過擔憂宸妃,津渡王子已是救回了宸妃,如今好好將養著,該是沒什麽太大的問題。……對了,你若是有什麽需要,盡管來找本宮。”


    顧休休道了聲謝,客套了兩句,便準備告辭了。


    皇後推了一把元容:“天色黑,你先將小顧送回永樂殿,再回東宮去。”


    元容沒有拒絕,跟顧休休一同走出了永安殿。


    暮秋的傍晚,連晚風都是涼的。


    他難得沒有捧著手爐,但身上還是披著玄色大氅,兩人走在昏暗的夜光下,風一吹,樹爺便簌簌落下。


    不知怎地,顧休休就想起了那日中秋夜宴上,從宴上離去時,她上馬車前,看到他立在銀桂樹下,風卷起淺白色的桂花向下飄落,他站在萬千燈火中,身影孤獨寂寥,抬手接住了散落的桂花瓣的那一幕。


    如今同樣是走在北宮中,隻是樹下多了一道身影,他也似乎不再孤單了。


    元容見她一路上沉默,輕聲道:“母後就喜歡說笑,你不要往心裏去。”


    顧休休抬起頭,朝他笑了笑:“殿下怎麽不讓一讓皇後娘娘?”


    元容道:“孤讓了。”


    隻不過皇後還是下不過他而已。


    顧休休還想說些什麽,腳下卻倏忽一痛,她身子顫了顫,下意識抓住了他的手臂,勉強借此穩住了身形。


    “……怎麽了?”他停住腳步,看著她微微俯身,眉頭輕蹙,一手扶著小腿,似是有些不太舒服的樣子。


    “沒事。早上出門太急,忘記穿鞋,紮腳了……”她擺了擺手,重新站直了身子。


    沒等到她繼續往前走,元容已是將她打橫抱了起來。顧休休被驚了一下,回過神來,便在他懷裏了:“殿下,不用麻煩……”


    說話時,她視線還不住往一旁看去,這要是讓宮人們看見,會不會在背後亂嚼舌根子?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一邊走,一邊道:“沒人會亂說話。”


    見元容這樣說,顧休休便噤聲了。


    來時一炷香的路程,回去時,硬是讓他走了小半個時辰。


    顧休休將這歸功於自己的體重,大抵是她太沉了,他才走得那樣慢。


    少時,她兄長也曾背過她幾次,他原話是這樣的——豆兒,你到底吃了多少糧食,怎麽沉得像是豬一樣。


    雖然顧休休一直認為自己算不得沉。


    到了永樂殿外,她就想要自己下去走路了,然而元容卻執意將她送進殿內,準備給她叫個郎中處理一下傷口再走。


    他剛邁入永樂殿的大門,顧休休就察覺到一絲怪異——這殿內實在太過寂靜了,像是一潭死水似的。


    在她目光掃到地上橫七豎八又倒了一地的宮婢後,她心底不妙之感更甚。


    “……怎麽回事?”


    聽到他輕聲低喃,顧休休想叫住元容,可還是遲了一步,他已是加快步伐,抱著她往內室走去。


    不出意外,她看到了顧月床榻旁的津渡,津渡此刻正俯著身子,溫柔地親吻著顧月的臉頰。


    但顯然這一幕,絕對不能,也絕對不該讓元容看到。


    顧休休心頭一顫,在元容抬頭看向床榻前,雙臂勾住了他的頸:“殿下……”


    他怔了一下,垂首看向她,還未反應過來,她已是微微仰頭,唇瓣青澀地貼上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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