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當天那頓飯宋枝蒽滴酒未沾。
麵色卻像是喝了兩大杯白酒那般火速燒得緋紅。
似乎真的酒勁兒上頭, 祁岸在被家人們調笑揶揄後,非但沒有收斂,還在桌下肆無忌憚地握了會兒她的手。
就好像兩人真的處在難舍難分的熱戀, 即便在家長麵前也無所謂收斂。
然而曾經的宋枝蒽, 不論哪次帶何愷回來, 都沒幹過當著長輩們的麵秀恩愛這種事。
和祁岸的“戀愛”比起來,兩人曾經的戀情就好像在過家家。
對比之下,宋枝蒽心頭泛起微妙的電流, 一時間也忘記反抗。
後來還是翻譯兼職那邊的某位學姐急著找她, 宋枝蒽才匆忙抽回掌心微潮的手去接電話。
說是她前陣子兼職翻譯的合同文稿因為又要加額外的條款, 需要她現在再修改一下。
宋枝蒽對待工作向來認真, 又是合作那麽久的學姐, 自然痛快答應。
隻是電話掛斷,她正想回去跟大家說工作的事,不想剛好聽到李桃桃和祁岸聊天。
李桃桃對兩人之間的事似乎很感興趣, 便打趣祁岸,“哎,你是什麽時候看上我們家枝蒽的啊, 我聽我媽說你以前總來燒烤店吃飯,不會那個時候你就有企圖了吧。”
聽到這話,站在廚房門口的宋枝蒽腳步下意識一頓。
這個問題似乎吊起大家胃口, 舅舅舅媽也跟著參與進來。
一桌人言笑晏晏, 似乎都在等祁岸的回答。
祁岸卻笑得漫不經意, 絲毫沒有否認意味地“嗯”了聲。
隨後又從容不迫道,“高中就喜歡了。”
話被他說得坦蕩。
沒有一點兒扯謊的痕跡。
宋枝蒽握著手機的指尖堪堪一緊。
他在說什麽?
高中?
他是喝多了開始說胡話嗎?
還是在為了維護兩人的關係故意說假話?
宋枝蒽想不明白。
李桃桃卻緊接著感歎, “原來你們高中時候就認識啊。”
話到這裏, 趙淑梅也開口, 說當初枝蒽最難的那段時間,跟著她一起住在祁岸家,正因如此兩個人才認識。
李桃桃聽完眼睛都冒粉紅泡泡,“哎呦,這不是典型韓劇設定嗎?不止青梅竹馬,還是有錢公子哥配上——”
後麵的話還沒說出來,楊春芝就在桌底踹了她一腳。
李桃桃啊一聲。
趙淑梅笑著起身,“我看菜都涼了,我去給你們熱一熱。”
話題到這裏不知不覺地轉移。
宋枝蒽也在這會兒也回到桌前,說自己要去臥室工作一會兒,讓大家先吃不用管她。
鑒於她這種情況常有,舅舅舅媽都沒怎麽意外。
倒是她轉身離開的時候,祁岸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宋枝蒽回過頭,祁岸微醺的眸由下至上地望著她,“什麽工作,非在吃飯的時候。”
手腕處的皮膚仿佛被發燙的掌心灼燒。
宋枝蒽呼吸一緊。
纖長的眼睫低低垂下來,視線與他相對,“翻譯稿那邊需要我多加一些文字。”
喝過酒的祁岸似乎比平時多了份執拗,盯著她不鬆手,“那你就不管我了?”
“……”
宋枝蒽沒辦法地放低語氣,“就一會兒,行嗎?”
咬字溫溫軟軟,夾在電視機和旁人說話的背景音裏,格外像在哄人。
感受到她話裏的“誠意”,祁岸略抬了下眉,倒也沒多為難地鬆了手。
就好像她做事之前得到了他的應允,所以他才滿意。
宋枝蒽為他的霸道默默無語。
但想著手頭工作重要,趕忙撤回臥室。
還好她家裏有台還算湊合的台式機,可以讓她用最短時間投入到工作。
隻是這幫忙幫得和想象中不大一樣。
她本以為最多十幾分鍾也就完事兒了,不曾想這學姐一次又一次地找她,不是這段不行,就是那段重新修改一下用詞。
偏偏態度還極其良好,讓人有不滿也不好說。
就這麽翻來覆去地折騰。
不知不覺一個小時都過去了。
大概也是覺得過意不去,差不多九點時,學姐終於放過她。
然而這期間飯菜早已熱了一遍又一遍,外婆三人也早就下桌各忙各的,唯獨李堂亮拉著祁岸一直喝。
或許是平常少有這麽開心,李堂亮對著祁岸天南海北地聊,從過去日子多麽艱辛,創業時候多麽不易。
等宋枝蒽從臥室出來的時,李堂亮已經聊到了小時候老家養的那頭牛。
祁岸也沒好到哪裏就是了。
被灌了五六罐啤的不說,又跟著喝了好幾杯白的,人也早已沒了之前的清明。
李堂亮還非拉著他聊天,作為小輩他不得不應付,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在旁裝作很感興趣地聽著,實則眼皮沉得已經有些虛浮。
楊春芝收拾完廚房回來,見狀忙過去打岔,“你們怎麽還在喝啊,哎呦,真是的。”
宋枝蒽也很無奈,趕忙過去把桌上的酒收起來。
李堂亮喝多了,被楊春芝拽著的時候還不樂意,楊春芝哪裏慣著他,臭罵了他一頓,又囑咐枝蒽,“小岸看起來有點兒難受,你快,把他帶你屋裏躺會兒。”
宋枝蒽也是這麽想的。
隻是她比楊春芝溫柔許多,即便拽著祁岸的胳膊想把他拉起來,也控製力道,生怕拉疼他。
到這會兒,祁岸似乎才恢複一點認知,確定眼前的人是宋枝蒽後,倒也沒怎麽反抗,被她扶回了臥室。
隻是她的臥室太小了,祁岸一進去就感覺空間所剩無幾,宋枝蒽隻能耐心哄著他先在床上躺下。
祁岸聽話歸聽話,卻死攥著她的手不鬆開。
那張往日裏英氣俊朗的臉,這會兒也幾分迷離地盯著她看,眸色卻不似以往那般桀驁不馴,而是翻湧著晦澀不明。
宋枝蒽擔心地看著他,“很難受嗎?”
祁岸閉了閉眼,嗓音低啞,“嗯。”
“……”
“你陪著我我就不難受。”
比往常還要沉磁撩撥的咬字,混著一點點沙啞,莫名像在對她撒嬌。
宋枝蒽登時心軟,倒也沒真的抽回手。
隻是她從來沒照顧過喝醉酒的人,有點不知所措,隻能任由祁岸不鬆手,十指相扣地與他牽著,另一隻手在百度上搜索有什麽分解酒精的藥物。
搜來搜去,好像也隻有維生素C對她來說最方便。
宋枝蒽趁祁岸困意正濃,慢慢把手抽回來。
隨後又跟個小麻雀似的跑去客廳的藥箱裏找到維生素C,倒了杯水,回來哄著祁岸喝下去。
不一會兒,外婆輕手輕腳地推門進來,“小岸怎麽樣?”
宋枝蒽看了眼側身睡著的祁岸,小聲道,“應該還好,我看他已經睡著了。”
“那就好。”
趙淑梅明顯放心許多,“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喝這麽多酒。”
頓了頓,老太太又說,“對了,你今晚打算怎麽睡?原本打算讓你舅舅睡沙發的,但現在他喝多了,怕他不舒服——”
“讓我睡客廳吧,我沒事的。”
宋枝蒽十分懂事,“桃桃姐今天坐飛機回來一定很累,你們趕緊睡。”
趙淑梅鬆了口氣,“那行,你先將就一晚,我去給你拿被子先幫你鋪好,這邊你也照顧好小岸。”
宋枝蒽點頭。
畢竟祁岸這個狀態,別說找代駕把他拉回家,就是把他放在大馬路上,宋枝蒽都怕他丟。
最妥善的辦法自然放在眼皮子底下。
隻是她的床太小了,祁岸手長腳長的躺在上麵,總感覺不那麽能放開。
宋枝蒽莫名擔憂了下,但轉念一想,誰讓他非要喝那麽多,活該。
不過不滿歸不滿,出去洗漱之前,她還是幫他好好蓋了下被子,又把椅子挪到床邊,防止他一個翻身摔下去。
徹底安排妥當後,宋枝蒽才輕手輕腳地離開臥室,關燈關門。
時間雖然剛剛九點半,但大家都已經回到臥室按部就班地準備睡覺,客廳裏一片漆暗。
宋枝蒽也有些困。
明天還要準備剩下的四門考試,她得趕緊洗漱休息。
然而她剛躺在沙發的枕頭上,茶幾處就亮起一道光。
是祁岸的手機。
宋枝蒽起身拿起來,本意是想調整成勿擾模式,再順便幫他充個電,結果視線一個不經意便看到屏幕上堆積了三條微信……還都是同一個人的。
你的頌頌:【你什麽時候回來呀,我肚子好餓呀qwq】
你的頌頌:【你去哪裏了?不管我了嗎】
你的頌頌:【嗚嗚嗚嗚嗚我生氣了,再不回來我要吃光你家所有零食!】
宋枝蒽發誓,她真沒有想要窺探祁岸隱私,她真就是說不上為什麽,鬼使神差就把這三條信息讀完,又鬼使神差地提上一口氣。
腦中也隨之冒出許多疑問,比如——
這個頌頌是哪裏冒出來的?
她和祁岸什麽關係?
為什麽在祁岸家?
她怎麽都沒聽祁岸說過。
得到答案的方法也很簡單,她隻需要解鎖開祁岸的手機,再用女朋友的身份跟對方說幾句話。
但這種衝動隻持續了相當短的一瞬間,宋枝蒽就冷靜下來。
她跟祁岸又不是真的。
她為什麽要管這個什麽頌頌跟他是什麽關係。
而且萬一……萬一這就是祁岸魚塘裏的一條魚,她貿然行動,萬一攪和了兩個人之間的小情趣……
思及此,宋枝蒽抿起唇。
忽然電也不想給他衝了,直接把手機扔到茶幾上,悶悶倒回枕頭。
本以為轉眼自己就能睡著,結果翻來覆去好半天,宋枝蒽也沒醞釀出睡意,還越想越心堵。
甚至還莫名其妙地磨明天要怎麽問跟祁岸說這個事。
雖然兩個人是假的,但是關係存續期間,和別人搞曖昧是不是不太好?
萬一被外人發現造成誤會呢?
最主要的是當初他也沒說自己還有別的發展對象。
宋枝蒽越想越覺得離譜,各種情緒也在黑夜裏無聲發酵。
直到臥室裏忽然“咣”了聲。
神思瞬間被拉回。
宋枝蒽哽了下,剛坐起身就就看到臥室門打開,身形高大的祁岸步態少見虛浮地朝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這會兒的光線雖然昏暗,但能隱約看到他麵色不是很好看。
心中再度燃起擔憂。
宋枝蒽也顧不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起身跟過去,低聲問祁岸,“你是要吐嗎?”
祁岸看起來比之前清醒幾分,還知道摸開洗手間的燈,“沒,洗個澡。”
“……”
都這樣了還洗澡?
宋枝蒽無語歸無語,但也還是戴上眼鏡跟進去,“不然就別洗了,你先睡覺?”
祁岸卻完全不聽她的,直接把外麵的襯衫脫掉,隨手扔到洗衣機上,旋即又開始解腰帶。
意識到他要做什麽,宋枝蒽太陽穴一突,第一反應就是轉過身去非禮勿視。
然而還未等她離開,身後的祁岸卻驀地發出一聲低/喘。
宋枝蒽:“……”
祁岸似在自喃,“解不開。”
宋枝蒽扭過頭,神色艱難地看著他,這才意識到這家夥好像並沒太清醒。
別說解腰帶了,重心都不怎麽不穩,光是站在那兒都有些晃。
要是等會兒真的開始洗,說不定就摔倒了。
思及此,宋枝蒽紅著雙頰,無奈製止,“別洗了,容易摔,明天早上再洗不行嗎?”
“不行。”
祁岸垂著發紅的眼皮,不放棄地解腰帶,“髒。”
“……”
還真是無論什麽時候都那麽固執。
宋枝蒽想過不勸他,但又真怕他大晚上出事,猶豫幾秒,隻能上前拉住他的手腕,磕巴道,“那個,你把衣服,撩上麵點,我幫你解開……”
說這話的時候,宋枝蒽腦子都嗡嗡亂響,可除此之外,她好像也找不到別的辦法,畢竟她打不過祁岸,也不可能把他拖出去不讓他洗。
想來想去,似乎也就隻有這個辦法最痛快。
而且隻是解個腰帶,又沒什麽。
宋枝蒽在心中這樣安慰自己,行動早已不受控製地貼到他身前。
眼見她靠近,祁岸撩了撩困頓的眼波,倒也聽話地把白T掀起來,咬在唇邊。
轉眼間,一片線條流暢形狀性感美好的腹肌,就展露在她麵前。
不止如此,眼前祁岸眸色遲鈍,咬著衣擺望著她的神情,也有種難以言說的性/感。
宋枝蒽咽了咽嗓。
心跳越來越快,耳根也燙得厲害。
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她隻能硬著頭皮,去幫祁岸解開那原本並不算複雜的腰帶。
實話說,這是宋枝蒽從小到大第一次幫人解腰帶,細白的手指不可抑製地輕顫,看起來倒也沒有比剛剛的祁岸好上幾分。
不過還好,她最終還是解開了。
沒有碰到他多餘一寸。
要說唯一沒料想到的,大概就是在卡扣攤開的瞬間,祁岸鬆開嘴裏的衣擺,大手覆上她的脊背。
“……”
宋枝蒽上身一僵。
轉瞬間,另一隻手臂就兜過來,以不容反抗的力道,直接把她正向攬入懷中,又扭身抵到冰涼的牆麵。
整個動作快到不過一秒鍾。
兩人距離卻在瞬間推拉到極致。
宋枝蒽發出一聲下意識的低呼,旋即仰頭驚慌望著眼前看起來醉又好像沒醉的男人,“祁岸你——”
“宋枝蒽。”
他眸光沉沉如海,低啞發澀地打斷她,“我哪裏不如何愷。”
完全沒想到他會說這句話。
宋枝蒽心跳狂跳不止,眼神裏滿是惶惑。
但祁岸沒有。
他隻是靜靜地,深沉地望著她,如同受了極大的委屈與不甘,用灌滿破碎感的眼神質問她。
“為什麽要和他在一起。”
宋枝蒽喉嚨澀得厲害,“祁岸,我已經跟他分手了。”
她很努力地解釋,“你沒有不如他。”
“他根本不配和你相提並論。”
“我隻是——”
話在這裏卡了殼,祁岸湊得更近,深眸綺,靡且危,險,加深禁錮她的力道,“隻是怎麽?嗯?”
“……”
宋枝蒽眼眶一下就紅了。
像是積攢在內心好久,好多的委屈,終於找到合適的時機發泄,她眸光晶瑩,一字一句地反駁他,“是你不喜歡我的。”
“祁岸。”
宋枝蒽眼底閃爍著遲來三年的指責,“明明是你先拋下我的。”
話音落下,她哽住呼吸。
空氣也在這瞬如同凝脂。
就是這個瞬間,祁岸抬起手,將她鼻梁上的銀邊眼鏡摘下來。
原本清晰的視線突然變得模糊。
宋枝蒽眨了下眼,然還未來得及反應,祁岸就猝不及防地俯下身,沒有任何預兆地吻下來。
沾染酒氣的柔軟雙唇頓時封住她的。
另一隻手也在這瞬牢牢扣住的後腦勺,進攻的下一秒,含糊而繾/綣的話隨著微醺酒氣,同唇舌一並喂入她口中——
“沒有。”
“沒有拋下你。”
“想要你還來不及。”
作者有話說:
不管怎樣先親一個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