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禁忌
第31章 禁忌
古人形容美色, 稱她腰若流紈素,口如含朱丹,趙言熙穿慣了古板的黑白女士正裝, 臉上擺著嚴肅的冷靜,沒人見過她的情不自禁,美人動情, 除了此刻的李星衍。
在他麵前,她嬌小柔軟, 肩頸白皙如脂,昏色的光影下, 散發著奶油般的清甜,她被他捧在掌心時, 眼睫顫動,像蝴蝶在輕扇翅膀。
有的人看著強大冷硬,卻偏愛甜食,李星衍眷戀她唇腔裏的糖味,對她說:“熙熙, 我喜歡吃奶油蛋糕。”
她的指尖穿入他粗糲的頭發,但轉瞬卻落了空, 就在手腕軟到地毯上時,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穿過她的指尖, 十指相扣地被壓著,暗含某種控製的意味。
於迷霧般的燈影下, 趙言熙看見了那麵落地鏡,看見裏麵寬闊的黑色背影, 如巨大山脈匍匐大地, 水流湍急而過, 載著繽紛落英隱入山夜。
如果第一次是因為偏軌的台風天,那第二次趙言熙找不到理由全身而退,她再一次淪陷進男人那雙暗沉迷亮的狹長眼睫裏,他的身上沒有深情的特質,但有危險和引人與他一同墮落的狂欲。
她想到今天連瑜對她說的話:你感受到舒服最重要。
但比起舒服,這是一種從心底湧起的顫栗和不可控製的刺激。
趙言熙一直覺得自己能爬到這個位置是因為她明確的人生計劃和那份好奇心,但她從沒想過,她的好奇心會讓她願意被人牽入黑夜,去感受人生不一樣的滋味。
酥麻的,隱秘的,羞恥的,卻又神魂顛倒的滋味。
仿佛有一瞬間圈禁在她身上的禁止都被解除了,熱紅的眼尾勾出了水霧。
男人的指腹勾起她眼睫上墜墜的水意,她也愛這樣的溫存,指尖輕顫地撫過他的唇畔,沾染水瑩瑩的光澤,她聲帶低低地問了句:“你以前,吃過別人的奶油蛋糕嗎?”
他笑了聲,將她攏在懷裏:“喜歡嗎?”
她張嘴咬了他的肩膀,結實緊繃,她力氣卻軟綿綿的,也不肯鬆開,直到男人輕挽她耳邊被汗黏濕的軟發,落來一句:“言熙,除了你,沒人值得我這麽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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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言熙上午醒來的時候,李星衍沒有躺在床邊,心裏頓時空了一下,掀開床單起身,想到他昨日還在,今天就不管她了,心裏又有些小氣。
起床氣。
攏著睡裙起身,剛要往浴室走,忽然浴室門被人從裏麵擰開,一道濕淋淋的水汽散了出來,裹著粗糙的冷冽湧入鼻翼,僵住她的腳踝,她頓時愣在了原地。
男人狹長的眼睫壓著水汽,傾身落在她身上,似乎在嗅她,趙言熙提心吊膽地往後避了避,聽他說:“要我給你洗嗎?”
趙言熙差點沒叫出聲,嚇得悶頭撞進了浴室裏。
房門一闔,誰都不愛。
她在浴室裏洗了場澡,以為能把昨晚的羞恥洗幹淨,但身上的痕跡還在,尤其是腿上。
她吸了吸氣,出門的時候不僅穿著睡裙,還用浴巾披在身上,聽見動靜,站在陽台上抽煙的男人撩起眼皮,視線在打量她:“看來這件睡裙質量不錯。”
趙言熙臉頰紅彤彤的,加上被熱水烘過,小脾氣就上來了:“當然好,帶子一扯就開了,根本不用撕!”
她本是要怨怒他買這件睡裙的居心不良,但話說出口卻像是事後的回味,趙言熙一整個呆愣,直到李星衍點了點夾在指腹間的煙蒂,隔著迷霧朝她走來。
她指尖下意識攥著浴巾,在晨色中,男人托起她的後脖頸,迎著他落在頸間的吻,裹著粗糙的新鮮燙意,她不自覺半闔眼瞼,像是某種安撫的溫柔,她眼睫顫動水花,聽他清晨沙啞的嗓音問:“還是喜歡以前那件睡衣?”
趙言熙張了張唇,她知道以前那件睡衣有多臉紅心跳,全是因為被他見過了,於是低低小貓似地叫了聲,像在撒嬌:“我想吃早餐了。”
他指腹輕揉她的耳垂:“好。”
趙言熙覺得自己沒骨氣,昨天還不吃他的東西,今天就跟著他去了老城區吃小餛飩,夏天熱,她還穿長褲遮掩印子,昨晚腿被壓得酸了,今天蹬了雙天藍色的小單鞋,走在李星衍身邊像隻輕盈的藍蝴蝶。
餛飩店開在老胡同裏,路口狹窄,吃飯的桌子擺在了路邊,來來往往都是老街坊,趙言熙坐在矮凳子上,肚子咕咕地看李星衍:“這麽熱的天,你怎麽想來吃餛飩了。”
男人見她小粉唇吹著湯勺裏的熱氣,皮薄似透的餛飩滑進櫻桃口中,笑了聲:“這裏有家不錯的點心鋪。”
趙言熙眼睛亮亮地說:“好啊,一會去買點回家。”
他眉眼看著她泛動笑意,這時老板娘端了碗抄手過來,見趙言熙眼睛亮亮的,李星衍指腹輕推碗沿:“喜歡吃大的?”
趙言熙才吃了兩口湯餛飩已經熱得額頭滲汗了,見那碗抄手拌的綠藤椒,一看就是清爽的香麻,於是不確定地問他:“你的給我吃嗎?”
他望著她笑,“吃吧。”
趙言熙:“那我這碗怎麽辦。”
她眨一下眼睛,李星衍就猜到她什麽意圖了,從她麵前把湯餛飩端了過去,趙言熙見他拿起自己碰過的湯勺,攪動鮮得透明的汁水,顯然是要替她吃掉那碗餛飩,她有些不好意思,剛想要端回來,見他看著自己說了句:“我喜歡吃你的。”
趙言熙愣了下,看見他送進唇畔裏的透明滑嫩,臉頰不自然地生了熱。
吃完早餐,李星衍帶她去了點心鋪,那是家本地老字號,也幾乎隻有相熟的土著才知道的美味,蛋糕造型不算精美,但卻是傳統工藝,看得她頗有食欲,趙言熙想到昨晚李星衍忽然說了句喜歡吃奶油蛋糕,於是指了指櫥窗問他:“這個好吃嗎?”
這時有幾個小孩歡騰地進了店裏,男人掌心自然地扶上她的軟腰,低聲在她耳邊道:“沒你好……”
趙言熙先是一愣,吵吵鬧鬧中沒聽見他說了什麽,耳邊自然湊了過去,聽見他音節似有若無地落下最後一字:“吃。”
她霎時低下了頭,惱羞成怒道:“那不買了……”
他笑了聲,眼裏都是包容她脾氣的深沉:“買那隻小兔子吧,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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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趙言熙怕房東夫婦看到她跟李星衍在一起,於是說:“我先進去吧,蛋糕給我。”
剛說著,有手機振動出聲,她以為是自己的,剛要打開包包,就看見李星衍摸出手機,眉眼覆上了平日裏慣有的冷硬。
趙言熙仰頭想說話,卻意識到此刻的李星衍跟夜裏的不一樣,跟剛才的也不一樣。
他沒有當著她的麵接電話,而是把蛋糕遞給她,說:“嗯,進去吧。”
趙言熙眼眸看了他手機一眼,而後點了點頭,想說我等你一起吃,但還是沒說出口。
“言熙。”
忽然,男人在身後喚了她一聲,心跳再次浮動,竟有一絲雀躍,耳邊還是那道催促的鈴聲,寬闊的掌心扶了下她的下顎,低頭在她唇邊落吻,“隻是公事。”
她唇邊微微浮動笑意,點頭。
玉兔蛋糕讓她放進了冰箱,今天是周日,趙言熙把房子都打掃了一遍,又換了床單,地毯還有水漬,也讓她洗幹淨了。
等忙完已經是下午三點,李星衍還沒來敲門,她蹲在冰箱門看裏麵的蛋糕,掌心托腮地發呆。
她以前的周末也是這樣,睡到自然醒,然後處理公務看會書,做自己喜歡的事也不覺無聊,可是今天怎麽了,竟然會想:李星衍怎麽還沒來敲門呢。
困頓的時候又睡了一覺,醒來已經是六點了,肚子在餓,冰箱裏的蛋糕她沒舍得碰,煮了麵條和餃子,等準備完明天的會議,抬眼看壁鍾,已經是晚上十一點。
趙言熙以前跟李星衍說過,十點半到十二點可以來她這裏洗澡,她在想要不要給他打電話,但問他來洗澡嗎,就好像問他要不要在這裏過夜,她說不出口。
於是一直等到十二點半,最後迷迷糊糊趴在床上睡了,門沒鎖,她一晚上都睡不安穩。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趙言熙眼瞼下打了層厚粉底,整個人像加了層麵具一樣,不苟言笑。
風控部照例周一晨會,隻是會開到一半,會議室的玻璃房門就讓人敲響了,進來了幾位麵孔陌生的年輕男人,朝部長林永嘉道:“林部長您好,我是紀檢督查辦的沈銘,現在有一樁關於金融交易事件需要風控部的配合,麻煩各位跟我們來一趟。”
趙言熙眉心驀地一凝,起身道:“什麽交易?”
沈銘略微垂眸:“趙組長,您很快就會知道了。”
華信集團的大型投資業務風控部都有牽涉,趙言熙更是過手了不少項目,看錢就是看數字,但她對每一樁交易都細心謹慎,如果涉嫌不正當手法,按著她的頭都不會簽字。
曾經有一次,直管開發部的老總意圖將外包項目給相熟的乙方承接,理由是費用更低,對外的說法毫無問題,但趙言熙聽宣傳部的劉敏芝吐槽過這外包公司工期太慢,而這個項目正因為工期緊張才需要尋找外包,趙言熙不肯簽字,直接找到了更上級遞交投資考察報告,直接得罪了開發部的老總。
其實她做這些事也不過是出於職責,但人往往是這樣,事情沒有落到他們頭上根本不會知道這些風險是他們所無法承擔的,劉敏芝也說過趙言熙,吃力不討好,也不見人感激你。
趙言熙被帶進審訊室的時候,腦子裏一直在回憶過去處理過的交易,除了開發部的這筆投資最後啟用了費用更高的外包公司外,她也想不到紀檢還會查她什麽。
忽然,審訊室的房門被人打開,趙言熙心跳猛地提起,抬頭看向聲源處,一道暗色高影拔著長腿往審訊桌走了過去,黑色襯衫,手臂上圈著袖箍,眉眼冷峻晦暗,她清瞳怔怔地隨著他的身影看去,整個人懵在原地。
這時,跟著男人進來的隨從坐在他兩旁,年輕的一男一女,男的她見過,是剛才來風控部提人的沈銘,女的,她沒見過,此刻就坐在李星衍右邊,發絲梳起,一絲不苟。
趙言熙視線凝在男人臉上,嘴唇幹燥發白,神色僵僵地一言不發。
“趙組長,您好,我是這次對您進行審訊的記案專員何晴,這位是紀檢督察辦的負責人,也是目前華信集團的董事長特助李星衍,另一位男士您剛才見過,沈銘。”
趙言熙耳朵裏嗡著這道女聲,男人長腿交疊,狹長的眼睫在暗色中撩起,朝她看了過來。
深沉如井,她看不見裏麵的波紋。
何晴聲音平靜道:“趙組長,接下來我們隻是常規審查,我們調取了您之前的工作記錄,發現在兩年前您曾經受過審計局的盤問,是關於一起外包公司的合作糾紛,您要求開發部選擇了費用更高的技術企業,後來被人舉報您跟乙方高層有來往,這件事您好記得嗎?”
趙言熙指尖攥緊,感覺到一股沉甸甸的視線壓了下來,她眼眸微垂,聲音冷靜道:“這件事我已經向審計局交代清楚了,技術部提供了四家考察公司,我隻是在保證項目運轉的前提下提出了最優解,如果單憑價格去選擇合作對象,那下限更低的企業有的是。”
沈銘:“趙組長知道是誰舉報的您嗎?”
他話音一落,趙言熙心頭驀然發緊,十指相扣垂在身前:“審計保密,我也不知道。”
這時,坐在中間的男人拿過卷宗,耳邊是輕微的紙質翻動聲,卻在她心頭掀起駭浪,她輕咽了口氣,李星衍始終沒有說話。
沈銘又接著問:“這次我們在一批非法挪用資金的人員名單裏看到了趙組長的名字,請問您對生民藥業是否了解?”
生民藥業?
趙言熙思緒忽然陷入沉想,細眉凝起:“華信集團並沒有藥業領域的投資板塊。但我知道這家公司,初創板企業,最近勢頭不錯。”
沈銘:“趙組長是從哪裏知道的?”
趙言熙愣了下:“普通資訊吧。”
沈銘筆尖在桌麵敲了敲:“趙組長是從華信集團的高層口中知道的嗎?”
趙言熙眉頭凝起,在氣息停頓的一秒,沈銘的問題又追了上來:“請問趙組長,您跟華信集團的高層存在除了正常業務往來的其他關係嗎?”
他話音一落,趙言熙心頭猛然一窒,視線下意識看向了李星衍。
男人端坐高堂如浸黑暗,骨節分明的十指交叉,在身前立成了金字塔,食指上的暗紅寶石流動潮湧,仿佛一枚守戒的禁忌。
她心跳撞撞,這時,何晴抬起眼眸看她:“趙組長?”
“沒有。”
她深吸了口氣,眸光從李星衍身上撇開。
沈銘盯著她的臉看:“趙組長,您能保證自己說的話沒有欺瞞嗎?”
趙言熙吸了吸氣,鎮定道:“可以。”
這時,高大的男人太陽穴緊繃,食指轉了轉寶石戒指,眼睛凝著趙言熙的臉,話卻是對下屬說的:“審訊暫停,去對一下其他人的口供。”
沈銘跟何晴從審訊室退了出去,趙言熙臉色蒼白,男人端過桌上的白瓷茶杯朝她走來,頭頂的光影讓他遮掩,她眼眸低垂,“我可以走了嗎?李特助。”
男人在她麵前半蹲下身,給她遞來了一杯水,趙言熙神情緊繃,霧色的琥珀清瞳瞪著他。
“要我喂?”
趙言熙想站起身,忽然膝蓋讓他的大掌按住,壓迫侵略的氣息湧來,趙言熙顫著並起了雙腿,“李特助,這裏是審訊室,你想做什麽?”
男人眼底浮動冷厲:“你被人告到審計局的那個項目,是開發部的高誌主持的?”
趙言熙眼睫微顫,他不知道審計局要保密的事情他是怎麽輕而易舉知道的,又或者他的權限在此之上……
“確實是高總,不過之後已經相安無事,而且項目也都順利結項了。”
李星衍大掌輕攬上她的後脖頸,手裏的水杯送到她唇邊:“知道了。”
趙言熙抿了抿唇,水紋輕顫,一道微涼順進唇腔,她就像經曆過一場幹旱的飛行,終於停留在了月牙泉邊,她細細地吞咽,卻又覺得像是在飲鴆止渴。
男人站起身,粗糲幹燥的指腹擦過她唇邊的水痕,說:“有我在,你怕什麽?”
趙言熙看著他起身放水杯,心裏那股複雜的情緒湧了上來:“你是不是在查我?”
男人高大的暗影重新落在她身前,長腿半蹲下身,襯衫壓出了暗色的褶皺,狹長的眼睫垂下,目光平視地看她:“生民藥業是海雲銀行擔保的企業,並且涉嫌挪用華信集團的存款。”
趙言熙細眉微愣,就在他氣息靠來的瞬間,她忽然抬起右腿,高跟鞋上纖細的後鞋跟倏忽壓進了他的鎖骨,男人一聲悶哼,她氣得音帶顫顫,哽著氣道:“你懷疑我。”
然而下一秒,寬闊的胸膛依然朝她壓來,她膝蓋曲起,高跟鞋陷得更深,在黑襯衫上揉出了旋渦,男人卻置若罔聞,晦暗眼神順著纖細的腳踝往上。
李星衍大掌環上她的腳踝,趙言熙心跳猛然緊縮,見他不出聲,氣得臉頰紅紅的,壓低聲音惱怒道:“我跟高層有沒有關係?李特助,你不知道嗎?如果我進去了,你也別想獨善其身。”
他仰頭看她時,眼底湧動潮色,寬大的胸膛抵了過來,西裝裙身繃起,趙言熙瞳孔微顫,脖頸讓他掌心壓下,耳邊落來一句:“你想讓我進去嗎?”
作者有話說:
今晚提前發,和大家一起賞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