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薑宜州:看穿。


    午後,陽光毒辣,連風的溫度都叫人窒息。


    但是,這個時間點,店裏客人少,不會妨礙到店裏做生意,采訪時間也會更充裕一些。


    薑宜州撐著一把白色的蕾絲小陽傘,走在路上。


    從家裏出發,步行到NOTHING CAFE大約就隻要十分鍾。說來也巧,NOTHING CAFE就開在她家小區門口,出了小區,右拐就到了。


    一路上,哪邊有樹蔭,她就走在哪邊,像是在玩小時候玩的踩影子遊戲。


    到店裏的時候,恰好比約定時間早了五分鍾,這是她的習慣,也算是一種職業禮儀。


    薑宜州收起陽傘,走上木質的階梯,路過小小的室外陽台,推門而入,室內的涼風吹來,驅散了她身上的熱氣。


    頭頂上的風鈴隨之搖擺,清脆的碰撞聲叮叮咚咚。


    坐在前台的短發小姑娘很快迎上來,“您好,請問幾位?”


    薑宜州禮貌性地點頭,“你好,我是《溫南日報》美食版的記者,跟你們店長約了采訪。請問店長在嗎?”


    “我們店長?”小姑娘疑惑,“他辭職了呀。”


    薑宜州聞言,也有一絲困惑。


    “您先請坐吧,稍等我去問一下。”


    “好的,麻煩你。”


    小姑娘領著薑宜州坐下,然後匆匆跑去找人了。


    薑宜州安靜地坐在卡座上,把托特包放在一旁,眼眸緩緩轉動,四處打量。


    她看過店裏的照片,設計獨特,是兩個同心圓的造型,她所處位置在外圍大廳的落地窗邊,是圓的外圈,裏麵還有一個形似同心圓的大廳。


    這裏視野極佳,一麵玻璃之隔,外邊整齊地種著品種不一的花,她對花不了解,看不出來具體是些什麽,隻覺得好看。


    顏色統一而豔麗,都是熱烈的紅。


    不一會兒,小姑娘小跑著出來了,隨手在前台拿了一份菜單,經過立式空調前麵時,短發被吹得飛揚起來,格外有活力。


    “您好,是《溫南日報》的記者對嗎?我們主推的甜品已經準備好了,是這幾樣。”小姑娘指著菜單上的熱門推薦,“其他的您看喜歡什麽,再點一些。”


    “好的,麻煩您。”薑宜州接過菜單,勾選了幾款看起來比較好推的,接著從包裏拿出微單和筆記本電腦,“我等一下可能要先拍一下照片,再問一些問題。”


    大概是剛剛領導交代好了,小姑娘一口答應下來,“沒問題,問我就行,我叫小月。”


    NOTHING CAFE主做甜品和奶茶,四人位的桌子,小月上了滿滿一桌。


    薑宜州用微單一件一件單品拍好照,又拍了幾張全景,檢查過照片之後,才放下相機,開始品嚐。


    小月端坐在對麵,一副聽候派遣的樣子。


    薑宜州遞了一個勺子給她,說:“一起吃吧,這麽多我也吃不完。”


    小月連忙揮揮手,說:“沒事沒事,我不用。”


    薑宜州笑著說:“我們邊吃邊聊,這樣我也好問一些。不然隻有我一個人吃,我好尷尬。”


    小月這才接過勺子。


    薑宜州來之前做了功課,問的問題都很有內容,大部分是關於餐品的,使用的原材料,製作方法,流程等等,然後在交談過程中敏銳地挑出一些與其他甜品店不同的地方,再深入挖掘。


    因此,她的采訪效率都很高,這次也是不到一個小時就結束了。


    薑宜州習慣在筆記本電腦上列提綱,這樣采訪時更有邏輯和條理。所以,她將采到的重點內容迅速過了一遍,做好標記,收拾一番,準備跟小月道別。


    “薑小姐,請等一下哦。”小月挽留她,“我們老板有事情想跟你談。”


    薑宜州蹙眉,心中開始打鼓,試探地問:“不是說你們老板不在嗎?”


    話音剛落,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從裏麵走了出來,單手插兜,大步流星,連走路都帶著一種強大的氣場。


    對麵,小月早已起身讓位,而他穩穩落座。


    “嗨。”餘斐勾起嘴角淡笑。


    “餘先生,我這邊已經采完了。”薑宜州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睛眨了一下,又恢複了平靜。


    餘斐點頭,“我知道,我就是在等你。”


    這樣的對話,薑宜州不知該如何接下去,停頓了幾秒,才說:“您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沒有了。”


    “……”


    “我還是想跟你談談推廣的事情。”


    他說這話時淡然得好像從不曾被她拒絕過。


    驀地,薑宜州覺得餘斐的成功並不是偶然,他在工作上真的很執著,即使這家店連他資產的零頭都算不上。


    不過,這也改變不了什麽,她不想跟他接觸。


    “關於這件事情,我之前已經答複過你了,我不接推廣。”


    “你先別急著拒絕。”餘斐笑著說。


    他雖然是個有脾氣的人,但是在工作上卻十分能沉住氣,況且這次被拒絕,他一點都不氣餒,因為他手中有籌碼。


    “如果你接NOTHING的推廣,你被李萌投訴的事情,我可以幫你解決。”


    接推廣的博主不在少數,他如果要找,簡直太容易了。而且出點錢比解決事端更容易,他究竟為什麽在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後,還要找來呢?


    薑宜州認真地端詳餘斐,想知道他葫蘆裏到底賣著什麽藥,“你想做推廣的話,我可以給你介紹其他博主。”


    餘斐搖頭,果決地說:“我要你。”


    這句話有歧義。


    但是薑宜州直接忽略了那層意思。


    “為什麽是我?”她好奇,也不解。


    餘斐沉吟,搬出了路見說過的那套理論,最後總結道:“對比別人,你的推廣能達到更好的宣傳效果。”


    薑宜州半信半疑,“還有呢?”


    餘斐自然不會說是因為他難得親自出山,卻被她一再的拒絕,而激起了逆反心理。


    隻是說:“直覺。”


    “?”


    薑宜州聽笑了,“直覺?這算什麽答案?”


    “從某個角度上來說,商人也是獵人,能捕到獵物的獵人,都得有敏銳的嗅覺。”餘斐頓了頓,似乎在認真思索一個能令她信服的答案,“如果一定要說出一個理由——我看過你的微博,也看了你的直播,你對食物很真誠,對粉絲也是。我覺得你就是我想要的。”


    薑宜州坦言:“既然你知道我是這樣的,也應該知道我不接推廣,就是不想因為金錢而說一些違背內心的話,更不想欺騙我的粉絲。”


    “我知道,我不會要求你做什麽,你像平常那樣真實地表達就好。”


    “包括給你們負麵的評價?”


    餘斐點頭。


    那薑宜州就更加困惑了,“那並不能給你製造任何利益。”


    看著她的表情,餘斐笑了笑,“NOTHING是我涉足飲食業的試水,但我對它的期望並不隻是這樣一家小小的店而已,我希望它可以在國內全麵鋪開,所以一時的吹捧為我帶來的利益並沒有什麽作用,你真實的讚賞或批評才是我需要的。”


    薑宜州略一沉思,“如果隻是測評的話,那不難,你不用幫我什麽。”


    “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餘斐垂眸,在桌上選了一杯看起來是酸奶的飲品喝了一口,可是隨即便皺了眉頭,底層都是水果顆粒,對他來說有點甜。


    他默默地放下了杯子,“測評對你來說並不難,就像解決投訴對我來說也是輕而易舉,隻是相互幫忙而已,怎麽樣?”


    薑宜州躊躇,問:“你要怎麽幫我?”


    “我有我的辦法。”餘斐的眸中神采流轉,胸有成竹地笑,“成交嗎?”


    薑宜州也挑了一杯,細細品嚐了一口,抬眸說:“成交。”


    *

    下午吃太多了,以至於薑宜州回到家還是很撐,連晚飯也省了。


    她把微單裏的照片導到筆記本電腦裏,又將采訪素材整理好,打包在一個文件夾裏,點擊壓縮。


    在拖到跟許萍萍的微信對話框裏時,她猶豫了。


    下一秒,鬆開了鼠標左鍵,開始打字。


    【薑宜州:NOTHING CAFE的稿子我來寫吧。】


    【許萍萍:怎麽改主意了?】


    【許萍萍:是不是東西很好吃?我就說了嘛,你不去試試怎麽知道你不喜歡呢!之前還不願意接,現在打臉了吧!】


    【薑宜州:我之前不接,倒不是這個原因。】


    【許萍萍:啊?那是為什麽?】


    【薑宜州:是我不太想見他們老板。】


    【許萍萍:你們認識?有過節啊?】


    【薑宜州:也不算是。】


    【許萍萍:那我……是不是把你推入火坑了?我真的不知道啊,要不稿子還是我來寫吧,我錯了嚶嚶嚶】


    【薑宜州:沒事啦,是我自己同意接的。之前有一點小誤會,不過已經解決了。而且我想著人家那麽忙,估計去了也不會遇到。】


    【許萍萍:結果還是遇到了?一般情節都應該這麽發展。】


    【薑宜州:……】


    【薑宜州:嗯,他跟我談了一下,想要我幫他們做推廣。】


    【許萍萍:哈哈哈哈,那他肯定是碰釘子了,連我都叫不動你。】


    【薑宜州:我接了。】


    【許萍萍:???你不是從來不接推廣的嘛?為什麽接了?】


    薑宜州曲著腿,背靠沙發,坐在客廳的地上,想起餘斐下午說的那套理論。


    說起來一套一套的,不過都是借口。


    她隻是一個並不是那麽出名的美食博主,能為他做的實在有限。


    薑宜州每天在飛機上見到形形色色的人,這點還是看得明白的。


    餘斐三番四次來找她,隻是因為不甘心。


    像他那樣的出身背景,獲得的成就,肯定不能接受在她這樣小小的石頭上摔跤。


    而她順了他的意,也不過是希望他舒坦了以後,就別再來找她。


    當然,能保住工作,也是其中一個因素。


    筆記本的屏幕忽然暗下來,她按了一下鍵盤。


    【薑宜州:嗯……是有一些原因。】


    許萍萍也是聰明人,見她不想說,也不再追根究底,隻是交代:下周三要見報,盡快交稿。還有公眾號的稿子,別忘了!

    薑宜州乖乖地答應。


    *

    餘斐絕對是行動派,下午剛談完,就開始行動了。


    在睡前,薑宜州收到了A姐發來的信息:明早九點半,二十七樓會議室,和解協商。


    一夜無夢,薑宜州睡了一個好覺,在鬧鍾響起的時候準時起來了。


    她在家吃了簡單的早餐,三明治和牛奶,出門的時候從玄關上摸了一隻手表邊走邊戴。


    九點十五,薑宜州抬手點了點表盤,提早走進會議室。


    A姐跟她一樣有早到的習慣,已經在會議室裏候著。


    “來啦。”


    “嗯。A姐早。”薑宜州挨著A姐坐下。


    A姐點點頭,繼續在筆記本電腦上處理公務。


    九點半,對麵的位置依舊空空如也。


    像李萌這樣囂張跋扈的人,薑宜州以為她至少會讓自己等上半小時一小時的,才會出現。


    結果隻遲了五分鍾,她就踩著她的恨天高來了,真是令人意外。


    李萌在長桌對麵坐定,長腿交疊,打量著自己新做的指甲,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說吧,你們的處理結果是什麽?”


    “您喝點什麽?”A姐禮貌地詢問。


    “摩卡。”


    “好的,您稍等。”A姐拿起手機,撥給助理,吩咐下去。


    掛掉電話,A姐的臉上重新掛上職業微笑,看向對麵,“李女士,我們今天請您來,是希望可以跟您和解,請您撤銷投訴。”


    “撤銷投訴?我沒聽錯吧?你說讓我撤銷投訴?”李萌氣笑了。


    “是的。撤銷投訴。”A姐耐心地重複。


    李萌一臉無語地問:“你是不是沒搞清楚狀況,在耍我嗎?你知道我是誰嗎?”


    “您是我們溫南航空的貴賓。”A姐依舊展示著無懈可擊的微笑,“但我們仍希望你能撤銷投訴。”


    “……”李萌拉長了臉,神色幾近於暴怒,“理由呢?”


    “那天的真相如何,您身為當事人應該是最清楚不過的。”


    李萌瞳孔微縮,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來掩飾她的心虛,“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事實就是我在微博上說的那樣,你們別想包庇員工!”


    薑宜州坐在一旁,雙臂環胸,一言不發,隻是冷冷地盯著李萌。


    李萌還想說點什麽,卻被A姐的手機打斷了。


    “抱歉,我先去接個電話。”A姐看了一眼屏幕,說完便起身走出會議室。


    李萌的耐心消耗殆盡,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的工作人員竟然敢把她晾在這兒。


    她換了姿勢,還嫌坐著不舒服,將放在身後的手包扔在了桌上。


    “啪”地一聲響。


    薑宜州無動於衷。


    李萌衝著薑宜州撒氣,“我勸你還是別費力氣了,我一定會讓你滾蛋的。”


    “是嗎?”薑宜州毫不怯懦,臉上甚至還帶著淺笑,神色雲淡風輕。


    光看對方的氣勢,李萌還以為自己才是落敗的那方,心中的怨憤更是噴湧而出,不過她顧及著場合,這次沒有直衝衝地罵人,而是也笑了起來。


    “在拉斯維加斯的時候,那個男人是誰啊?要是你男朋友早該出來護著你了吧。莫非是金主?”李萌用長長的指甲撩了撩自己的長發,“你說你的同事們要是知道你給別人做情人,會作何感想啊?到時候整個公司都傳得沸沸揚揚的,那多不好。”


    “不如這樣吧,我也是個大度的人,看你也實在怪可憐的,你今天在這兒跪下跟我道個歉,之前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你看怎麽樣?”她假惺惺地看著薑宜州。


    可惜,對方依然十分淡定,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如果你先生知道你在外麵到處勾搭男人會是什麽反應?上次在拉斯維加斯的那位黃少,是你的新目標?”薑宜州垂下眼,神色淡淡的。


    李萌臉色瞬間僵住,沒想到都這時候了,薑宜州還有心思將她一軍。


    她強撐著臉麵,嘲諷道:“你也太單純了吧。有錢人的世界跟你們不一樣。我們雖然結婚了,但是並不幹涉對方的生活。他有他的玩伴,我也有我的情人。你就算當著我老公的麵說這些,他也不會有什麽反應。”


    薑宜州往後靠了靠,斂了眉眼。


    她對這種生活無比厭惡。


    “你要是想拿這個做把柄——沒用。”李萌笑了,表情中甚至還有幾分得意。


    忽的,會議室的大門被A姐推開。


    “哦?什麽沒用?”A姐身後的人麵帶微笑走進來。


    被夾帶而來的氣息仿佛一陣清爽的浪潮,推向薑宜州。


    李萌見到來人頓時微怔,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來。


    “喲,好巧啊,李女士,我們又見麵了。”餘斐單手插兜衝對麵笑了笑,而後才來到薑宜州身邊,低頭說了一聲,“抱歉,來晚了。”


    薑宜州搖了搖頭,“沒事。”


    李萌傻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說:“餘少怎麽來了?”


    “你猜猜?”餘斐依舊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


    “……”


    餘斐單手撐在桌上,另一隻手從褲子口袋裏拿出一支錄音筆,抵在桌麵上。


    “都是老熟人,我就不客套了。”餘斐借著光滑的桌麵,將錄音筆推向對麵。


    “既然李女士不肯撤銷投訴,”他勾起一邊嘴角,揚眉抬眸,“那我們不如來聽聽這個。”


    作者有話說:


    從誰被誰牽著走,就能看出以後的家庭地位了。


    至於薑宜州為什麽一直躲著餘斐,也是有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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