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顧家的男人不像女人,沒有什麽話可以聊。


    休息室裏,安靜到落針可聞。


    顧綏安垂著頭,尷尬異常。


    因為他的身份,顧邑其實很少帶他來老宅,所以他對於這些顧家的長輩,畏懼大於尊敬,就如此刻,顧家二叔輕飄飄地放下茶盞,顧綏安的身體便控製不住打了個顫抖。


    “綏安,你現在是我們顧家的孫子,不必這麽拘謹。”


    這句話看似勸慰,實際卻將某些藏於淤,泥的事情揭開傷疤,顧綏安把頭低得更低,眼底劃過一絲痛苦。


    坐於上位的顧二叔將少年的模樣盡收眼底:“既然是顧家的孫子,就不要害,怕,若有誰欺負你,二叔一定會替你做主。”


    他怕不明顯,還點了一句:“即便,是你爸媽。”


    可惜顧綏安隻是搖頭。


    顧二叔失望至極,又隨便“關心”了幾句,便揮揮手,讓對方自去玩耍。


    偌大的老宅,四處燈火通明,顧綏安剛下樓,便有人上前攀,談,話裏話外打探他和顧家的關係。


    明眼人都看見他是跟著顧二爺上去的,卻不清楚其中關係的親近,這個年齡的小輩,難道是南方的白家或者藺家?

    顧綏安手指收緊,什麽也不回答,徑直離開廳堂,去花園散氣。


    好在這裏終於沒有什麽人,顧綏安鬆了口氣的同時,默默找了一處空暢、明亮的地方坐下發呆。


    這一坐下,就坐了許久。


    偶爾有傭人經過,告訴他宴會馬上開始,讓他可以去裏麵等待,顧綏安都置之不理。


    沒有人知道,他在等待。


    等待那件事的到來。


    到後麵,他也不清楚自己內心到底是期待發生,還是不願發生。


    直到月亮被烏雲遮擋,落下的光朦朧清淡,廳堂裏終於傳來動靜,宴會開始。


    顧綏安猛地站起身,夜風一吹,汗涔涔的後背隱隱發涼。


    他這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但即便如此,他的心情卻變得前所未有放鬆,搬走壓在心頭的巨石,鬱結於心的恐懼與擔憂,見光死,頃刻間灰飛煙滅。


    重活一生,虞嵐真的改變了。


    顧綏安也不知道為何他會那麽在意,但或許,以後的他可以坦然接受女人的好意,而不是一邊接受一邊厭惡自己。


    雙腳僵硬發麻,他原地蹦了幾下,若被熟悉的人看到,定然會驚訝原來他也會有這般孩子似的“活潑”。


    可說到底,他如今不過才是十三歲的初中生罷。


    顧綏安滿身輕鬆地準備回去,就像不喜歡自己,顧家人也不喜歡虞嵐,那個女人獨自一人,還不知道要被怎麽為難。


    剛走到門口,還差幾步便邁入廳堂時,斜方突然出現一人攔住他:“少爺。”


    顧綏安側頭。


    那人抬起臉,露出一張顧綏安陌生又熟悉的麵容。


    “少爺,夫人請你過去。”


    傭人笑容滿麵,口中說出的話卻讓顧綏安如墜冰窟。


    ,


    宴會開始前,虞嵐從二樓下來。


    她並非自願下來,而是在剛剛,神出鬼沒的係統又發布了新任務:【薅豪門羊毛一千元,捐給孤兒院,限時二十四小時,若任務失敗,將開啟強製走劇情模式。】


    一千元!


    她去哪裏要一千元?!

    虞嵐心情暴躁,眼看顧老夫人還要長篇大論催生,不得不使出殺手鐧:“我都聽老公的,要不,您勸勸顧邑?”


    顧老夫人頓時啞巴了。


    她要是能勸的了顧邑,當初怎麽可能讓暴發戶的女兒進門。


    虞嵐趁機開溜。


    關於薅羊毛,她最先想到的就是顧綏安。


    雖然少年不愛說話,但作為老男人的兒子,顧綏安從來不缺錢,而且還特別大方,三百變三萬這樣的戲碼,她希望能多來幾次。


    隻是找遍整個宴會,都沒有看到顧綏安的身影。


    在派去詢問顧二叔的傭人回來後,虞嵐心裏的不安變成真。


    顧綏安不見了。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報警。


    可臨到頭,幾個片段突然從腦海中閃過。


    【空氣中的灰塵揮之不去,嗆得他不斷咳嗽。】


    【顧綏安蜷縮在狹窄的櫃子裏,他什麽也看不見,伸出的五指不見蹤影,靜謐之中,連呼吸聲都顯得格外大,更遑論外麵熱鬧的動靜。】


    【但他知道,沒有人會來這裏。】


    【他隻能用手抱住自己,仿佛如此就能讓自己不再害怕……】


    這是原文中的一段劇情,此刻再回憶,虞嵐發現了許多未發現的細節:“所以,顧綏安是在顧老夫人的生日宴上被關的?”


    係統:【對。】


    虞嵐:“……”


    係統似乎察覺到她的想法:【原身是惡毒女配,與繼子水火不容,禁止OOC!】


    虞嵐冷笑:“原身雖然惡毒,但她在顧綏安被關之前,做的事情尚且沒有罪不可赦,可現在證明關繼子的並非原身!”


    她靈光一閃:“對了,還有上次,我給顧綏安買衣服,也沒有OOC。”


    【衣服的價格隻有兩千元,係統判定宿主存在侮辱繼子的嫌疑,予以通過。】


    虞嵐點頭:“那好,我現在特別想侮辱他,所以得先把人找到吧?”


    說著,她果斷按下報警電話。


    係統:【……】


    爺累了。


    它千挑萬選的宿主,還不如其他統統隨手綁定的。


    ——係統第三百八十三次後悔到。


    虞嵐才不管它的鬱悶。


    報完警後,她沒有一昧等待,既然這件事情不是原身所為,肯定有其他人。


    想到這裏,她拉住顧家的傭人,詢問老宅是否有雜物間,想了想:“最好是沒有燈,特別黑的那種。”


    女傭:“我們住的地方有一個裝舊物的房子,裏麵的燈早就壞了,晚上進去,什麽也看不見。”


    虞嵐眼睛一亮:“麻煩帶我過去。”


    女傭為難:“老夫人讓我去廚房添吃食,恐怕走不開。”


    “沒事,你把具體位置告訴我就好。”


    月亮徹底被烏雲遮擋。


    空氣中的水份增加,走動間,悶熱又潮濕,身上衣物多了幾分沉重,貼著皮膚,好不舒服。


    虞嵐借著手機的光,找到女傭所說的雜物間。


    黑暗籠罩大部分視線,進去之前,虞嵐最後看了一眼窗外,黑雲雲壓城,烏壓壓一片,沉默又壓抑。


    不知為何,雜物間的門並未鎖。


    虞嵐輕輕一推便推開了,隨即鋪麵而來的灰塵嗆的她打了幾個噴嚏:“顧綏安?”


    雜物間裏堆疊的雜物太多了,虞嵐望著黑漆漆的空間,腳步一時間有些躊躇。


    要不等著警察過來?


    但一想到小說中原身就是因為這次事情被冤枉,而走上和繼子你死我活的鬥爭,最後落得成為植物人的下場,她咬咬牙,還是壯著膽子走進去。


    身後的門緩緩關上,一時間更加黑暗。


    借著手機光,虞嵐看到了牆角堆放的四五個櫃子,她並不清楚顧綏安被關在哪一個裏麵,喊話也沒有回應,隻能避開地上的東西,準備過去查看。


    可她忘記自己今天穿的禮服,沒走幾步便被勾住裙擺,隻聽“嘶啦”一聲,虞嵐整個人摔倒在地,手裏的手機也扔了出去。


    黝黑的走廊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在前麵那個房間,你推開門進去,就能看到人。”


    “為什麽?”


    一路上始終沒有說話的顧綏安,突然開口詢問。


    傭人以為他是詢問為什麽約在這種地方見麵,不耐煩地回答:“這都是夫人吩咐的,我也不知道,少爺還是親自去問她吧。”


    說著他半是強硬地把顧綏安推入雜物間,進去的那一刻,顧綏安便聽到了身後鎖門的聲音。


    “少爺別怪我,都是夫人要求的。”


    傭人的聲音充滿洋洋自得:“要怪就怪你,不是真正的顧家人。”


    顧綏安臉色霎時變得蒼白:“你什麽意思?”


    “原來你還不知道,真可憐,那我今天就告訴你吧,你不是顧邑的兒子。”


    “不可能!”


    “嗬嗬,信不信由你,顧邑沒有兒子,你隻是他從外麵抱回來的養子”


    傭人得意地說完,卻見裏麵的人沒有動靜,以為是對方被打擊到無法開口說話,他將鑰匙隨手往樓下一丟,便悄悄地離開。


    殊不知,被關在的顧綏安早就知道了這個事情。


    上輩子,他不懂為何自己的父親那麽忙,一年到頭見不了幾麵。偶爾回來也隻是摸摸他的頭,然後便讓他自己去玩。


    別墅的下人私下都說是因為自己害死了母親,所以父親才會對自己冷淡,年幼的他相信了,以至於後來被虞嵐欺負,他也沒有告訴顧邑。


    可直到後來,那時候的他精神壓到極致,整日住在病房,才從前來探望的顧家人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那一刻他什麽都明白了。


    就像此刻,他冷漠的聽著傭人將辛秘說出口,自己的內心毫無波瀾。


    他更在意的是,那個女人果然又一次欺騙了自己。


    顧綏安自嘲地笑了笑,重活一生,他還是無法擺脫讓人痛苦的生活。


    黑暗蒙住了眼睛,也將少年整個人包圍,滲透身體的每一個部位。


    他額頭沁出汗珠,身體開始不受控製的顫抖。


    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聲痛苦的咳嗽。


    “嗚嗚嗚,好疼。”


    霎時間,顧綏安愣住了。


    是幻覺吧,他怎麽聽到了那個女人的聲音?


    然而下一秒,那個聲音再次響起,還特別的清晰,仿佛近在咫尺:“喂,你幫忙找一下,我的手機掉到地上了。”


    這次確定不是錯覺,顧綏安在黑暗中鎖定了一個方向,隱約看到那處有黑影在動。


    虞嵐真的在這裏。


    可隨即,他就茫然了。


    為什麽在這裏?是覺得單純關住自己不解氣,還要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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