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寢宮昏暗, 燭火搖曳。
趙蘅玉壓住喉間難以自抑的細碎嬌顫,迷茫地望著俯身,下來的趙珣。
他在說什麽?
像?
像誰?
趙珣的吻落在她汗涔涔的發間,克製著他的暴躁, 溫柔得有些表麵。
他緩慢得故意折磨人:“喜歡麽?”
趙蘅玉對趙珣的舉動感到震驚。
趙珣抬起身來,燭光虛虛地攏著他, 他紺青色的烏發鍍了一層柔和的光,他溫文爾雅地笑著, 眉骨卻隱約有幾分戾氣。
趙蘅玉艱難地猜測著, 莫不是他在裝作斐文若的樣子,來和她做這等事?
簡直荒謬至極。
趙珣衣著完整,隻有袍裾之上微亂, 露出了些微銅色的肌膚, 趙蘅玉望著他身上的襴衫, 隻覺得有說不盡的羞恥。
她伸手去扒趙珣的衣裳, 咬唇呼吸急促道:“脫下。”
趙珣烏黑眼珠中戾氣一閃而過, 而後他自若地將衣裳脫了下來, 他笑得莫名:“阿姐別急。”
他死死按住趙蘅玉的手腕:“這般喜歡……”
他低眼望著趙蘅玉,恨得咬牙卻無可奈何。
他竟妥協至此, 情願趙蘅玉將他當做別人,也要強逼她心甘情願留在他身旁。
趙珣指尖拭去趙蘅玉額間的汗, 他似是說服,似是蠱惑:“斐文若本人哪會讓阿姐這般得趣。”
他看見趙蘅玉眼神虛虛,隱約漸漸動,情,他心中暗恨。
雖作了書生打扮, 故意這般蠱惑趙蘅玉, 他望見趙蘅玉的神色, 卻心頭一緊。
他決不允許趙蘅玉在迷亂之際想的人是斐文若。
他故意狠狠撞, 讓趙蘅玉明白如今在她身邊的人,是他。
他道:“阿姐睜眼,看看究竟是誰在疼著你……”
俊美溫和的麵容上掛著一個不太相稱的冷笑。
恍若神佛,恍若惡鬼。
,
這段時日,趙珣不管再忙,也要到延福殿與趙蘅玉行夫妻之事。
延福殿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被趙珣派人搜查過,她藏起來的瓷瓶早在爭吵之日就被摔了個粉碎。
趙蘅玉接觸的人與物都會被仔細篩查,她沒有半點機會接觸到避子湯藥。
每日來把脈的太醫神色漸漸輕鬆,趙蘅玉心中因此越發不安起來。
她和趙珣如今這相互折磨樣子,她怎能懷上趙珣的孩子?
平白將孩子帶來世間,受他們大人的折磨?
更何況還有趙瑜一事。
若是趙珣自己有了子嗣,那皇太弟又該如何自處?
趙珣定會將趙瑜除之而後快。
趙蘅玉心中焦急,每日算著月事的日子,坐立難安。
她不由得想起在她去護國寺之前,斐文若對她說過的話,他說要幫她逃跑。
,
趙珣批完折子,看見葉九站在廊下。
葉九成婚,趙珣特許他告假了一段時間,如今正是新婚燕爾你儂我儂,趙珣沒想到他這麽早就回來當值了。
趙珣便將葉九叫了進來,細細問了他近來可好。
葉九略微羞澀,自然是說好的。
斐苑娘溫柔可愛,單純善良,隻因為從前不善交際,沒有傳出名聲,婚後,葉九如獲至寶。
趙珣略微詢問之後,就揮手讓葉九退下,葉九卻頓了一下,說道:“陛下,內人和徽寧殿下一向要好,如今徽寧殿下又入了宮,內人想來看望看望。”
趙珣皺了下眉頭,而後倏然鬆開。
他不喜歡趙蘅玉和斐家有牽連,斐文若心機深沉,他總要堤防著斐文若搞鬼。
但是斐苑娘是個不諳世事的性子,她又和趙蘅玉交好。
趙珣想到,趙蘅玉近來總像是有些鬱鬱寡歡的模樣,他鬆了口:“也罷,就讓她入宮瞧瞧吧。”
葉九一喜,趕忙回家告訴了斐苑娘這個消息。
斐苑娘在第二日便入了宮,婚後,她也有了些當家主母的風範,穩妥了不少,她隨著宮人一路來到延福殿,見到了趙蘅玉。
她一見趙蘅玉,正要行禮,卻被趙蘅玉扶住了,趙蘅玉說道:“苑娘,你我之間不必客氣,快坐下。”
趙蘅玉和斐苑娘閑話了片刻,趙蘅玉終於忍不住問了:“苑娘,你在宮外,消息靈敏些,你可聽到些消息?母妃和十弟如今到了那裏?”
斐苑娘說道:“大約是快要進京了吧。”
她沉默地撥了撥茶盞,忽然掃了一眼殿內的宮人。
趙蘅玉明白過來,對宮人說道:“我和葉夫人要說點體己話,你們都下去。”
待到宮人走後,斐苑娘說道:“公主可知曉嘉太嬪斬殺長史的始末?”
趙蘅玉微微頷首:“母妃昔日的婢女將這件事告訴了我。”
斐苑娘說道:“我不曉得公主知道多少,我便將事情從頭到尾講一遍。”
趙蘅玉望著斐苑娘嚴肅的神色,壓住心中的不安:“你說。”
原來,嘉太嬪和趙瑜快要行至大寧的時候,聽說了京中將趙瑜封為皇太弟的消息,他們母子二人還沒來得及高興,當天夜裏,就有人口稱領了聖旨,前來誅殺他們。
嘉太嬪帶著趙瑜和心腹人馬逃了出去,躲藏了幾天,被一直暗中保護他們的季家父子找到了。
說到這裏,趙蘅玉按住了斐苑娘的手:“季家?”
斐苑娘點頭,她看著趙蘅玉糾結難過的表情,斐苑娘說道:“公主,季家人並沒有投敵韃靼。”
趙蘅玉一怔,眼中有了光:“果真?”
斐苑娘說:“季家人流放三萬衛,天寒地凍的,季夫人身子弱,又在這流放途中發現有了身孕,不堪忍受,百般無奈之下,季公子殺了守衛,帶季家人逃了。”
斐苑娘頓了一下,說道:“他們遇見了,我的父親。”
趙蘅玉望著斐苑娘,終於發現,如今的斐苑娘不再懵懵懂懂天真無憂,趙蘅玉問道:“苑娘,你也知道了你父親還活著。”
斐苑娘說道:“前些時候,兄長將一切都告訴了我,父親斡旋於蒙古人之間,掌控了兀良哈部落,或許,在大雍看來,他也是叛徒。”
斐苑娘道:“父親救下了季家人,走漏了風聲,傳到京中時,人人都說季家人叛國。”
斐苑娘無奈笑了一下,說道:“還是說回嘉太嬪這件事吧。”
嘉太嬪被自己兄長和侄兒找到,他們誤以為趙珣真要滅口,破釜沉舟之下決定先下手為強,於是斬殺了朝廷派來監視藩王的一眾官員,包括寧王府長史等人。
可惜幾日之後,被趙珣派大軍過來平亂了。
嘉太嬪和趙瑜被押送回京,季兆和季恒則逃了出去。
趙蘅玉心中大亂:“母妃和十弟果真是反了。”
趙蘅玉明白,從宮變的那一日,或者是更早之前,嘉太嬪趙瑜和趙珣之間,就已經難以轉圜。
但她總是難以麵對這一切,情願對此裝聾作啞。
斐苑娘握住了趙蘅玉的手,說道:“公主,事已至此,多想無益,我受兄長所托,隻為了過來問公主一句,公主想要離開嗎?”
離開……
她原本是一心想要離開的,可是如今嘉太嬪、十弟還有季家人都淪落到了如此境地,她是否應該留在趙珣身邊,慢慢圖謀?
斐苑娘看出了趙蘅玉的猶豫,她握緊了趙蘅玉的手:“季公子知道公主如今的境況,他讓我告訴公主,不需要公主為了他們斡旋於後宮,季公子心疼公主,隻想公主離開虎狼之地。”
斐苑娘說:“公主若想離開,就設法出宮,隻有在宮外,季公子才有辦法。”
斐苑娘從懷中掏出了煙花手筒,塞進了趙蘅玉的手心。
她說道:“公主若是有了決議,設法出宮後,將此煙花放入夜空,兄長以及季公子便可前來營救。”
趙蘅玉將手握緊,終於說道:“多謝你,苑娘。”
斐苑娘剛將事情交代完畢,門口忽然出現了忐忑張望的宮人,趙蘅玉心中一驚,飛快將煙花手筒塞入懷中。
她對著斐苑娘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斐苑娘明白門口有人在張望,隨意說了些葉府的家常,這才起身告退。
斐苑娘走後,趙蘅玉小心將煙花手筒塞進了玉枕的暗格裏。
她心神不寧了許久,思來想去,暗中吩咐燕支打點乾清宮的宮人,以便及時獲得些消息。
,
趙珣端坐於書案之後,他警醒成習慣,總能注意到殿外宮人時常飄來隱約的窺視。
趙珣忍住心中疑竇,他紋絲不動。
他起身的時候,宮人絲毫沒有察覺,等察覺到時,咻咻一聲,長劍冷芒隱約,釘在了門框之上。
那窺視的太監什麽也沒有做,也沒有逃跑,隻是瑟瑟發抖跪了下來。
趙珣便明白,這人並沒有功夫在身。
趙珣不悅問道:“為何窺視殿內?”
他威儀漸顯,周身寒氣逼人,太監兩股戰戰,招了個一幹二淨:“是徽寧殿下吩咐,說要看著陛下什麽時候忙完,徽寧殿下吩咐小廚房煮了參湯,應當是想要送湯過來。”
趙珣一怔,緊擰的眉頭鬆懈,他怔愣問道:“果真?”
太監點頭:“奴婢不敢撒謊。”
趙珣隱約有些笑意,抬手讓宮人起身,宮人涕泗橫流,心中打定主意,哪怕徽寧殿下再受寵,他也不敢討這個好來盯聖上。
隻是他才下了決心,趙珣卻道:“那你就去回了她,朕現在有空。”
太監一怔。
趙珣收斂笑意:“還不快去?”
太監忙要退下。
趙珣又道:“等等。”
太監停住腳步,趙珣說道:“臉上擦幹淨,”他盯著太監說道,“朕就將這件差事交給你,徽寧殿下要知道朕什麽時候有空,你便告訴她。”
太監呐呐稱是。
太監來到了延福殿,他向趙蘅玉稟告了趙珣已經忙完了這件事。
趙蘅玉賞了他一把金瓜子,像是隨意問道:“聖上心情如何?”
太監回想起來,說道:“應當是挺高興的。”
趙蘅玉點頭,閑聊一般說道:“大約是沒有聽到煩心事,”她頓了頓,“今日有哪些大臣過來覲見?”
太監一五一十告訴了趙蘅玉。
趙蘅玉聽過之後,依舊點了點頭。
今日趙珣見過的大臣中,並沒有涉及到嘉太嬪一事的人。
她在心中估摸著嘉太嬪入京的時間,思考得有些久了。
回神之際,見那太監還眼巴巴地等著,不知在等什麽。
趙蘅玉讓燕支又抓了一把金瓜子放在他手中,那太監依舊沒有告退,他猶豫著問道:“殿下不去乾清宮送參湯?”
趙蘅玉想起來,這是她用來糊弄這太監的借口。
她隨口應付道:“今日太晚,下回再說。”
乾清宮裏,趙珣特意空出了時間等趙蘅玉,等了許久卻還是沒見她送來參湯。
趙珣笑容漸褪。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