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答應你
第16章 我答應你
一個小時過去,紀慈仍然沒有回來。
齊遙到外麵找了一圈兒也沒見著她的人影,剛想打電話問問是什麽情況,才發現一條未讀信息。
「紅糖慈粑」:齊遙,對不起,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家了。
「遙指杏花村」:沒事,好好休息哦。
齊遙失去待下去的興致,返回包廂取了包,和蘇禦道別,頭也不回離開了。
剩下的人瘋玩到十二點也相繼離去。
蘇禦到吧台結了賬,接過服務員開的小票隨意掃了一眼,丟進腳邊的紙簍裏,轉身走向走廊盡頭的電梯。
蘇晉給蘇禦發了微信紅包,親戚也紛紛在家人群祝福。蘇禦冷嗤一聲,不予理會。
掀起眼簾,汪夢舒正手提禮品袋堵在電梯口,偶爾側過身向這邊張望。
蘇禦頗不耐煩緊鎖眉頭,汪夢舒身上濃烈刺鼻的香水味令他極其反感。
他停下腳步,換了方向朝著樓道走去。
樓道大門緊閉,蘇禦一邊摸出包裏的香煙,一邊用手肘抵開大門。
逼仄的空間內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清。他踏了下地麵,聲控燈沒有絲毫反應,隻得打開手機電筒,借著光源下樓。
剛走下幾級階梯,頭頂倏地響起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哭聲,在這幽閉陰暗的空間裏異常響亮,相當詭異。
半晌,聲音才漸漸消停,轉而換成低聲抽泣。
蘇禦腹誹,估計是哪個醉鬼借機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耍酒瘋。
他叼著煙點燃,沒再停留,邁著步子下到了一層。
推門之際,毫無形象的放聲大哭再次響徹整個樓道,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扯著嗓子的咒罵:
——蘇禦,你這個王八蛋!!
分外耳熟的聲音在樓梯間不斷盤旋回蕩,不是紀慈還能是誰。
蘇禦:“……”
伴隨著尾音的消散,蘇禦擰了眉,低罵一聲。他撚滅香煙,扔進門口的垃圾桶,反身循著女生的啜泣聲跑回樓上。
五樓的拐角,蘇禦舉著手機打光,眼神暗沉,望著坐在上方台階埋首抽泣的紀慈。她的身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酒瓶子,絲毫沒發現自己暴露在電筒的光圈下。
蘇禦沉默著看了她許久,眸子裏黑壓壓一片,藏著股不知名的怒氣。
他沒記錯的話,兩小時前就已經回家的人,怎麽會莫名其妙坐在這裏,還喝得爛醉如泥。
蘇禦呼了一口氣,兩梯一步垮了上去,停在紀慈的落腳處,低下頭厲聲喝道:“你這是在做什麽?”
紀慈被這怒氣騰騰的一聲嗬斥嚇得一激靈,抬起頭木訥看著他,她的眼睛腫得跟桃兒似的,眼眶裏還有盈盈淚光,嘴巴一癟,結結巴巴說:“你…你誰啊你?”
蘇禦被她這幅傻缺樣給氣笑了:“你剛剛不是罵我罵得挺歡的嗎?你說我是誰?”
紀慈瞪了他一眼,有些抗拒和這個凶巴巴的人離得過近,屁股往左邊挪了挪,身子緊貼牆壁,頭也順勢靠在牆上。
蘇禦見她不搭理自己,也沒說話。
他走上一階,挨著紀慈坐了下來,長腿向下一伸。
狹窄的空間,三人無法並肩,兩人綽綽有餘。
樓道裏的空氣不流暢,紀慈身上濃烈的酒精味縈繞在空氣之中,又盡數湧進蘇禦的鼻腔,久久無法消散。
蘇禦聽著她沒完沒了的抽泣聲,腦袋泛疼,他煩躁地揉揉頭發,皺著眉頭問:“你到底在哭什麽?”
紀慈哼聲:“關你屁…屁事啊。”
蘇禦:“……”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果真沒錯。白日在他麵前大氣都不敢出的女孩,借著酒勁也挺膽大包天的。
紀慈渾身乏力,軟乎乎靠著牆坐了幾分鍾,後又坐直身子,眼睛緊盯著黑皮靴,有些失焦。
蘇禦偏過頭看著的紀慈,此刻的她毫無生機,宛如被抽走靈魂的瓷娃娃。他意識到自己的態度確實不好,捏了捏眉心,盡可能放軟語氣:“你罵我…你罵蘇禦做什麽?”
她滿腹委屈,吸了吸鼻子,啞著嗓子道:“他…他丟了我…我買的禮物。”
紀慈說話口齒不清,蘇禦真怕她下一秒咬著自己舌頭。
“那個東西我準備了好…好久,花了很多錢,他竟然直接丟在垃圾桶上。你說他是不是王…王八蛋。”
紀慈說著說著,淚水又像珠子似不斷從眼眶裏溢出,順著臉頰下淌。
她是因為這個事,傷心了?
蘇禦昨日翻背包的時候,才發現躲在包裏的藍色小盒,他鬼使神差拆開包裝紙,裏邊的木質禮盒上刻了一串歪歪扭扭的英文。
sunshine
落款是:念。
看到那枚向日葵標本,他腦海裏浮出的人,就是紀慈。
走廊遇到的西裝青年叫她“念念”,更加驗證了他的猜想。
蘇禦心軟了,他不懂怎麽安慰女孩子,有些不知所措,伸出手想幫她擦掉臉頰上的眼淚,又覺得逾矩,手頓在半空,無所適從。
半晌才擠出一句話:“別哭了,他沒扔。”
“你…你怎麽知道沒有扔?”
蘇禦笑了:“那東西挺好看的,幹嘛非得扔。所以別哭了,嗯?”
紀慈撇嘴:“可我還是很難受。”
“為什麽?”
紀慈腦袋暈乎乎的,胃裏也翻江倒海,幹嘔了兩聲。
蘇禦嚇得連忙起身躲開,誰知紀慈竟然扯著他的褲腿再次泣不成聲。哭得實在是太過傷心,還幹咳了幾下。
蘇禦趕緊又坐了回去,拍著她的背,皺眉道:“你又怎麽了?”
紀慈:“咳咳,他…他有女朋友了。”
蘇禦疑惑:“誰?”
“蘇禦。”
蘇禦無奈又好笑:“我作為當事人,都不知道自己有女朋友了,你給我安的?”
紀慈的腦袋在酒精的作用下混混沌沌,沒有聽進蘇禦說的話,兀自語無倫次輕聲嘀咕:“喜歡他…他的女生那麽多,我還要硬插進去,他身邊的女孩子都比我優秀…他剛才還和別的女孩玩那種遊戲…他有女朋友了…”
紀慈雙手捂住臉痛苦嗚咽,肩膀也隨之顫抖。
蘇禦原本起了逗她的壞心思,調侃打趣的話還沒出口,沉默了。
他明白,如果不是在酒精的刺激下,這些話紀慈是不會說出口的。
蘇禦不是一個感情遲鈍的人。
那晚小區門口紀慈說的那些話,他能從之中隱約感受到她努力壓製的感情。
青澀懵懂的愛情,渴望的是從一而終,可他承諾不了未來。
她已經過得夠苦了,他不想讓她再受傷。
注定沒有未來的感情,他寧願選擇忽視。
蘇禦心裏有些發堵,移開看向紀慈的視線,垂眼盯著腳邊亮著的手機出神,眸子裏蘊藏著別樣的情緒,片刻,才輕聲說:“紀慈,別喜歡他了,不值得的。”
紀慈轉過頭看著身邊人,猩紅的眼睛裏帶著疑惑:“你說什麽?”
蘇禦埋下頭,額前的碎發遮住那雙漆黑的眼睛,不知在想著什麽。沉默很久,自嘲一笑,語氣嚴肅又認真:“身邊女人太多,不分對象玩曖昧,把你的心意當垃圾,這樣的人真的值得你去喜歡嗎?”
紀慈望向他,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把他看穿,她沉吟片刻,反駁:“你胡說,他根本不是這樣的人。”
“那他是怎樣的人?”
紀慈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不知過去多久,蘇禦聽見紀慈歎了氣。
“比起傷心難過,我更多的是心疼。那麽光彩奪目的人,卻連自己的人生都決定不了,”紀慈左手撫上隱隱作痛的心髒,哽咽著,“每次想到這些,胸口就很疼。”
蘇禦呼吸一窒,猛得抬頭看向紀慈,聲音顫抖:“你說什麽?”
紀慈的淚又流了下來,一顆一顆落進了蘇禦的心裏:“我很心疼蘇禦,他…他過得不幸福。”
似有一塊石子丟進蘇禦的心池,蕩漾起層層漣漪。他的目光洶湧,直直看著紀慈。
麵前的傻女孩毫無形象打了個酒嗝,湊近身子癡癡和他對視了很久,蘇禦隻覺臉頰上一熱,她的雙手緩緩撫上他的臉頰,滿臉淚水,啞著嗓子:“蘇禦,你為什麽要把自己藏起來?我求求你,能不能…不要活在別人的期盼裏。”
蘇禦愣怔,他的胸口悶得發慌,喘不上氣。
這個……
傻姑娘。
一種異樣的情愫在這幽閉的環境裏,悄然無聲地肆意滋生,瘋狂蔓延。
兩人四目相望,落針可聞的樓道裏蘇禦聽見了自己迷失方向的心跳。
他自認為很擅長隱藏情感,殊不知,有些感情一旦萌發,便覆水難收。
蘇禦微微歎了口氣,撫上紀慈捧在自己臉上的小手,緊緊包裹住。
她的手冰涼,他的手溫熱。
他揚起嘴唇笑了,聲音很輕柔:“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