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條彈幕

  第16章 十六條彈幕


    她話音中分明帶著一絲譏誚,仿佛在耀武揚威著什麽——未婚妻又如何?顧休休根本不了解太子分毫,而她溫陽公主卻都一清二楚。


    顧休休看著那樣得意揚揚的臉龐,唇畔勾起笑:“溫陽公主與太子殿下手足之情,想必是極為了解殿下的。”


    “不過賞菊宴將要開宴,不便隨意走動,待小女與殿下成親後,定會來北宮多多與公主走動,聽公主一敘殿下之事。”


    她的聲音平淡柔和,仿佛沒有察覺到溫陽公主的惡意,回應起來亦是進退有度,不失儀態又落落大方。


    隻是那句‘手足之情’惹得溫陽公主臉色一變,笑容再也掛不住了——是了,她就是再了解太子又能怎樣?


    有那兄妹的名分錮著她,她還能跟太子成親不成?

    再聽那句‘待小女與殿下成親後’,在場的女人可都是個頂個的人精,誰會聽不出顧休休是在暗諷溫陽公主?

    婚事成不成是一回事,顧休休三言兩語,便讓人覺得溫陽公主輸得徹底,好似在上趕著自取其辱。


    在北宮中,溫陽公主被貞貴妃嬌慣得眼睛長在頭頂上,今日難得見她吃癟一次,嬪妃中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立刻循聲瞪了回去,但那些嬪妃已是笑成了一片,讓她臉色更黑了些。


    就在這時,太監揚聲喊道:“皇上駕到,太後駕到,皇後駕到——”


    刺耳的尖銳聲遮蓋住嬪妃們的低笑,但皇帝到底是不同尋常人,遠遠便瞧見自己的嬪妃們和和氣氣坐在一起發笑。


    這是往日不曾有過的場景,他稀奇道:“什麽事讓你們如此開懷,說出來讓朕也悅一悅?”


    嬪妃們哪裏敢出頭得罪溫陽公主,頓時笑聲戛然而止,菊園一下變得靜默起來。


    顧月起身,朝皇帝的方向福了福身:“回陛下,溫陽公主憂心家妹與太子殿下的婚事,特意過來關懷一番。”


    若說顧休休是話裏藏刀,那顧月便是擺在明麵上大刺刺踩溫陽公主的痛處了——皇帝不是問眾人因何開懷嗎?沒錯,就是在笑話溫陽公主。


    顧月性子淡泊,極少在北宮中得罪人,與溫陽公主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溫陽公主欺負到了顧休休身上,就休怪她不給麵子了。


    皇帝聞言,朝著顧月身邊看去,見到顧休休,原本舒展的眉頭,一下擰了起來。


    這賞菊宴雖是宮宴,但顧月若是想帶上顧休休,顧著永安侯的麵子,他也不好說什麽。


    皇帝嗓音淡了些,抬了抬手:“原是顧家女郎來了,快入座,都坐下罷。”


    顯然他並沒有想為溫陽公主出頭的意思,又或許他也覺得溫陽公主毫無禮法規矩,私底下發瘋愛慕太子便也罷了,竟還當眾找起了顧休休的麻煩。


    總之他將溫陽公主直接忽略了,這讓溫陽公主倍感羞辱,不覺中,眼眶便泛起了紅,委屈地抬首向後尋去,似是在找貞貴妃的蹤影。


    可惜貞貴妃行事謹慎,她向來喜歡借刀殺人,而不愛自己沾惹事端。為防丹青辦事不力,得罪顧月後再攀咬她,索性今日賞菊宴稱病沒有出現。


    這樣一來,丹青若是辦好了她交代的事情,她便坐收漁翁之利。若是辦不好,她也毫無損失。


    溫陽公主找了一圈,也沒找到貞貴妃,隻得跺著腳,陰著一張臉落了座。


    太後與皇後先後入座,皇後從顧休休席榻旁路過時,多看了她兩眼,似乎越看越滿意,嘴角也不自覺勾了起來。


    隨著皇帝大手一揮,便算作開宴,陸續有穿著素淨的伶人,手中捧著姹紫嫣紅的菊盆,跳著輕快婀娜的舞步,緩緩朝兩側上前,向眾嬪妃展示著菊園的賞菊。


    有月湧江流的白菊,卡梁綠翠的綠菊,輝煌金碧的□□,各色菊花吐蕊爭豔,如絢麗淺描的畫作,與碧藍的秋空相映,令人心曠神怡。


    顧休休撚著案幾上精致雪白的水糕,蘸著白糖,放進齒間咬了小口,水糕仿佛在舌尖融化開,軟糯香甜,回味悠久。


    立在一旁的丹青,見顧休休絲毫沒有防備,遲疑著,向前走了去,半俯下身子,溫聲道:“女郎莫要噎著,奴給您倒杯果酒送一送。”


    說著,她拿起案幾上的白玉壺,一手扶起衣袖,作出一幅似是要斟酒的模樣。而後倏忽身子一斜,手腕抖落著,將一整壺的酒水澆在了顧休休身前。


    黏膩芳香的果酒灑了顧休休一身,連帶著將罩著浮光錦的尺素琵琶也浸透了。


    丹青鬆了口氣,佯裝驚恐的模樣跪了下去,一邊慌亂擦拭著浮光錦上的酒水,一邊等待著顧月降下雷霆之怒,當眾失儀。


    然而顧休休沒有動,顧月也毫無反應的坐著,就如同那浮光錦罩著的琵琶不是尺素琵琶一樣。


    丹青下意識開口道:“娘娘,奴該死,奴將酒水灑在了您的尺素琵琶上……”她特意將尺素琵琶幾字咬得很重,就猶如在提醒顧月什麽似的。


    但顧月聽了之後還是毫無反應,隻是看向丹青的眼神有些冷。


    丹青動作浮誇,又跪又慌,已是引得皇帝注意到,他叫停了捧著菊盆的伶人,看向顧月的方向:“怎麽了?”


    顧月還未開口,顧休休便接過話來:“這奴婢笨手笨腳,竟是將果酒灑在了宸妃娘娘的琵琶上。”說著,她揭開浮光錦的步罩子,將罩住的琵琶取了出來。


    丹青仰頭看去,總算知道為何兩人毫無反應了,原來那浮光錦裏罩著的琵琶,根本就不是尺素琵琶,而是小國進貢來的民間琵琶。


    她大驚失色,腦子裏亂做漿糊,不知到底哪裏出了差錯。


    倘若顧休休手裏拿著的是民間琵琶,那尺素琵琶在……丹青愣了住,緩緩轉過頭,僵著身子看向了朱玉。


    朱玉朝她翻了個白眼,將手中罩著蜀錦的尺素琵琶遞給了顧月。


    顧月朝丹青冷笑一聲,雖什麽都沒說,已是勝過千萬言語的譴責辱罵。


    “果酒甜膩,灑在這禦賜之物上,往後音色便不準了,倒是可惜了這上好的琵琶。”


    顧休休狀似感慨地歎了一聲,卻令丹青毛骨悚然起來。損壞禦賜之物乃是大不敬的死罪,連王公貴族收到皇帝賞賜的物件都要當祖宗供起來,更何況她一個小小奴婢。


    丹青慌亂地俯身叩頭,額角狠狠磕在青石上,直磕得頭破血流,也不敢停下:“奴婢有罪,奴婢該死……”


    她哪裏能想到,顧休休來時偏要拿兩把琵琶,為得是混淆視聽。


    她以為顧休休手裏罩著浮光錦的琵琶就是尺素琵琶,豈知早就被掉了包,朱玉手中罩著蜀錦的琵琶,才是真正的尺素琵琶。


    再一聯想先前顧休休在寢殿裏說過的話,丹青心中了然,顧休休竟是早已知情她背棄主子的事情。


    可顧休休最近進宮的次數並不多,她被貞貴妃拿捏住把柄,也是近半個月才發生的事。


    難道顧休休在宮裏也有自己的眼線?

    那她與禦醫隨從苟且之事,顧休休豈不是也知道了?

    正想著,丹青便聽到上座傳來近乎冷漠的威聲:“笨手笨腳的蠢物,拉出去杖斃了。”


    她眼淚止不住湧著,額間鮮血直流,卻無一人同情她。


    周圍的嬪妃眼神平淡,似乎對此習以為常,倒是顧月看著丹青被侍衛拖拽下去掙紮哭喊的模樣,垂下了眸,不知在想些什麽。


    “太後娘娘壽辰將近,不宜見血。請陛下開恩,念在她跟隨臣妾五六載,饒這婢子一命。”


    顧月很少開口請求皇帝什麽,難得張一次口,皇帝掃了一眼顧月,淡淡道:“那便打三十杖叫她長長記性。”


    雖三十杖也不好受,但卻不至於要命。丹青喜極而泣,連忙叩首:“謝陛下開恩,謝娘娘開恩……”


    顧休休看著丹青被拖下去,唇畔微不可見地勾起淺淺的弧度。


    向來管教奴婢,便要恩威並施。想必經此一事,險險撿回一條命的丹青,就該清楚誰才是掌握她生死大權的主子了。


    不出意外,那貞貴妃聽說了今日之事,定會有所忌憚,若再想對顧月下手,便該好好斟酌一番了。


    不多時,伶人重新起舞,這段插曲很快就被人忘記了。


    顧休休在顧月的陪同下回寢殿更換衣裙,彈幕多到幾乎擋住了她的全部視線,甚至沒有注意到背後不遠處的皇後看著她,笑得合不攏嘴。


    【太牛x了!顧休休你就是我的神!】


    【這是怎麽做到的?不但識破了丹青叛主,保住了尺素琵琶,給貞貴妃一個下馬威,最厲害的地方是丹青挨了三十杖還要感激顧月不殺之恩,一箭四雕,太強了吧!】


    【女主粉怎麽不出來叫了?不是打賭嗎?輸了你們準備怎麽樣,生吞拖鞋還是倒立拉稀】


    【嗚嗚我剛才緊張死了,還好阿休聰明!看得我好激動,希望換女主,隻會嚶嚶嚶的綠茶不配做女主】


    【太叼了!姐妹兩人真有默契,一個眼神就懂對方什麽意思了】


    顧休休難得覺得彈幕順眼一次,不覺唇畔帶上了笑:“阿姐,你如何知道我抱得不是尺素琵琶?”


    她還沒來得及給顧月使眼色,原本抓住了顧月的手,但顧月看到酒水灑了,卻比她還平靜淡定。


    “尺素琵琶比尋常琵琶要小些,套上布罩也能分辨出來。”顧月瞧她笑得開心,伸手戳了戳她的眉心:“該我問你,你怎知丹青已被貞貴妃策反?”


    顧休休輕聲一笑,一臉神秘道:“我啊,我也有眼線……”


    她不往下說了,顧月便也不再追問。姐妹兩人說笑著走回寢殿,顧休休換了身幹淨衣裙,便與顧月告辭了:“阿姐,府上還有事沒處理,我得走了……顧佳茴名節受辱,想必祖母找不到我人,回去要將我吞了。”


    說著,她想起了什麽:“聽聞過幾日,太後要帶各嬪妃女眷去永寧寺燒香祈福?”


    顧月神色冷淡下來:“是有這事,每年太後都去永寧寺,我便不去了。”


    “為何不去?”顧休休牽住顧月的手,“阿姐行事光明磊落,若一再避之,年年稱病,免不得再被貞貴妃以此拿捏。”


    說是這樣說,顧休休想得卻是另一回事。


    顧月看似已是將津渡忘了徹底,可若真是忘了,又怎會將尺素琵琶當作命根子,還躲著避著不敢去永寧寺?


    解鈴還須係鈴人,雖丹青是有意賣慘,可那避子湯是真的,顧月厭惡皇帝也是真的。


    “阿姐好好想一想,我先走了。”


    說罷,顧休休便攙著朱玉沿著來時的路折了回去——北魏一向崇尚任性自然,她來去自如,皇帝也不會說她什麽,傳出去人們隻會自愧不如,覺得她不拘小節,傲然獨得,有名士大家之風。


    坐上馬車,剛一回到永安侯府,顧休休便在大門口被溫嫗截住了:“女郎去了哪裏,叫老夫人好找。”


    溫嫗的口氣實在嚴厲,顧休休也沒計較,隨口答道:“去了北宮見阿姐……”


    見溫嫗那想要吃人的眼神,她話鋒一轉:“我知道佳茴妹妹出事,心裏沒主意,便找阿姐去了。”


    聽聞這話,溫嫗臉色緩和了些:“女郎有此心意甚好,隻是老夫人已是有了主意,還請女郎移步院內一敘。”


    顧休休長睫一揚:“嫗休要賣關子,跟我講一講是什麽主意?”


    溫嫗猶豫著,看了看左右,壓低了嗓音:“便是方才,陳郡謝氏的謝七郎譴人送來了玉箋請帖,邀您去今晚謝家的竹宴。”


    “謝家有大半皆是名士,聽聞太子殿下和四皇子也會去,女郎帶著族妹一同前去,求太子在諸位名士前美言幾句,若名士開口,再壞的名聲也能挽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葉問舟的小師妹小可愛投喂的3瓶營養液~感謝張·man小可愛投喂的2瓶營養液~感謝汐瑜小可愛投喂的1瓶營養液~

    抱住小可愛rua一大口~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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