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問道(一)
「你啊!還是這麼毛躁」王重陽搖頭無奈的笑了笑說道。他自然是不會相信周伯通的這句高興的話了。
自己喜歡道學,諸子經典是沒錯,但赤子心性的周伯通只喜歡玩鬧,或者煉有趣的武功玩鬧,對記載在經書上的道學卻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這次恐怕是一聽到消息后就急忙忙的來通知自己,一來是怕自己責怪,二來也是不想和那些只會談經說法的道士、和尚見面。
「既然這麼高興,那你等下和我一起吧!」王重陽淡淡的說道。
「啊!」周伯通面色一跨的慘呼了一聲后,才在王重陽淡淡的注視下,訕訕的笑道:「我是在是太驚喜了,師兄上次談玄論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嗯,高興就好,那跟我去見見道友吧!」王重陽點了點頭站起來說道。
另一邊,正在客棧門口等待的歐陽克在這段等待的時間內,借著自己強大的五官帶來的敏感,已經從周圍的那些低聲議論中明白了自己等人被圍觀的原因了。
對此歐陽克十分無奈,「要找麻煩也不是這麼找的啊!老子確實是來求教道學的,怎麼就不相信呢!」
就在歐陽克有些無奈的等著的時候,吱呀的一聲,客棧大門大開,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道士帶著一個青年道士走了出來。
然而就在歐陽克眼前一亮的打算上前說話時,卻看到那兩人一出來就是左右掃視了一下四周,微微皺起了眉頭,年輕的那個更是直接說道:「唉,不是說有道友來談經論學的嗎?人跑哪裡去了?」
「啊!師叔祖,那個就是!」身後一直緊跟著的小道童當即驚慌失措的指著歐陽克說道。
「什麼,那是道友。」年輕的周伯通驚呼道:「你騙我,那有道士這個樣子的。」
「不是啊!師叔祖,我沒說他們是道士啊!我只是說他們是來向祖師求教道學的而已啊!」小道童委屈的說道。
「這。」聞言的周伯通馬上知道是自己出烏龍了,一時間有些面色漲紅的焦急。
實在是歐陽克一行人太沒有道士樣,一個個膀大腰圓的不說,身穿寬鬆大衣,袒胸露乳的,和外族蠻夷也差不多的大半,這麼看也和文化人不搭邊。
要知道,道士,無論是出家的還是入世的,只要熟讀道典,就很少會有胖成歐陽克這樣的,該因無論是學習道家言論,老莊之學的尋常道士還是學習了秉承道家思想的道家武學的道家高人都是講究這修身這一點的,所謂修身,簡單的就是通過修行調節自身身體內外身心的協調。
因此只要真的去靜修了,那怕天生體型偏胖也不會豐滿到歐陽克這種看上去完全失控了的程度。
那已經不只是尋常的胖了,完全可以稱之為巨大。
「伯通住嘴。」就在周伯通尷尬的有些胡言亂語的找借口的時候,一旁的王重陽打斷了他的話。
卻是剛剛一開始雖然沒有將道友聯繫在歐陽克的身上,但當小道童指著歐陽克說話的時候,王重陽就自然的將目光注視在了歐陽克的身上了。
已經達到後天極致修為的王重陽自然眼力是不差的,在歐陽克毫不掩飾的情況下,那一股隱藏在他龐大而顯得臃腫的巨大體型下的恐怖力量,一覽無餘的落入了王重陽的眼中。
「這是個高手,內功修為至少以及打通了十二正經了,而肉身就更加恐怖了。」王重陽心中警惕的想到。
「無量天尊,在下全真教,王重陽,剛剛在下師弟等人失禮了,還請朋友見諒,不知朋友如何稱呼?」王重陽上前拱手說道:「找王某可是為了九陰真經之事。」
和其他人一樣,王重陽也不相信眼前這個將外門硬功修鍊到極致的大高手會是來和他談玄論道的。
「估計也是一個想用這種方式和平見自己一面的想法。」
「唉,長成這樣雖然有很大的原因是在我,但沒想到自立一脈道統的重陽真人竟然也是一個以貌取人的人,不知道全真教所謂的三教合一思想是否也是妄言。」接連被誤會,歐陽克心裡也不是完全沒有一點影響的。
「該死的賊子,果然是來找麻煩的,竟然看不清我們全真教。」聽到歐陽克的話,一旁一直伺候著的一個青年道士拔劍怒罵道。
「長春子,住手,豈可向客人拔劍相向,簡直無禮。」王重陽當即喝罵道。
「師傅。」青年道士不甘的收劍說道。
「馬上回去抄寫百遍道德經!」王重陽打斷的說道。
「是。」看到王重陽發怒,滿心委屈的青年不甘的拱手說道。隨後就聽話的轉身回去抄寫經書了。
「這就是長春子丘處機。」歐陽克饒有性子的看著憋屈的回去前還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的青年道士,心中感到一陣有趣,原本的一些不爽也隨之化去。
「道友勿怪,之前是貧道誤會道友了,竟然以為道友是為了近來的九陰真經一事而來的,沒有想到道友真的是來談經的,是貧道眼拙了,還請道友千萬要勿怪啊。」呵斥下自己這個性格衝動的弟子后,王重陽轉頭一臉歉意的對歐陽克說道。
剛剛其他人雖然一時沒有回過神來,但見面之後,歐陽克出於眾人意料的沒有提及九陰真經之事反而是說起了全真教的教統,這讓王重陽明白自己是真的誤會對方了,人家至少這次還真可能就是為了談玄論道來的,否則真要是為了九陰真經的話,人都已經見到了,那以江湖人的脾氣肯定是會直接往九陰真經上扯得的。
見到王重陽醒悟后的歉意,心中也已經泄了一口氣的歐陽克點了點頭說道:「既然重陽真人明白了就好,九陰真經雖然珍貴,算得上是一部道家絕學,但此次,在下是真心來求教道學的,對九陰真經雖然也有想法,卻也沒有到非得到不可的地步。」
「在下乃是西域人歐陽克,祖上曾經也是西北涼州人士,因為戰亂幾百年前才遷移到西域討生活的,在下仰慕道家學說久已,這次好不容易來了趟中原,在這華陰縣還有機會見到創立全真教道統重陽真人,自然忍不住就想上來拜訪求教一番,還請真人不要見外才是。」歐陽克輕輕的解釋道。
「自從聽說了真人三教合一的教統理念后,在下就一直想見一見真人,可以當面向真人討教三教之學的道理。
「原來如此,沒想到道友竟然是域外遺民,道友能看得上重陽的微末之學,重陽不勝欣喜,道友裡面請?」王重陽欣喜的說道。
原本就因為誤會而心有愧意的王重陽在聽到歐陽克自稱祖上也是漢人,因為戰亂而在西域生活了幾百年,如今因為仰慕道學而來求教后當即那一份小小的歉意就化為了更大的欣喜。
一來是因為域外同胞的親切感,二來更多的是因為對方找上了他王重陽。
沒錯就因為歐陽克找他王重陽來求教道學了,就這一點的態度就足夠王重陽欣喜萬分了,這證明他創立的全真教教義已經開始被人注意道了,也有人認同了。
對於中年出家,創立教派的王重陽來說,全真教能發揚光大才是他最大的心愿和渴望,而遠在西域的歐陽克竟然上門來求教道學,這對剛剛創建教派沒多久的王重陽來說自然是最開心的一件事情了。
因此他當即就親自熱情的將歐陽克引了進去。
他沒有懷疑過歐陽克話的真偽,因為如今的北地,西北之地,在宗教上都是十分混亂的,小山門道佛都有,但並沒有什麼大的道家山門或者寺廟存在,真正有名的道教山門全都在南宋煙雨之地。
而歐陽克一副域外人打扮的摸樣,王重陽自然是看得出來的,對方在西域還真不可能接觸到南方的道家大派,因此剛來北地聽到他王重陽名聲也是絲毫不奇怪的一件事。
但也恰恰如此,王重陽才會更加的開心,要知道在這之前他王重陽才剛剛因為九陰真經一事而天下聞名,但這個聞名也只是在江湖人嘴中說著的,對那些地主豪強們,全真教之前的勢力範圍也沒有超出過終南山地界,出了終南山,那些鄉紳可不認得他王重陽是何許人也。
自然也就不可能請他王重陽去講道學了,一向都是他王重陽自己看上了那個而後親自上門去折服對方的,就想他的大弟子,馬鈺一般。
「重陽真人太客氣了,這次可是晚輩來求教的,怎能如此。」歐陽克避過王重陽伸過來的手,直接上前說道。
「當時您先請才是。」
「哈哈,一起,一起。」說完,王重陽帶著歐陽克一行人就進入了客棧之內。
「我靠,還真是來求學的啊!」直到歐陽克等人跟著王重陽徹底走入了客棧后,原本圍觀在四周的眾人才回過神來。
這下子可真是打臉了。
「真沒想到了,竟然真的是來求學的。」一個江湖人不可思議的說道。
「是啊!沒想到全真教的影響力怎麼厲害啊!竟然連西域之人也聽說過。」一個不明所里的江湖人有些敬佩的說道。
「是啊!是啊!沒想到這重陽真人竟然不只是一個武林高手竟然還是道學大家,都引得西域之人前來拜訪求學了。」
不提外面眾多江湖人的議論紛紛,歐陽克在跟著王重陽一起走入客棧之後,就被對方帶到了他休息的那件只有香鼎的房間內。
除了同樣跟隨進來的周伯通外,其他人都只是在門外等候著。
三人分作兩端之後,歐陽克率先開口說道:「在下雖不是宗教人士,但此次來中原,卻是為了拜訪佛道兩邊的高人以解心中之疑惑而來的。」
「再次之前在下已經去過封山幾十年的北地佛家大派少林寺了,也見到了他們的方丈戒嗔大師,看了卷佛經。」
「記得當時戒嗔大師是讓在下去研讀禪宗經典佛經,金剛經,明白何為金剛真意之後就能解除心中疑惑。」
「所以這次在下想問問重陽真人有何另解?」
「無量天尊,不知歐陽居士有何疑惑,不妨道來?」王重陽沉聲說道。歐陽克這一句話,當即就將王重陽心中的喜悅去掉了大半。
因為歐陽克先頭就說自己已經去過曾經的天下第一大派,少林寺一行了,也得到了一個答案,如果接下來自己的回答不能讓他滿意的話,那豈不是說自己不如少林寺的和尚。
剛剛開創全真教的學問也比不上封山幾十年的少林寺佛法了嗎?
這對自負的王重陽來說是不可接受的,重陽一生不弱於人豈是說說的,王重陽心中可一直也都是這麼想的,要不然也不會有膽子以半路出家的身份去一人開創一個教派,還是喊出了三教合一口號和思想的一個教派。
所謂三教合一,就是以道家源頭的道德經為核心吸收了佛教核心典籍般若波羅密多心經以及儒家的孝經,取三教合一,三教同流為主張核心思想。
將道家清靜無為論和佛家的心性之說以及儒家的忠孝觀有機結合在一起,使得三教圓潤自成一家的就是全真教了。
「不知歐陽居士有何疑問,不妨直說,貧道必定能為居士解惑。」王重陽再次說道。
「在下想問的是何為人之意志,何為人之思想,何為人之慾望?」歐陽克沉聲說道。
「這,居士所說的其實可以統稱為一個「我」字。」聽完歐陽克的問題,王重陽微微一愣隨即就開口說道。
「意志也可以說是一個人的執念,其力量體現在一個人為了自身的執念而奮鬥不息,堅定不移的一種外在表現。」
「思想源於人的所學,所觀,所想,是一個人對自我對天地萬物的認識方式和認知角度。」
「慾望則來源於人之身體本能以及心靈追求。」
「所以居士所說的疑問其實就是居士還不知道自身想要的是什麼,心中的執念是什麼而已?」王重陽直白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