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趙蘅玉和王則的婚事準備得匆忙, 就定在了七日後。
王家後院的舊房子在七日之內無法修葺一新,於是隻是扯了一些紅綢蓋上,看上去倒是喜氣洋洋的。
王則悄悄來到屋裏見趙蘅玉, 他看趙蘅玉依舊有些不好意思,他低聲說道:“季姑娘, 我知道你嫁我隻是權宜之計,一麵是因為大伯母家逼你, 一麵是因為你娘家弟兄逼你回去, 季姑娘,你知道我的為人,你放心。”
趙蘅玉點點頭:“王郎, 我自是信你。”
這七日內, 趙蘅玉沒有見到趙珣。
趙蘅玉心中未免有些不安, 害怕與上回和斐文若大婚一般。
趙蘅玉搖了搖頭。
這些時日以來, 趙珣並沒有再用強硬態度對她, 他甚至費盡心思裝了個失憶來到她的身邊。
他變了一些, 他應當不會和從前一樣衝動。
七日轉眼就過去了。
這一天,王家院子裏熱熱鬧鬧, 王則跑前跑後忙了個不停,其餘王家人都挎著一張臉, 坐在席上一動不動。
王則舉著酒杯轉了一圈,沒有看到趙珣。
他偷偷來到房中問趙蘅玉:“今日這大喜日子,也沒有見到珣弟,你娘家人這樣反對這件婚事, 不如你和他說清楚, 我們兩人算不得數。”
趙蘅玉笑了笑:“不用。”
她將王則扶了出去:“你去外麵招待客人。”
趙蘅玉將王則請了出去, 重新安靜坐在床榻上。
她緊攥著手指, 心中暗想著,過了今夜便好。
今夜趙珣不出現,她和他便一切結束了,之後,她和王則一起離開桑子村,去京城租個地方住下,讓王則安心考試。
平平淡淡,就如同尋常夫妻一般。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趙蘅玉開始是提著一口氣的,漸漸她不再緊張,她忽然感到身子發冷,側頭去看窗子,發現不知什麽時候,窗子開了半扇。
趙蘅玉尚且沒有反應過來,隻覺得腰上一緊,她被人抱住騰空而起。
她被帶著破窗而出,等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坐在了馬背上,整個人被圈在了懷裏。
趙蘅玉心下一沉:“阿珣。”
趙珣沒有回答,耳邊隻有呼呼的風聲。
趙蘅玉絕望說道:“阿珣,你依舊沒有變。”
趙珣緩緩勒住了馬,他沉聲問道:“什麽意思?”
趙蘅玉問他:“阿珣,就算你再度讓我入宮,我們依舊是隔閡重重,到時候你怨恨我,我怨恨你,我已經感到累了。”
趙珣從身後抱住了趙蘅玉:“沒有隔閡,我們已經沒有隔閡了,阿姐,嘉太妃好好在宮裏頤養天年,季家人、斐家人都好端端地做他們的侯爵伯爵,十弟已經是皇太弟了,阿姐,我們兩人,如今不是好好的嗎?”
趙珣將頭埋進趙蘅玉的烏發中,他說道:“你就不能,不能心甘情願同我入宮嗎?往前的一切一筆勾銷,我們重新開始。”
趙蘅玉輕輕說道:“重新開始……阿珣的意思是,讓我重新做你的阿姐?”
趙珣咬牙:“當然不是,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趙蘅玉搖頭:“可是我對你從無男女之情。”
趙珣怔怔鬆了手,而後更加用力地抱緊了她,趙蘅玉幾乎感到難以呼吸,她聽見趙珣惡狠狠說道:“你定然是在說謊!”
趙珣感到失控,盡管此刻他緊緊地將趙蘅玉抱在懷裏,可他總有一種感覺,總覺得趙蘅玉會從他懷裏消失,他的心裏一片空落落。
趙珣艱澀開口問她:“蘅蘅,你心裏從未有過我?就算有一刻也好。”
趙蘅玉頓了片刻,她的聲音細如遊絲地飄進趙珣的耳中,她說:“沒有。”
趙蘅玉說道:“從前我將你當做弟弟疼愛,湯泉行宮後,連姐弟之情也不能有了。我不知該如何對你,我該如何對你,在那些事情之後?”
趙蘅玉聽見趙珣喉嚨裏擠出了嗬嗬的聲響,趙蘅玉聽不出來他是在哭還是在笑,或許他隻是瘋得哭笑不分。
趙珣雙手掌住趙蘅玉的臉,令她看著自己。
趙珣眼底有著幽然火簇,他說道:“那阿姐就恨我吧,恨也可以變做是愛,我都可以做到,阿姐為什麽做不到?”
趙珣死死盯著趙蘅玉,她小巧的臉龐在他眼中飄搖模糊,他仿佛一用力就能捏碎。
他眼中的瘋勁平靜下來,他怔怔鬆開了手。
趙蘅玉正在費力掙紮,忽然發覺下巴處的禁錮消失了,她猶沒有反應過來,還用力咬了趙珣的虎口。
趙珣沒有掙開,隻是由著她咬,半晌,趙蘅玉回過神來,訕訕放下。
趙蘅玉冷臉問道:“你要怎樣才能放過我?”
趙珣一言不發,他握緊了韁繩,忽然將馬頭掉轉了過去。
趙蘅玉看清楚趙珣是往桑子村王家走去,一顆心中終於緩慢地落下。
趙珣的手臂鬆開了她的腰,趙蘅玉目視前方,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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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依舊是熱熱鬧鬧的,沒人發覺新娘子已經被人擄走了。
王則在這寒冬臘月裏忙得滿頭冒汗,他忽然看見門口走進來一個人,驚得眼皮直跳。
那曾經刁難過趙蘅玉,對趙蘅玉起色心的裏長竟然也來了。
裏長高聲喊王則:“王新郎官!”
這大好日子裏,來都是客人,王則自己也不願意得罪裏長,他陪著笑過來了,問道:“裏長大人也過來了?”
裏長清了清嗓子說道:“你家新娘子身份可疑,頭先告訴我說是姓金,後來我打聽到了,卻是姓季。”
王則說道:“定是裏長大人聽錯了,我家新娘子一直說的是姓季。”
裏長瞪了瞪眼:“大膽後生,你難道是在說我耳背?我怎麽可能聽錯?”
王則隻要敷衍道:“是是是,是我們一時糊塗,裏長大人千萬別見怪。”
裏長冷笑道:“一時糊塗?不見得吧,隻怕是處心積慮!”
王則麵色一僵:“裏長大人你這是什麽意思?”
裏長說道:“玉娘的身份可疑,她的路引和她的身份不符,依律是要治罪的。”
王則額上冒汗,頓時不知所措。
裏長說道:“還不將她帶出來,我將她帶進官府一一盤問。”
王則急中生智,沉穩下來,給裏長塞了銀錢,說道:“裏長大人,我家玉娘的身份絕對沒有問題,今日是大喜的日子,還請裏長大人放過一馬,不若過幾日,我和玉娘登門親自和裏長大人說清楚,如何?”
裏長掂了掂銀子,說道:“你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是不通融,這樣,你和玉娘拜完堂,就過來說清楚吧。”
看著王則無奈走開,裏長心裏喜滋滋,今日的新娘,說不準是花落誰家了。
一個身份不明的美人,帶回帶去了衙門,還不是任他宰割的份兒。
幾桌之外,王大伯母一家也是心懷鬼胎。
王家大伯和兩個兒子不在倒是情有可原,大嫂卻也沒在席中。
二嫂左右看了一眼,問道:“娘,大嫂去了哪?”
王大伯母瞪了她一眼:“不該問的就別問。”
二嫂過了半天又問道:“娘,我家不是和王則家裏鬧掰了嗎?還來吃他家的婚席做什麽?”
王大伯母沒心思去和兒媳閑扯,她一邊緊盯著王則,一邊是不是看一眼緊閉的房門。
二嫂反應過來:“娘,大嫂是去了侯府?”
王大伯母伸手將一大塊饅頭塞進了她嘴裏:“吃席也塞不住你這一張嘴。”
王家大嫂搭了一架牛車,來到京城葉侯府家,費力見了管家媳婦,說明了來意。
管家媳婦覷她一眼:“那王則媳婦就算是再美的天仙,一回兩回三回,還要我家五公子三顧茅廬去請不曾?你早些回去吧,別落下一頓罵來。”
王家大嫂說道:“我家原本是歇了這攀高枝的心思的,隻是王則一家婚後就要離開王家,我和家婆左思右想,怕有一天五公子有了興致過來,不見人影怪罪我們,因此上了侯府門來知會五公子一聲,別的是再不敢妄想了。”
管家媳婦聽了她這話,覺得有幾分道理,她道:“隨我來吧。”
管家媳婦將話帶到了葉五郎這裏,葉五郎想起前幾日和他九弟的夫人幾次三番壞了他的好事,他不由得想要爭口氣。
葉五郎說道:“王家……既然是大喜的事,我也不倫尊卑,去沾沾喜氣,去,和九夫人說一聲,看她這次胳膊要伸到哪裏。”
斐苑娘此時正在和葉九郎見兄長斐文若,聽見丫鬟傳話,她望了一眼斐文若,躊躇了半晌。
斐文若問道:“苑娘,是誰家娶妻?”
斐苑娘說道:“是桑子村莊頭的侄子娶妻。”
斐文若擰眉想了半天,不知斐苑娘和一個莊頭的侄子有什麽關係。
斐苑娘說道:“兄長,他娶的是蘅玉阿姐。”
“蘅玉……”
斐文若怔愣過後是欣喜若狂,他不顧葉九郎的凝視站了起來,他問道:“蘅玉……還在?”
幾架馬車駛到桑子村王家門前。
葉五郎先到了一步,他跳下了車,昂起頭對著後麵哼了一聲。
斐文若、斐苑娘和葉九郎也依次下了馬車。
一聲拉長的聲音喊道:“吉時已到——”
裏長站了起來,向幾個雜役使了眼色,盯著門口,隻等趙蘅玉出門就將她押到衙門。
葉五郎衝了進來,一眼就看到了王則,他想著,今日人多,若是趁亂將王則打個半身不遂,他家沒錢,為了養病,豈不是隻能獻身於他?
斐文若、斐苑娘及葉九郎匆匆趕到門外想要阻止這門親事。
隻是那扇房門安安靜靜,沒有半點動靜。
媒婆清了清嗓子,再度催促道:“吉時已到,新娘子快快出來,可別誤了吉時!”
趙珣抱趙蘅玉下了馬,他望著趙蘅玉向窗邊走去,他握緊了手指,幾度想要上前,卻僵硬僵硬地止住了步子。
忽然間,趙珣眉峰一動,他聽見四麵腳步聲漸漸往這裏合攏。
他似乎聽見劍刃轟鳴之聲。
趙珣飛快上了馬,又一次將趙蘅玉攔腰放在了馬上。
趙蘅玉聽見了院中的驚叫,她驚惶地看著趙珣,慘白著臉,一雙眸子微微失神。
趙珣冷聲道:“危險,我們走。”
趙蘅玉擰開趙珣的手:“獬兒還在裏頭。”
趙珣已經催馬急奔,他略不自在說道:“早就吩咐李德海帶走了。”
趙蘅玉一愣,抬眼望著他,他今日來這裏不是偶爾興起,而是早就準備好了一切。
雖不知道他為何忽然間改變了主意。
若是他沒有變主意,這時候,她和季獬兒娘兒倆隻怕已經被關在宮裏了。
趙蘅玉又想到了什麽,慌忙說道:“王則!王則還在裏頭!”
趙珣卻是冷哼了一聲,他握著趙蘅玉的腰抱緊了她,他道:“沒時間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