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趙蘅玉狼狽地翻身爬起來, 她將鬆散的衣裳合攏,垂頭不語。
趙珣等了許久,趙蘅玉沒有動。
半晌, 趙蘅玉輕聲說道:“即便是恨我,又何必要糟蹋你自己, 姐弟苟合,不光是我的罪, 還是你的罪。”
趙珣臉色一變, 他帶著薄怒沉聲道:“我說了,你算我哪門子的姐姐。”
趙蘅玉抿了抿唇,又說:“陳宴之不是我殺的, 他的致命傷是你的匕首, 仵作一看便知。”
趙珣怒極反笑:“趙蘅玉, 你可真是冰雪聰明。”
他說道:“他的屍首不見了, 無人可驗, 但他最後的行蹤有沒有人看到, 就無從知道了。”
他望著趙蘅玉:“父皇病重,你已不是宮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徽寧公主了, 我若現在抽手,明日陳宴之失蹤的消息就會傳遍行宮, 到時候,你有辦法遮掩嗎?就憑你手下的兩個宮女,幾個太監?”
他勾著趙蘅玉耳邊的碎發,輕聲誘哄:“蘅蘅, 隻有我能幫你。”
趙蘅玉始終低著頭, 趙珣看不見她的表情。
她沉默了許久, 終於動了起來。
正如趙珣要求那般, 她膝行向前,攀上了趙珣的肩。
趙珣仰頭,細密的沉溺之感再次將他拉入那個馬球場的午後。
趙蘅玉像是想要親吻,卻不得其法,隻給予了他柔軟幹燥的觸感。
這一分引動就足夠了。
趙珣抱緊了趙蘅玉,他捉住趙蘅玉的手。
趙蘅玉被握著手,手背像是被灼燙般,猛地縮回了。
趙珣心中頓時歡喜起來,他得心應手地裝成無辜的弟弟,黏黏糊糊地撒嬌:“阿姐,幫幫我。”
趙珣沒有等到趙蘅玉的反應,他以為她在害羞。
脖子上冰涼的液體滴落,滾入衣襟中,他的心口的炎意頓時冷卻。
他推開趙蘅玉,發現她臉上的淚大顆大顆滾了下來。
她的手被趙珣的手強壓著,她隔著薄薄的衣料,去觸碰趙珣的肌膚,她臉色慘白,忍不住幹噦。
趙珣臉色劇變,他扼住她的下巴,一瞬間的氣息極為令人膽寒。
他用力甩開趙蘅玉,看著她伏在榻上無力抽噎,他冷聲道:“滾下去!”
,
半夜三更,趙蘅玉慘白著一張臉回到了飛霜殿。
燕支和花鈿在廊簷上冒著冷風站了許久,她們預料趙蘅玉今夜是不回來了,正要關門熄燈的時候,她們看到了燈籠濛濛的光。
李德海將趙蘅玉送了回來,他一路靜默,什麽也不敢說。
燕支和花鈿同樣是欲言又止的,她們扶住趙蘅玉,隻對李德海點點頭示意,就往回走進了殿內。
將趙蘅玉扶到床榻上坐好,燕支擔憂地望著她:“公主,可是要歇息?要洗漱嗎?”
趙蘅玉用細軟的手指按住了心口,她胃裏一陣翻絞。
燕支疑惑地望了一會兒,然後對花鈿說道:“唾盂,快拿唾盂過來。”
花鈿慌慌張張,走到殿外差使了幾個小太監去拿唾盂,又是一陣子兵荒馬亂。
唾盂拿到跟前,趙蘅玉喉管一堵,俯身便吐。
吐完之後,她心裏終於好受了一點,燕支給她遞上清水,她涮了口,擦了唇,她雙眼失神喃喃道:“怎麽會這樣呢?”
她腦子裏亂哄哄的一片,隻覺眼前漆黑,看不到頭,像是在噩夢裏。
今夜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噩夢。
溫熱的血、轟然倒地的陳宴之,還有趙珣對她的不容於世的渴求。
燕支用熱帕子給趙蘅玉擦了擦臉,細聲安慰道:“公主睡一會兒吧,睡著醒來,一切都會好的。”
趙蘅玉愣愣點頭:“好,我現在腦子裏亂得理不清,明天再想、明天再想……”
飛霜殿熄了燈,燕支小心闔上門,在趙蘅玉臥房的小隔間裏睡下,提防著趙蘅玉夜裏叫人。
也提防著外麵的來人。
夜已深了,趙珣卻沒有睡。
他聽著李德海的稟報,麵色沉沉。
李德海說:“公主夜裏受了凍,涼了腸胃,回去後要了唾盂,吐了一回就睡了。”
趙珣一言不發,過了許久,才冷笑道:“惡心?她總會習慣的。”
,
一宿沒睡個安穩。
趙蘅玉醒後,燕支為她煎了安神湯,她服用了過後卻沒能安神,麻煩找上了門來。
陳敏敏風風火火闖了進來:“三公主,昨夜可見過我哥哥?”
趙蘅玉瘦弱的肩膀一下緊繃起來,燕支怕被陳敏敏看出端倪,連忙道:“郡主,我家公主昨夜受了寒,你小心別過了病氣。”
陳敏敏皺了眉:“囉囉嗦嗦的,我在和你家公主講話。三公主!”
趙蘅玉這才抬起眼來:“不曾見過,我怎麽會見你哥哥?”
陳敏敏說道:“昨夜有人瞧見他往蓮花湯池來了,我聽人說你昨夜在那裏。”
趙蘅玉道:“十六所湯池是後宮女眷用的,你哥哥一個外男怎敢來這裏?”
陳敏敏被噎了一下,但她沒有放棄,依舊說道:“你定是見過他的,他究竟去了哪裏?我可告訴你,我哥哥不見蹤跡,國公府裏的人已經是急瘋了,若讓皇後娘娘知道了,怕是要親自審你。”
趙蘅玉低眉說道:“我不曾見過他。”
陳敏敏感到惱怒:“你怎麽聽不明白,我哥哥一夜不見人影,這件事要比你的閨譽重要得多,就算昨夜你們做了什麽,我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追究的。”
趙蘅玉聲音溫柔卻漸漸冷了下來:“我說了,沒見過,燕支,送客!”
陳敏敏一把推開燕支,擒住趙蘅玉的手臂:“現在就同我去見皇後娘娘。”
趙蘅玉力氣太小,推不開她,燕支和花鈿加入戰局,剛碰上陳敏敏,卻被陳敏敏的宮女扒了下來,拉扯之間,趙蘅玉已經被陳敏敏扯到了殿門口。
混亂之中,陳敏敏撞到了一個男人,她跋扈喝道:“讓開!”
那人卻動也不動,陳敏敏氣急,仰頭去望,卻愣了半晌。
趙珣負手站在門檻外,一身雪青錦衣,他逆著熹微的曙光,眉目隱隱,帶著陰鬱的秀美,他麵容冷肅,冷聲道:“將她們都扯開。”
陳敏敏氣勢頓時弱了下來,遲疑喊了一聲:“六殿下。”
趙珣看也不看陳敏敏,他的目光冷森森地盯著趙蘅玉,他看見趙蘅玉躲避著他的眼睛,整個人一見他就霎時間失了鮮活氣,他麵色更沉。
他冷冷道:“這是唱的哪一出?”
陳敏敏驀地緊張起來,她開始解釋:“我哥哥一夜未歸,我想著三公主或許知道點什麽。”
趙蘅玉聞言緊張起來,她暗地裏將指甲掐入掌心,如此才能抑製住不去顫抖,她抬起眼睛,眸光點點地望著趙珣。
她不確定趙珣會不會包庇她。
昨夜,她分明是得罪了他的。
趙珣態度不顯,神色也淡淡:“一夜未歸?”
站在陳敏敏身側,趙珣的眼神暗含脅迫,緊緊盯著趙蘅玉,他忽的轉了話題,讓陳敏敏一頭霧水:“聽說昨夜阿姐病了?吐了?所為何事?”
陳敏敏略一思忖,也望向了她。
趙蘅玉手腳冰冷起來,她強行鎮定下來:“昨夜從蓮花湯池回來,路上糟了冷風,不打緊,阿珣不必為我擔心。”
趙珣琢磨著趙蘅玉話裏的真偽,他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有人做了不好的事,讓阿姐犯了惡心了。”
這對話聽在陳敏敏耳中,她以為趙珣在這個節骨眼還要見縫插針地關心趙蘅玉,不知為何她有些不快起來。
她從前就知道他們姐弟關係好,她也並不在意,但現在她開始十分在意了。
但聽到後頭,陳敏敏抓住了幾個字,她目光銳利望著趙蘅玉:“你就是見了我哥哥對吧?見過他後,你才犯了惡心。”
趙蘅玉一時間不知道,這兄妹究竟是關係太好還是太不好,她柔柔笑道:“郡主覺得,我一見你兄長就犯惡心?因我犯了惡心,所以我昨夜就是見了你兄長?這理由拿到皇後娘娘那裏,未免要笑掉大牙。”
陳敏敏被激怒,她揚起手就要往前衝:“我說了,有人見過他,就在蓮花湯池附近……”
她動作極快,趙蘅玉躲閃不及,眼看她就要伸手來推搡趙蘅玉,趙珣止住了她。
陳敏敏低頭,看見趙珣的大掌鉗住她的手臂,就這樣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就讓她動也不能動。
她脾氣火爆,卻根本沒有想起來對趙珣發脾氣,她抬頭望著趙珣白玉般俊美的麵容,再度失神。
趙珣短暫扯了她一下就撤開了手,陳敏敏感到手臂上滾滾燙燙的。
趙珣根本不曉得陳敏敏的小心思,他的心思全放在趙蘅玉的話上,格外在意,耿耿於懷,忍著怒意扯開陳敏敏,他問:“那你是為了什麽而惡心?”
趙蘅玉一怔,她和趙珣目光一觸,又艱難地別開了眼睛:“這是兩回事,你的事回頭再說。”
陳敏敏心猿意馬之際,發覺趙珣竟像是在逼迫著趙蘅玉,反而是在向著她說話的。
方才趙珣拉住她手臂的舉動,也被她曲解為對她的關心。
她的確是衝動了,雖然如今的趙蘅玉已經是個沒人搭理的落魄公主,但她畢竟還是個公主。
陳敏敏壓著心裏的歡喜,倒是沒忘了正事,她說:“我也不同你說惡心不惡心的事了,現在,和我去見皇後娘娘。”
她抓著趙蘅玉的手往外走去,又回頭望了一眼趙珣,她略帶羞澀道:“六殿下,聽說賀蘭山產的吉祥石極好,你可有帶一些回京?我記得小時候,你去了南邊,送了我好些南珠。”
趙珣略帶不解,進屋後第一次將目光放在陳敏敏身上,他淡淡說道:“戰事急,顧不上。”
陳敏敏有些失望:“好吧。”
她拉著趙蘅玉繼續往外走,趙蘅玉此時耷拉著眉眼,已然是放棄了爭執。
趙蘅玉也以為趙珣偏向了陳敏敏,隻要趙珣說個隻言片語,她就死無葬身之地。
她剛跨過門檻,趙珣握住了她的手。
當著陳敏敏的麵,他將手指強行擠入趙蘅玉的手指縫隙,一點一點緩緩填滿,別有意味。
趙蘅玉驚恐地看著他,她想要縮回手,卻被趙珣強硬握緊。
趙蘅玉強忍住不去看陳敏敏落下的目光。
趙珣對呆愣的陳敏敏說道:“郡主昨夜可瞧仔細了,陳世子來了蓮花湯池?早上西南門的侍衛告訴我,他昨夜出了行宮,你隨意一問便知。若是莽莽撞撞去母後那裏,郡主怕是要糟數落。”
陳敏敏便顧不上盯著趙珣和趙蘅玉緊握的手,她有些不確定了,問道:“果真?”
昨夜天黑,或許是蓮花湯池附近的宮人看錯了,畢竟隻有一個宮人看到了他的側影。
趙珣說道:“羽林衛的人,大約不會說謊。”
話已至此,陳敏敏信了個七八分,她著急去確認,便鬆開抓著趙蘅玉的手,抬腳跨過了門檻。
趙蘅玉見陳敏敏絲毫沒有察覺到她和趙珣之間的暗湧,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她使勁擰了一下手腕,依舊沒有掙開。
她壓低聲音急道:“當著陳敏敏的麵,你瘋了,鬆手!”
趙珣漆黑的眸子望著她,忽然笑道:“我還能更瘋。”
他手腕一用力,趙蘅玉一個趔趄,就被他拉進了懷裏。
他依舊在生氣,所以故作輕浮地用手指勾著她的衣襟。
趙蘅玉頓時渾身紅透,眼尾霎時間就沾上濡濕的水光,她身子僵硬,不能動彈。
這更是喚起了趙珣心裏的惡意,他低下頭,不知準備做什麽。
趙蘅玉渾身輕顫,像是被抽了骨頭。
趙蘅玉被禁錮在趙珣的懷中,正好能望見陳敏敏遠去的背影,她看見陳敏敏停下了腳步。
陳敏敏扯了一下腰間的垂帶,動作有些扭捏,她轉過了身……
趙蘅玉嗓子眼發緊。
她用力攥著趙珣的衣襟,想要將整個身子藏進趙珣懷裏。
她隻感到快要昏厥過去,驚慌失措道:“她看過來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