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趙蘅玉等到了深夜, 才等到燕支回來。
此時斐文若已經離開,斐文若離開後,趙珣派過來的緹騎們自是不敢留在趙蘅玉房中, 隻在屋外守著。
趙蘅玉壓低聲音問道:“如何?”
燕支壓住心底的歡喜:“黃夫人答應了幫我們周全。”
趙蘅玉鬆了一口氣:“太好了、太好了!”
花鈿喜極而泣,走了過來拉著趙蘅玉的手:“公主從此不必擔驚受怕了。”
不知為何, 事情已經到了這般地步,趙蘅玉依舊心裏隱隱有些憂心忡忡, 但見到燕支和花鈿都如此高興, 她露出了笑,點了點頭。
翌日,趙蘅玉忍住渾身的酸疼, 早早地就起身穿戴梳妝好。
雖然斐文若的父母都不在, 可他和祖父祖母住在一起, 如今趙蘅玉是斐文若的妻子, 她理應今日去拜見。
趙蘅玉走出屋外, 又是首先看到了緹騎, 趙蘅玉心下微沉,轉過了頭。
半道上, 她遇見了等他的斐文若,便同斐文若一起, 去見了斐文若的祖母斐老夫人。
到了斐老夫人屋裏,趙蘅玉對斐老夫人行了四拜禮,因著趙蘅玉的公主身份,斐老夫人也回拜了兩回。
斐老夫人喝了趙蘅玉的茶, 坐在東座, 卻顯得憂心忡忡。
趙蘅玉心下不安, 看了斐文若一眼, 斐老夫人這時歎了一口氣,道:“文若,你下去吧,讓我同你新婦說說話。”
斐文若尊親敬長,對撫養他長大的斐老夫人更是如此,他安慰似地看了趙蘅玉一眼,退了下去。
趙蘅玉便一人留在屋內。
斐老夫人說道:“文若這孩子從小就懂事,我們永安侯府敗落,文若想要重振侯府,他讀書科舉,一心要出人頭地。他外表看著是溫和有禮,心氣卻是極高的。
“後來遇上二皇子黨和太子相爭,文若一時急躁,早早下了注,現在你也知道,永安侯府又衰敗了一大截。
“從前就是門前寥落,如今哪還有人肯上來結交?”
斐老夫人歎了一口氣,看著趙蘅玉,說道:“聽說他要娶公主,我是很不讚同的,公主此前是二皇子的黨羽,娶了公主,又會讓太子嫌隙。果不其然,如今滿府都是太子派來的緹騎。”
趙蘅玉心中有愧,張了張嘴:“祖母……”
斐老夫人抬手製止了她:“公主不必稱呼老身祖母,老身擔待不起,隻是希望公主日後能勸著文若一些,讓他仕途安安穩穩,不要再陷入風波。”
趙蘅玉垂下眼睛,說道:“好。”
斐老夫人握住趙蘅玉的手:“文若進士及第後,做了翰林院編修,如今品級雖低,卻是日後封疆列土的起始,公主,你萬萬不可讓他再得罪了太子。”
趙蘅玉心中沉墜墜的,她隻能再度說道:“好。”
趙蘅玉走了出來,看見斐文若站在廊下等她。
斐文若神色輕快,問道:“祖母說了什麽?她是最和善的人,隻是有時候有些囉嗦,沒有說什麽讓你煩心的話吧?”
趙蘅玉搖了搖頭,笑道:“沒有。”
斐文若道:“那就好。”
兩人並肩一直走到房外,斐文若腳步一頓,他尋了借口道:“翰林院還有點事……”
趙蘅玉便道:“公事要緊。”
一連幾天趙蘅玉沒有見到斐文若。
她和斐文若的這樁婚事不需多說,變成了有名無實。
因為斐文若和她刻意傳播給緹騎的謊言,這幾日裏,趙珣也沒有找上門來。
趙蘅玉心中大定,她想,大約就算瘋癲肆意如趙珣,也難以接受和親姐姐的滅倫之罪。
接下來,她隻需等一個合適的機會自請和離,再為斐文若謀上一分好姻緣,算是給斐文若一個交代。
這幾日裏,斐老夫人每看趙蘅玉一眼都會歎一口氣,她沒有再當著趙蘅玉的麵說什麽,不過她認定,娶了趙蘅玉之後,斐文若仕途無望,這怎能不讓她憂心。
然而這一日,紅袍太監相容滿麵地擠進了永安侯府,宣旨任命斐文若外放為濟寧直隸州知州。
斐老夫人被這意外之喜砸了個滿麵。
如今朝廷翰林院裏養了多少進士尚未授官,她原以為斐文若一輩子都隻能在翰林院編書,沒想到卻外放做了一方地方大員。
斐老夫人跪下接旨,看見斐文若夫婦還在怔怔,忍不住催促道:“文若,接旨啊。”
斐文若很難不去想這聖旨的意圖,趙珣仿佛在用外濟寧這件事來逼他做選擇。
若選擇了官位,是否就要乖乖將妻子奉上?
趙珣依舊沒有放棄趙蘅玉麽?
斐文若注意到了趙蘅玉緊張的眼神,她似乎也領悟過來趙珣的用意。
耳邊卻是斐老夫人聲聲的催促:“文若!”
斐文若用力攥緊了手指,身體有些僵硬,他頓了半晌,終於艱難跪下:“臣接旨。”
斐文若接旨完畢,所有人頓時歡喜起來,斐老夫人看趙蘅玉的眼神都柔和了幾分,她拉著趙蘅玉的手,不住地說:“公主真是我斐家的福星。”
趙蘅玉艱難地擠出了笑。
所有人都歡天喜地,隻有斐文若和趙蘅玉神色怔怔,相顧無言。
斐文若沉默了半晌,他看著趙蘅玉:“公主,我……”
趙蘅玉打斷了他,輕聲道:“斐公子,他沒有給你另外的選擇,若不接受知州的官職,那就是抗旨不遵,那樣,他就更有理由將斐府一網打盡,將我囚入宮中。”
她走了過來,定定看著斐文若:“我希望斐公子能夠青雲直上、高步雲衢。”
斐文若知道趙蘅玉是為了寬慰他,他垂下眼睛,扯起唇角笑了笑:“好。”
宣旨太監這時又說道:“因著貴府的喜事,太子殿下辦了小宴,是家宴,請徽寧公主和駙馬小聚,就在三日之後。”
趙蘅玉頓時渾身一僵,片刻後,她整理好情緒,又向宣旨太監道謝了一回。
宣旨太監事務繁忙,拒絕了斐老夫人留他的好意,太監走後,斐府人也跟著斐老夫人漸漸離開。
斐文若這時看著趙蘅玉滿目驚惶的樣子,忍不住走近了她,他用力握住了趙蘅玉的手:“公主不要擔心。”
趙蘅玉手一抖,抬眼望著他。
院中,趙珣的緹騎還在,正警惕地望著他們,眼見斐文若牽住了趙蘅玉的手,一人握了劍就要走上前來。
這時候斐文若卻鬆開了手,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
他說:“你是太子的親姐姐,他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他加重了親姐姐這三個字,仿佛是要通過緹騎的口,故意去氣那個深宮裏那個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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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廡房裏。
趙珣聽了緹騎的稟告,麵色陰鬱,緹騎兩股戰戰,低垂著頭不敢多瞧一眼。
過了不知多久,緹騎感到頭頂上傳來沉壓壓的聲音:“退下。”
緹騎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他剛走到廊簷下,就聽見屋內一陣輕微的聲響響起,仿佛是什麽瓷器跌破了。
趙珣的手握著茶盞,茶盞在他的掌中四分五裂,他壓在桌麵上,手心被割出了道道血痕。
在線人的眼皮底下,斐文若就敢和趙蘅玉十指相扣。
在他心中備受煎熬的時候,斐文若竟敢趁虛而入。
趙珣捏著手中的碎瓷,碎瓷摩擦,發出令人牙疼的聲響。
趙珣倏然鬆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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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趙蘅玉和駙馬斐文若一同入宮赴宴。
趙蘅玉很是忐忑,她有些不解這次趙珣的意圖,照理說,這麽多天他沒來過永安侯府,應當是放手了的。
但趙珣豈能以常理忖度。
趙蘅玉與斐文若一起來到侯府外,他先是將趙蘅玉扶進了馬車,而後自己貓著腰要鑽進去。
緹騎沉著臉攔下他。
侯府外人多嘴雜,斐文若問道:“太子殿下不許我們夫婦同乘一車麽?”
緹騎左右望了望,人群中一雙雙眼睛都在指責緹騎狐假虎威,緹騎擰眉想了一下,還是退了下去。
斐文若鑽進了馬車裏。
趙蘅玉不由得有些擔心:“你這樣做,會惹怒了他。”
斐文若笑笑:“無妨。”
趙蘅玉欲言又止,終究什麽都沒有說。
馬車悠悠到了宮外,斐文若先行跳出了馬車,又是殷勤將趙蘅玉扶了出來。
趙蘅玉硬著頭皮,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下了馬車。
一路上,她不住地看見宮人們好意地打趣,她有時能聽見宮人說他們兩人伉儷情深,如膠似漆。
趙蘅玉不知為何,越聽他們議論,心裏越是緊張。
宮人引路,很快趙蘅玉和斐文若就走到了殿內。
她還沒反應過來,身旁的斐文若就被宮人們擠開站到了角落裏。
趙珣赫然出現,他站在她麵前,言笑晏晏,像是放縱不羈一般,他握住她的手腕:“阿姐,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他背對著所有人,偏偏麵向著斐文若,將手指伸入趙蘅玉的袖管中,強行與她十指相扣。
他笑道:“聽宮人說阿姐和駙馬如膠似漆,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他似笑非笑道:“阿姐憔悴了不少,莫非是駙馬在新婚之夜孟浪?阿姐的肚子裏,別是已經有了孤的……侄兒吧?”
趙珣握著她的手,將手指一根一根地塞進她手指縫隙中。
殿內宮人都開始應景地笑了。
取笑捉弄新婚夫婦,這算是宮裏難得能放縱一笑的場合。
作者有話說: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