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106章

    陳敏敏清醒過來, 她臉色煞白,嘴唇起了細細一層幹皮。


    她睜眼,發覺自己好端端地睡在榻上, 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然而陳敏敏清清楚楚地記得早些時候發生了什麽。


    翠微將一個男人藏在了她的房裏,隨後趙蘅玉的太監喊抓奸, 她還沒來得及送走那男人,趙珣就來了。


    她清楚地記得趙珣的眼神。


    趙珣居高臨下看著她, 眼中盡是冷漠, 仿佛在看一隻螞蟻,隨後他走了。


    陳敏敏坐起身來,揚聲道:“來人, 來人!”


    翠微趕了過來, 陳敏敏一見她, 心口火氣直冒, 她又伸手對著翠微的臉甩了一耳光。


    翠微立刻跪了下來, 聲淚俱下說道:“奴婢罪該萬死, 隻是這是太皇太後的吩咐,奴婢不得不照做啊。”


    陳敏敏怔怔:“太皇太後?”


    翠微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太皇太後說, 聖上如今做大情種做得上癮,怕是不會碰娘娘, 可是下任皇帝,必須捏在陳家人手中,於是太皇太後隻能兵行險招。”


    陳敏敏心裏頓然間一片冰涼。


    翠微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不知過了多久, 她聽見陳敏敏輕聲道:“起來。”


    翠微小心翼翼起身, 聽見陳敏敏說:“去將那個男人找過來。”


    翠微大驚失色:“娘娘。”


    陳敏敏下了榻, 慢慢走到妝台前坐下,她緩緩梳頭。


    她想起來趙珣看她的嫌惡眼神。


    她堂堂魏國公府大小姐,從來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沒想到卻栽在了趙珣頭上。


    趙珣,原來不過是一個來自行宮的人人能欺的皇子。


    他一旦得勢,卻將她踩進了泥中。


    她虛度青春,困在他的後宮裏。幾年來,他不聞不問,卻一心和趙蘅玉那個野種糾纏。


    憑什麽!

    陳敏敏捏緊了玉梳。


    既如此,就休怪她了。


    陳敏敏手心發汗,為自己做出的決定而恐懼又激動。


    趙珣今日已經撞見了她房中藏人,她的罪名已經洗刷不掉,在趙珣眼中已然是個死人。


    那為何不坐實這罪名?

    太皇太後會護著她的,諒趙珣也不敢將這樁醜事抖出來。


    陳敏敏用力將玉梳擲在地上,玉梳撞在地上,發出叮鈴一聲聲響,赫然碎成了兩截。


    翠微戰戰兢兢來到門口,她身側,是還來不及逃竄,也尚未被趙珣下令拿下的陳五。


    ,


    趙蘅玉天亮醒來,略有意外地發現自己枕在趙珣的胳膊上。


    她迷迷糊糊問道:“你還沒去上朝?”


    問完她才想起,這裏是護國寺。


    趙珣早就醒了,他睜著眼看著頭頂的帷幔,不知在想什麽,他出神有一陣子了,聽到趙蘅玉問話,才回過神來。


    他笑了一下,和著薄薄絲衾將趙蘅玉攬入懷中,他翻身將趙蘅玉壓住,想要親親她。


    她迷瞪的樣子像是一隻柔軟的兔子,讓人忍不住欺負。


    可他稍微用力,趙蘅玉卻已經疼得連連嘶聲。


    趙珣低頭看去,趙蘅玉寢衣衣襟因動作而鬆散,星點般的紅痕一路蜿蜒向下,趙珣回憶起昨夜的事,想起趙蘅玉盈盈的淚,柔弱無骨的擁抱,還有她渾身發顫的模樣。


    他伸手,碰了碰趙蘅玉雪白肌膚上的痕跡,他手指滾熱,帶著些莫名的意味:“疼嗎?”


    趙蘅玉推開了他的手,一大早上就鬧了個紅臉,她支支吾吾不敢說話,趙珣察覺到趙蘅玉在他懷裏挪動的姿勢太過凝滯,他旖,旎的想法頓時消散,他對自己昨夜的魯莽有些懊惱,他皺眉:“真受不住?”


    趙蘅玉眨了眨眼,大著膽子,順著他的話軟軟抱怨:“疼得很,想來十天半個月是不能碰的了。”


    趙珣神色端凝,趙蘅玉盯著趙珣的臉看,一下子緊張起來,她正要改口,忽然察覺到腿上一涼。


    趙珣的手已然撩開她的裙底。


    趙蘅玉一身的皙白皮膚頓時成了通紅的熟蝦,她按住趙珣的手:“做什麽!”


    趙珣依舊擰著眉:“看看傷口。”


    趙蘅玉羞憤欲死:“騙你的,騙你的!”


    趙珣向上的手掌停下,順勢握住了她的腿,他將趙蘅玉抱住,頭埋在她的烏發中,悶笑出聲。


    趙蘅玉這才反應過來,趙珣不知何時看穿了她的小小謊言。


    她怎能騙過他,他才是說謊的鼻祖。


    趙珣一大早上黏黏糊糊,在榻上磨蹭了半個時辰才終於和趙蘅玉起了身。


    趙蘅玉坐在妝台前梳頭,趙珣半坐在桌上,把玩她的脂粉釵鈿,趙蘅玉簡單挽起一個拋家髻,正要去娶桌上的珠釵,趙珣先她一步,拿起了珠釵,他道:“我來。”


    趙蘅玉眼露懷疑:“你會嗎?還是我自己來吧。”


    趙珣哼道:“不過是婦人頭上一支釵,有什麽不會。”


    他伸手,往她發髻上簪。


    趙珣神色認真嚴肅,像是在麵對最難纏朝臣的奏折,又像是在麵對敵人的千軍萬馬。


    他小心翼翼為趙蘅玉戴上珠釵,珠釵上的珠子卻絞住了趙蘅玉的頭發,趙珣手忙腳亂了一通,還是扯下了幾根頭發,趙蘅玉疼得眼淚直冒。


    趙珣心虛摸了摸鼻子,站起身來,遠離了妝台。


    趙蘅玉在濛濛銅鏡中看見趙珣正在看她,她心一跳,胡亂避開視線。


    趙珣說道:“來護國寺已經耗上了三天,今日就都回宮吧。”


    趙蘅玉手一頓,她小心問道:“太皇太後病好了?”


    趙蘅玉猜得到太皇太後是裝病,目的昭然若揭,她卻不好和趙珣攤開說。


    趙珣是太後的養子,和魏國公府出身的太皇太後關係不一般,他對太後沒有多少母子之情,但趙蘅玉卻能看出來,趙珣極為尊重太皇太後。


    趙蘅玉知道,當年局勢未定之時,太皇太後就選中了趙珣。


    趙珣聽到趙蘅玉談起太皇太後,神色極為複雜,他轉瞬之間麵色如常,他說道:“不過是裝病罷了。”


    趙蘅玉隔著鏡子端詳了趙珣的神色,看不出究竟,她道:“裝病啊……”


    趙珣多講太皇太後,卻說道:“今日就回宮,這裏也沒什麽要收拾的東西……”


    他不知想到什麽,銳利地盯著鏡中的趙蘅玉,說道:“也沒有什麽要緊的人。”


    聽到趙珣提到這一茬,趙蘅玉決定和他開誠布公。


    他生了八百個心眼,若是不說清楚,怕是時不時疑心病都要發作。


    趙蘅玉問道:“你昨夜進屋,是在找什麽人?”


    趙珣身子一僵,動作極為不自然說道:“沒有。”


    趙蘅玉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到趙珣跟前,她按住趙珣的肩膀,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她道:“你就是有。”


    她逼問他:“你在懷疑什麽,懷疑我藏人?”


    趙珣別開眼睛,悶悶說道:“我隻是……”


    他握上趙蘅玉的腰,仰頭極為認真地看著她:“有很多人喜歡你,那些人我從不放在眼裏,唯獨斐文若……”


    趙蘅玉不解:“斐公子怎麽了?”


    趙珣眼中有嫉恨:“你從小就喜歡他!”


    趙蘅玉一怔,過了一會兒,她緩緩歎了一口氣,手指輕柔地摸上趙珣的濃黑劍眉,她道:“那是小時候的事了。”


    趙珣用力扼住趙蘅玉的手腕,幾乎是咬牙切齒:“你果真喜歡過他!”


    趙蘅玉怔怔:“我不知道,我從前喜歡過他麽……”


    趙珣眼見趙蘅玉似乎被他點醒了什麽,心中一慌,忙改了口:“別想了,你不喜歡他,斐文若一個偽君子,有什麽好喜歡的。”


    趙蘅玉回神,她笑了一下:“阿珣,我想見他。”


    趙珣神色變幻不定。


    趙蘅玉低下頭來,親了親他的唇:“相識這麽多年,是時候向他告別了。”


    趙珣思量良久,終於點頭:“好。”


    護國寺山腳下。


    趙珣勒著馬站在風口上,看見趙蘅玉一步一步走向斐文若。


    斐文若越過趙蘅玉看向了她身後的趙珣,心裏百般滋味。


    趙珣肯讓趙蘅玉來見他,他卻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挫敗。


    那似乎意味著,自己不再是趙珣和趙蘅玉之間的隔閡,換言之,趙蘅玉將從前都放下了,他再無一絲一毫的機會。


    趙蘅玉穿著大紅的鬥篷,風吹開了她的衣擺,她抬著頭走近他。


    斐文若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個上元夜。


    趙蘅玉同樣穿著火紅的鬥篷,站在牌樓之下,昏黃燈光籠罩著她,她叫他:“文若哥哥。”


    “斐公子。”


    趙蘅玉略顯生疏的稱呼,一下子將斐文若拉回現實。


    斐文若笑道:“今日是告別嗎?”


    趙蘅玉點了點頭。


    斐文若道:“既是最後一次相見,我想聽你叫我一聲,‘文若哥哥’。”


    趙蘅玉抬起眼睛,喚道:“文若哥哥,”她抿了抿唇,“如今我一切都好,你放心。”


    斐文若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麽,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他放心。


    趙蘅玉接著說道:“文若哥哥,我也希望你,一切都好。”


    斐文若千言萬語,隻化為一句話:“棄捐勿複道,努力加餐飯。”


    斐文若轉身,他雪青的襴衫被風吹皺,他上了馬車,打起簾子道:“蘅玉,暫且別過。”


    他語氣暢闊:“我卻覺得,我們還能見麵。”


    他笑道:“若他有負於你,你隨時可到我永安府來。”


    斐文若看見趙珣有所察覺,已經神色陰沉地追馬趕過來,他笑著放下了車簾。


    趙蘅玉察覺到身後趙珣走了過來,他輕輕攬住她的肩。


    趙蘅玉目送斐文若的馬車離開,轉過身來,伸開雙臂抱緊趙珣。


    她聽見趙珣沉聲說道:“他還在癡心妄想。”


    趙蘅玉笑道:“他在開玩笑。”


    趙珣卻不以為然,他心中暗想,斐文若,果然是一個偽君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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