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112章
天色陰暗沉重, 黑壓壓的雲沉沉壓著宮牆。
繈褓中的獬兒無端地哭了起來,乳娘們哄也哄不好,趙蘅玉隻得親自抱了來哄。
趙蘅玉摸了摸獬兒的額頭, 心下一沉:“快叫太醫過來,獬兒發燒了。”
燕支聽了, 慌裏慌張就要退下去尋太醫,這時候花鈿拽著太皇太後送來的乳母的手腕, 怒氣衝衝走了進來。
花鈿道:“娘娘, 大皇子生病,必和此人有關。”
乳母大叫道:“冤枉啊,娘娘, 奴婢一舉一動都被人盯著, 從未有過不恰當的地方, 花鈿姑娘, 你倒是說說, 奴婢有哪裏做得不對?”
花鈿臉色漲紅, 道:“你!你偷偷給大皇子喂奶。”
乳母委屈道:“奴婢就是太皇太後指給大皇子的乳母,有什麽不合規矩的?”
趙蘅玉沉聲吩咐站在門口的燕支:“去尋太醫。”
乳母躬身笑道:“娘娘, 這裏既已沒事了,奴婢就告退了。”
她扭開花鈿的手就要走, 趙蘅玉冷聲道:“按住她。”
殿內太監一哄而上,將乳母撲倒在地。
趙蘅玉對花鈿說道:“搜她們的屋子。”
花鈿領命而去,片刻後燕支帶著太醫走了進來,太醫試了試獬兒的額頭, 捏開嘴瞧了瞧, 擰眉道:“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
趙蘅玉急切問道:“要緊麽?”
太醫道:“這病本不嚴重, 隻是大皇子太小, 還需小心照料。”
趙蘅玉略微鬆了口氣,她冷冷看向了被按在地上的乳母。
乳母鬢發散亂,半張臉狼狽貼在地磚上,趙蘅玉心中有了隱隱猜測,她說道:“煩請太醫為她把脈。”
太醫不解,但照趙蘅玉的吩咐做了,乳母掙紮起來,卻又被按住,太醫撚了撚胡子,說道:“脈象沉穩,身體康健。”
趙蘅玉擰了擰眉心。
殿外傳來一陣匆亂腳步聲,萬順急忙衝了進來,氣喘籲籲說道:“娘娘,不好了太皇太後帶了一大群人過來了。”
趙蘅玉此刻尚且不明白王順的驚慌,馬上,她就明白了。
太皇太後神色肅然,來勢洶洶,身後的太監宮女竟是手執鞭棍。
她身側站著被指來延福殿的另一個乳母。
趙蘅玉神色一凜,她給太皇太後行禮,一舉一動挑不出半分錯處。
太皇太後冷淡道:“皇後,你可知罪?”
太皇太後已經得知了登聞鼓之事,她又驚又怒,她從未想過趙珣真的會抽手來對付她。
她不甘示弱,當下就將埋在延福殿裏的暗釘用了起來。
她在心裏冷冷一笑,既然如此,就怪不得她了。
太皇太後做了兩手準備。
一是將趙蘅玉抓在手中,借此控製趙珣,將皇嗣之事抹平。
二是,殺了趙蘅玉和大皇子,宮變除去皇太弟趙瑜,甚至趙珣,立新太子。
趙蘅玉緩緩站起身來,她脊背挺直,冷聲道:“臣妾不知犯了什麽罪。”
太皇太後淡淡望了一眼身邊的乳母,道:“你說。”
那乳母打了一個寒噤,她咬牙說道:“皇後毒害皇嗣?”
燕支憤憤道:“你在胡說什麽?哪個皇嗣?我家娘娘都不曾見過二皇子。”
乳母開了口之後,膽怯之意漸漸褪了些,她道:“奴婢說的,正是大皇子,皇後毒害大皇子!”
燕支怒極反笑:“皇後娘娘為何要謀害自己的親生骨肉?”
太皇太後這時候緩緩說道:“皇後偏愛幼弟,當年為幼弟謀得皇太弟之位,為了幼弟的皇太弟之位,甚至懷孕出逃。現如今,皇帝寵愛大皇子,起了廢立的心思,皇後,你就是因此而對大皇子下手,對嗎?”
趙蘅玉擰眉道:“皇祖母空口怎能誣陷臣妾?”
太皇太後道:“太醫,你既然在這裏,你說,大皇子之病,是否是因毒而起。”
太醫一怔,頂著太皇太後的目光,重新戰戰兢兢把脈。
半晌,太醫道:“是吃了寒涼陰毒之物,微臣原以為是吃錯東西,細細一想,毒物也是可能。”
太皇太後冷冷望著趙蘅玉,說道:“皇後,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趙蘅玉咬唇,低聲吩咐燕支去尋花鈿。
燕支點了點頭,就要往外走,太皇太後道:“攔下!”
趙蘅玉身子一僵,抬起眼睛直視太皇太後。
她心裏焦急,這個時候,趙珣還在上朝,就是傳消息也來不及了,趙蘅玉看見太皇太後的人已經將延福殿圍得水泄不通。
“娘娘——”
忽然間,花鈿的聲音響起。
花鈿帶著幾個太監走了進來,她急著說道:“在乳母屋內,搜到了此藥。”
花鈿將藥包交給太醫,太醫細細查驗,點了點頭,道:“的確,應當就是這寒涼之藥害了大皇子。”
花鈿和燕支相視一笑,殿內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趙蘅玉逼視著太皇太後,緩慢說道:“太皇太後安插這兩個乳母到臣妾宮裏,讓她們服藥,命她們給獬兒哺乳,借此來謀害獬兒,你的……曾孫,皇祖母,你好狠的心腸。”
太皇太後並沒有注意到趙蘅玉話語間的停頓,她半晌沒有說話。
趙蘅玉隻感到額頭脹脹的疼,她一心牽掛著獬兒的病,已經沒有心思和太皇太後牽扯不休,她冷下臉,說道:“恕臣妾不能遠送。”
太皇太後卻說道:“皇後,你看清楚這藥包。”
趙蘅玉不解,她皺眉看著太醫手中的藥包,驟然間麵色一變,她認出來了桑皮紙上的小小印記。
永安侯府的的印記。
這桑皮紙包的明明是斐苑娘送來的避子藥,怎麽會被人用來包了害獬兒的毒藥。
趙蘅玉猛地抬眼,看向了太皇太後。
這是她設下的局。
太皇太後淡漠說道:“皇後,你還有什麽可狡辯的?”
她道:“你夥同永安侯府,謀害大皇子,人證物證懼在。”
她話音剛落,身後的太監宮人順勢而出,圍住了趙蘅玉。
燕支和花鈿阻攔不急,隻得淒厲喊道:“娘娘!”
轉眼間,趙蘅玉已經被帶離了延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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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蘅玉母子被太皇太後的人塞進了密不透風的馬車裏。
走出延福殿的時候,趙蘅玉搶過了太監懷中抱著的獬兒。
太皇太後淡淡瞥了她一眼,道:“由她去。”
太皇太後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馬車不知道行了多久,終於停了下來。
趙蘅玉抱著獬兒,被推進了一座破舊的庵廟裏。
她不知道太皇太後是作何打算,是將她和獬兒當做是談判的籌碼,還是幹脆想要他們的性命。
她抱著獬兒坐在破廟裏的蒲團之上,警惕地望著太皇太後派來盯著她的人。
她觀察了許久,那些人眼下並沒有動手殺她的意思。
危機感稍稍解除,趙蘅玉抱著獬兒輕輕搖晃,她試了一下獬兒的額頭,好像沒有那麽燙了。
趙蘅玉悄悄摸了摸腰間的匕首,心裏琢磨著自己逃出去的勝算。
她透過殘損的牆,看著破廟之外。
天寒地凍,白雪皚皚,她一個弱女子還帶著獬兒這個稚子。
但是,雖然困難,若是為了一線生機,她也必須去試。
她咬了咬唇,暗中觀察太監們。
這時候的他們還是很警覺,死死盯著趙蘅玉不放。
沒關係,她安慰自己,要等,等到他們鬆懈之時……
吱呀一聲,沉重的門被推開了,寒意裹挾著風雪撲麵而來,趙蘅玉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太監們神色警惕,趙蘅玉心中湧起期待……
但緩步走進來的,竟然是陳敏敏。
陳敏敏身側的翠微端著一方漆黑托盤,托盤上放著一隻酒壺和一隻酒盞。
趙蘅玉望了望托盤,明白過來,她淡淡道:“陳妃,生產不過兩日,竟能下榻走動了。”
陳敏敏麵色一瞬間變得極為難看起來。
趙蘅玉望著陳敏敏,麵上沒有什麽表情,她說道:“我與你並無仇怨,為何非要如此?”
陳敏敏麵容扭曲,她笑道:“並無仇怨?”
她厲聲道:“從小,你事事都要與我攀比,我想要的,你總是要搶去,文若哥哥也好,聖上也好,皇後之位也好。”
她眼底有了瘋狂之意:“皇後之位本就該是我的!”
趙蘅玉冷漠看著她,並無動容。
陳敏敏淒厲說道:“若沒有你,我會是太子妃,會是皇後,我的兒子會成為太子、皇帝,可是如今一切都沒有了、都沒有了……”
她摸著肚子說道:“若不是你,我的孩子怎麽會沒了?那是我和聖上的孩子……”
趙蘅玉冷冷道:“你行巫蠱之術,害人不成反受其殃,活該。”
陳敏敏怒道:“閉嘴!”
陳敏敏瘋狂喊道:“將毒酒給她灌下去、給她灌下去!”
翠微托著托盤縮了縮脖子,太監們戰戰兢兢不敢上前。
太皇太後暫且沒有吩咐處死皇後,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陳敏敏笑了一笑:“你們不敢?本宮親自來。”
她拿起酒壺和酒盞,動作婷婷嫋嫋,她笑著走來,對趙蘅玉說道:“皇後,臣妾來送你最後一程。”
趙蘅玉抬起眼睛:“你應當慶幸,那個孩子沒了。”
陳敏敏咬牙切齒:“毒婦!”
趙蘅玉說道:“陳妃,你懷的並非皇嗣,聖上從未和你同房,那孩子,是你同外男苟合而得。”
她笑了一下:“或許你明白,你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陳敏敏如遭雷擊,怔怔後退兩步,又激動往前,尖叫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她猶如潑婦一般撲了過來,酒壺快要拿不穩,她卻不管不顧,直往趙蘅玉嘴裏倒。
陳敏敏掐著趙蘅玉,兩人倒在了蒲團之上。
血溢了出來,洇在發黃的蒲團上。
雪花飄落,寂然無聲。
作者有話說:
先更一章,希望今天能寫到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