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太皇太後愣愣看著趙珣, 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感到眼前發黑,仿若白日間見了鬼,一陣又一陣的眩暈向她襲來。


    芳嬤嬤忙扶住了她, 麵露驚慌:“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的目光在趙珣和趙蘅玉之間來回逡巡,口中喃喃道:“罪孽深重啊……罪孽深重……”


    芳嬤嬤眼中含淚:“太皇太後!您千萬不能這樣想!”


    芳嬤嬤知道太皇太後的心病, 她年輕時和先帝犯下了錯,她為此痛苦不堪。


    今日撞見了趙珣和趙蘅玉的私情, 她想到的卻是自己曾犯下的罪孽。


    如今, 她眼睜睜看著下一輩重蹈覆轍。


    趙珣走到了趙蘅玉跟前,將她的身形遮掩住,防止旁人的打量, 他神色冷凝, 冷聲道:“都退下。”


    宮人們撞見了這等秘密, 恨不得當即消失個徹底, 聽了趙珣的命令, 都是慌不擇路地跑了出去。


    芳嬤嬤扶著太皇太後猶豫了半晌, 在趙珣的逼視下,還是欠了欠身, 向後退了下去。


    門被合上,屋內霎時間一片昏暗。


    趙珣唇角有著若有若無的譏笑:“罪孽深重?朕不這樣以為。”


    太皇太後突然激動起來, 她喃喃如囈語:“你懂什麽?你尚且年輕,根本不懂,你現在隻是不懂……違背了綱常倫理,甚至不用外人阻止, 隻要你自己心底有一丁點的懷疑和後悔, 一切就轟然崩潰……”


    趙珣冷冷笑道:“朕就是法度綱常, 何錯之有?”


    他望著太皇太後, 一步一步走近她:“不敢麵對的,隻不是過懦夫而已。”


    太皇太後回過神來,她望著趙珣,嘴唇抖動,厲聲道:“皇帝!”


    趙珣哂然一笑,他後退一步低下頭來,朗聲道:“恭送皇祖母。”


    太皇太後僵持站了片刻,終於一揮衣袖走了出去。


    門打開又被合上。


    室內明亮了一瞬,而後又陷入昏暗中。


    趙蘅玉抱膝縮在了床角裏,她低垂著頭,長長的烏發披散在背上。


    今日陡然被太皇太後撞見,著實讓趙蘅玉羞憤又驚慌。


    她從一開始就齒於和趙珣這段見不得人的關係,多少次夜半枕涼,她驚醒於被人發現的噩夢。


    她不相信趙珣。


    盡管趙珣向她許諾過皇後之位。


    她在心底認為,趙珣終有一日是會拋下她,將陰暗的過往都掩埋,冠冕堂皇當他的皇帝。


    所以他才會這般無所顧忌。


    但今日躲在帷幔裏,她聽見趙珣光明正大地向太皇太後承認了他們的關係。


    趙珣從來就是這般膽大妄為。


    堅定到讓人想要退縮。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麽,難道真的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娶她?


    趙蘅玉心頭一震,長長的睫毛忍不住抖了抖。


    趙珣揭開了帷幔,他看到趙蘅玉瑟縮成一團的趙蘅玉,他收起周身的凜冽,他彎腰將趙蘅玉抱了出來。


    他細細攏好趙蘅玉的衣裳,半蹲下來為趙蘅玉穿上鞋襪,他說道:“不必擔心,此事既已挑明,往後再無顧忌了。”


    他抬頭對趙蘅玉笑道:“今日你就可以隨我回宮了。”


    這日下午,趙珣便命人收拾了趙蘅玉的行李,同她一起回到了宮中。


    趙蘅玉重新住進了延福殿,這一次,她身份不明,但宮人絲毫不敢怠慢。


    護國寺之事沒有泄露分毫,但趙珣已經大張旗鼓地開始命人準備冊封皇後的事情。


    機靈的宮人將近來的事稍微串一串,內心劇震,已然明白了個徹底。


    後宮一切平靜,暫且無人置喙。


    但早朝之上卻有些劍拔弩張。


    趙珣才提及皇後之事,尚且沒有提到趙蘅玉的名字,底下大臣們就開始互相使了眼色。


    胡子花白的老臣,高舉著笏板,老淚縱橫道:“陛下三思,這有違人倫啊。”


    趙珣麵色鐵青:“她並非公主,是季家女兒,如何有違人倫?”


    老臣依舊反複嚷著“有違人倫”,仿佛天已經塌下來了一般。


    這老臣最後大聲喊了一句“敗俗傷化、禮壞樂崩”,竟然一頭撞在了柱子上,還好有其他大臣將他往後拉住了,他隻是磕暈倒在了地上。


    趙珣站了起來,他冠冕上十二旒珠玉琳琅相撞,他麵容冰冷,盛滿怒意,冷冷道:“退朝!”


    群臣退下,轉眼間偌大的乾清宮之餘趙珣一人。


    他捏了捏眉心,站了起來。


    他知曉趙蘅玉的事一旦被揭露,定會遇到許多的阻礙,但是他勢必不會妥協。


    朝堂上的爭辯如此反複又發生了兩三回,臣子們擰不過趙珣,隻能眼睜睜等著他將從前的公主冊封作皇後。


    冊封皇後的儀式繁瑣,趙珣不肯將就,事事都要親自過問。


    冊封典禮定在三月之後,在這期間,趙蘅玉身份略顯尷尬地在宮中住了下來。


    宮人在稱呼上犯了難,長公主、姑娘等混著來叫,幸而趙蘅玉並不是特別在意這些瑣事。


    朝臣們擰不過趙珣,見趙珣專寵趙蘅玉,又開始勸他雨露均沾,趙珣視之為耳旁風。


    不過有一些大臣的勸諫被趙珣聽到了心底。


    他登基已有一年,妃嬪全無動靜,大臣對此感到心焦。


    趙珣知道,他從未碰過妃嬪,那些女人怎會有孕。


    但轉念一想,他和趙蘅玉的事已經持續了許久,為何趙蘅玉遲遲沒有身孕。


    他心中頓時也有了焦急之意,隻能每夜都來延福殿,變本加厲地折騰趙蘅玉。


    趙蘅玉每夜不到三更不能入睡,早晨便總是昏昏沉沉地醒不來。


    今日同樣如此,趙蘅玉在夢中迷迷糊糊覺察到趙珣起身出去上朝了,她醒來時,天已經大亮。


    趙蘅玉費力起身,偷偷從床底下拖出來一個匣子,將匣子打開,裏麵隻是放著一些雜書,將雜書移開,才看到底下的一隻瓷瓶。


    趙蘅玉拿起瓷瓶,倒出一粒褐色的藥丸,也沒有就水,匆忙吞了,又慌慌張張將匣子鎖好推進了床底下。


    她吃完藥,算是放心了一些,她這才走到妝台前,疏懶地開始梳妝。


    燕支和花鈿來到她身後替她梳頭,趙蘅玉望著鏡中的自己,近些時候被趙珣疼愛得狠了,身上總是有些星星點點的印子,但容貌卻愈發嬌豔起來。


    她避開眼睛不敢看鏡中嫵媚的女子,她問道:“我聽說,朝中依舊為了我吵個不停?”


    趙蘅玉從來無意去做什麽,但不知不覺中,她在大臣的口中,竟成了禍水一般的人物。


    花鈿說道:“大臣們對聖上立後的事無可奈何,隻是最近又開始為皇嗣的事吵起來了?”


    趙蘅玉問道:“皇嗣?”


    花鈿說道:“大臣們說,聖上登基一年有餘,卻依舊沒有子嗣的消息,他們說、說……”


    趙蘅玉疑惑地望了一眼花鈿,不明白她為何吞吞吐吐起來,趙蘅玉問道:“說什麽?”


    花鈿咬了咬牙說道:“大臣們說,是姐弟結合,遭了天罰。”


    趙蘅玉笑了一下:“天罰?”


    她用手撫了一下小腹,開始明白過來趙珣近些時候的焦躁是從何而來。


    趙蘅玉盯著銅鏡微微失神。


    殿外響起一陣腳步聲來,趙蘅玉轉頭望過去,看見趙珣大步走了過來,他身側亦步亦趨地跟著一個老太醫。


    趙蘅玉輕撫小腹的動作不由得一僵。


    趙珣對趙蘅玉說道:“蘅蘅,朕讓太醫過來給你請個平安脈。”


    趙蘅玉手心捏緊了,她慢慢挪步起身。


    她一直在服用斐文若給她的避子藥,她心中略有不安,不知道這太醫能夠看出她在用藥。


    她慢慢走到趙珣身邊,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在趙珣低頭的時候,小聲在他耳邊說話。


    “把完脈又要喝藥,藥太苦了,我不想把脈,讓他走。”


    趙珣啞然失笑,將她當做小孩子一般悄聲哄道:“我陪你喝。”


    趙蘅玉心中煩亂著急,麵上卻不敢露出分毫。


    她幾度搪塞,漸漸發覺趙珣臉上的笑容隱去,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


    趙蘅玉心中一緊。


    趙珣強行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住坐下,他細究趙蘅玉眼中的神色,麵色稍有陰沉。


    他對太醫說道:“把脈。”


    太醫被他的神色嚇得一哆嗦,不敢多言,開始為趙蘅玉把脈。


    一時間無人說話,屋內氣氛沉凝下來。


    趙蘅玉看著老太醫皺眉,提心吊膽,她一麵猜測著太醫的神情,一麵防備著趙珣的目光,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良久,太醫放開了手。


    趙珣問道:“如何?”


    太醫說道:“這……”


    趙蘅玉屏住呼吸,她感到手腕上趙珣的手指越來越用力。


    太醫一臉為難,他張了張嘴,看了一眼趙蘅玉,又低下了眼睛。


    趙珣眼中的懷疑愈盛,他冷聲道:“說!”


    太醫一哆嗦,再不敢猶豫,慌忙說道:“貴主身子虛弱,極難……極難受孕。”


    趙珣手一鬆,趙蘅玉用力將手擰了出來。


    趙珣手指僵硬,他緩慢地將手指握緊,聲音艱澀道:“極難受孕?”


    太醫連忙跪下:“陛下息怒。”


    太醫顯然也知道朝堂上的這些爭論。


    他直言趙蘅玉極難受孕,簡直像是在證實大臣們的爭論。


    他們姐弟結合,遭了天罰。


    趙珣聲音頹然,他道:“退下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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