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趙珣忽然停住腳步,身後的李德海躲避不及,向前差點撞上了。


    不過雖然沒有撞上,卻也給趙珣的衣袍下擺留了幾點泥點子。


    李德海慌忙說道:“殿下恕罪,奴婢笨手笨腳的……”


    但趙珣什麽都沒說,李德海好奇地抬頭望了一眼,看見趙珣呆立在原地,正一瞬不瞬地盯著遠處。


    遠處,相擁而立的二人,不正是徽寧公主和永安侯府的那個斐公子嘛。


    李德海吃了一驚,而後笑著說道:“殿下得償所願,終於將徽寧公主這件麻煩事甩了出去,看這兩人郎情妾意的,嘖嘖嘖……”


    趙珣猛地轉了身,李德海被他的動作一撞,手裏的竹傘差點沒拿穩,趙珣擰著眉頭看他在那滑稽地掌著傘,突然伸出手將傘搶在了手中。


    李德海訕訕,他看見趙珣低下了頭。


    趙珣發現了身上的泥點子,心頭陡然生了一種煩躁,他將傘扔到了地上,斥道:“蠢材!”


    趙珣的鹿皮靴踏過竹傘,將傘骨踩得斷裂,他獨自冒著雨往前走。


    李德海心虛地縮了縮脖子,覺得自己將泥點子濺到趙珣身上,才惹出了他這一番脾氣。


    他追了上去:“殿下,去亭子裏躲躲雨吧,別淋壞了身子。”


    ,


    趙蘅玉被風帶著傘差點摔倒,她往前撲的時候,斐文若接住了她。趙蘅玉不好意思地撐著斐文若的手臂起來,慌亂地撫了撫碎發。


    “文若哥哥,不是、不是因為你。”


    斐文若不得不說是鬆了一口氣,他溫和問道:“那是為什麽?”


    趙蘅玉咬了咬唇,終於還是搖頭:“我不知該如何去說,我自己都沒理個思緒出來。”


    斐文若沒有強求:“那等公主放下這件事後,再告訴我,如何?”


    趙蘅玉望著斐文若的眼睛,忘記了拒絕:“好。”


    趙蘅玉回到承禧殿的時候,宮人們都擠在廊子裏候著,一見趙蘅玉,燕支忙給她遞上手爐。


    趙蘅玉發絲上有霧蒙蒙的水珠,她手上拿著一柄傘,神色中的鬱結稍微褪去,燕支和黛硯互相望了一眼,燕支問道:“公主遇見了誰?”


    趙蘅玉笑笑:“斐公子,是一個很好的人。”


    燕支鬆口氣,露出笑:“是啊,公主婚後的日子,也定是和和美美的。”


    燕支伺候著趙蘅玉脫了濕衣裳,差小太監抬來熱水,讓趙蘅玉舒舒服服洗了個澡,看著趙蘅玉蒼白的臉上終於露出嫣然的紅,她才放下心來。


    洗漱完畢,燕支為趙蘅玉擦拭烏黑的發,她說道:“公主過幾日就要及笄,過不了多少時日就要嫁人,奴婢愚見,公主雖和六殿下是姐弟,但七歲男女不同席,是時候避避了。”


    燕支聽過黛硯的經曆後,也免不了寒心,她作為下人,不好直著說要公主和六殿下離心,隻好挑了個過得去的借口。


    趙蘅玉望著鏡中的自己,歎了口氣:“你說得對,阿珣……長大了。”


    長春宮的徽寧公主得了賜婚的旨意後,便安心待嫁,鮮少出宮門。及笄禮成後,更是循規蹈矩。據說連六殿下的人過來,都被公主打發了,公主說,教養嬤嬤教導,雖是姐弟,也不宜親近太過。


    趙珣聽後,眉頭深皺,他再次問道:“徽寧公主這月的信呢?”


    李德海上次沒有回答出來,這次他老早就問過了:“徽寧公主從上月就沒有再送信來。”


    趙珣用手敲著扇子,李德海以為他有話要說,等了許久,趙珣卻沒有下文。


    趙蘅玉婚事定下的消息傳到宮外後,陳宴之差人到宮裏請趙珣出去吃酒。


    趙珣出了宮,停了馬才走到魏國公府,一架馬車停在他麵前,陳宴之撩開車帷,對趙珣說道:“六殿下,今晚帶你去個好去處。”


    趙珣上了馬車,待聞到香風撲鼻的時候,陳宴之讓車夫停了馬車,趙珣沉默站在華燈璀璨的朱樓前。


    陳宴之輕浮地上來摟了趙珣的肩,說道:“聽說你姐姐要嫁斐文若,我心中一塊大石落地,怎能不慶祝?來、快進!”


    趙珣蹙了眉心,被陳宴之半推半搡地拉進了青樓裏。


    趙珣坐在桌邊,他身側的妓子望著他冷凝的神色不敢近身,他低著頭,望手中一盞清冽的酒。


    陳宴之摟抱著一個妓子,親了個嘴,哈哈大笑。


    趙珣眉頭更深,他抬起頭,望了陳宴之一眼,沒頭沒尾地說道:“你早就成婚了,我阿姐嫁不嫁斐文若,和你有什麽相幹,你慶祝什麽?”


    陳宴之笑道:“若公主強要嫁我,停妻再娶或是前妻亡故也不是什麽難事。”


    趙珣冷笑了一下,對陳宴之的異想天開感到好笑。


    趙珣掃了一眼陳宴之摟著的妓子,他刺了一句:“我阿姐可是一個美人。”


    陳宴之認真問道:“當真?”


    趙珣沒有回答,陳宴之卻皺了眉,略有可惜。


    陳宴之揮揮手:“不說了、不說了,”他望著離趙珣半丈遠的妓子,“離那麽遠做什麽,快伺候殿下喝酒。”


    妓子瑟縮著挪了過來,卻被趙珣冷冷的目光盯著,再不敢移動分毫。


    陳宴之嗤笑:“怎麽?還是雛兒?”


    他望著趙珣,笑聲愈發大了:“阿姐長阿姐短的,莫不是行敦倫之事的時候,也要叫著阿姐?”


    陳宴之吩咐妓子:“去,把春宮圖給拿過來。”


    趙珣低著頭,臉色難看極了。


    細想五年來,趙蘅玉擠占了他全部的時間,無時無刻,無處不在。五年來,他疲於應付趙蘅玉,他不知旁的女子,隻知趙蘅玉。


    旁的女子在他這裏都模糊了性別,他隻知道趙蘅玉身上清甜的鵝梨帳中香、漸漸柔軟起伏的身軀、將醒未醒時檀唇裏的喁喁軟語。


    他捏緊了杯盞,手臂上青筋賁出。


    妓子取來春宮圖,呈給陳宴之,陳宴之拋給了趙珣:“喏,看看,今夜給你開葷。”


    趙珣望著春宮圖,怔怔出神。


    扭曲交疊的男女,令人作嘔的動作。


    他難以抑製地想象,趙蘅玉和斐文若的新婚之夜會是怎樣的情景。


    趙珣厭惡地閉上眼睛。


    他想將趙蘅玉推開,推得遠遠地,眼不見心不煩,可是他又難以忍受他人對趙蘅玉的褻瀆。


    斐文若若是君子,他就應當連趙蘅玉的手指頭都不去碰!


    陳宴之震驚地看著趙珣猛地起身,推開了將要貼向他的妓子,狼狽奪門而出。


    趙珣自覺狼狽,走過漆紅斜橋,少年青衫落拓,發絲微亂,看似是經曆了狂放不羈的歡情,但他臉上的凜然之色讓人不敢有絲毫褻瀆的聯想。


    青樓的姑娘們鮮少見這樣生澀的少年郎,又因他生得實在俊美,引得滿樓紅袖招。


    趙珣厭惡地擰了眉頭,隻覺揮之不去的脂粉氣令他作嘔。


    他竟開始覺得趙蘅玉身上的甜香沒有那樣生厭了。


    趙珣離開這片煙花之地,不知不覺走到市肆中。


    寶馬雕車開路,其後侍女成群,趙珣聽見鑾鈴聲陣陣,而後漸漸隱約。


    馬車停下,車內的女子伸出玉筍般的手指,侍女輕輕一托,女子就輕盈地落了下來。


    雖穿戴著帷帽,她不露一點麵容,卻讓人覺得她自有一種嫵媚風流,渾然不似趙珣方才見到的庸脂俗粉。


    他認出了,那就是他的皇姐,趙蘅玉。


    趙珣初識趙蘅玉身上的嫵媚,他堪堪避開了眼。


    趙蘅玉進了店鋪不到一刻就重新走了出來,回到馬車裏,鑾鈴聲漸漸遠去。


    趙珣在原地站了片刻,鬼使神差地,他走進方才趙蘅玉去過的店鋪。


    這一一家書畫鋪子,掌櫃的笑眯眯接待了趙珣。


    趙珣問:“方才的姑娘買了什麽?”


    掌櫃的說:“是一方硯台,銅雀瓦硯,那姑娘轉了許多地方都挑不到滿意的硯台,直到看見了我家這個,那姑娘的侍女說,是為了親友的生日。”


    趙珣忽然想起來,過幾日,就是自己的生日。


    他不由自主鬆了口氣,趙蘅玉還是像從前那樣事事記掛著他,未曾懷疑過他。


    想來,一月未見的書信,大約是因為她聽信了那些男女之防的古板話。


    她心底還是念著他的,一如從前。


    趙珣本該感到厭煩,不知為何,這次他的厭煩之中夾在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作者有話說:


    狗子無能狂怒和自作多情中……


    PS:換了個文名,你們覺得和原來的哪個好一點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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