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有微風拂過,桃花紛紛揚揚。


    趙蘅玉裙擺上落下幾片花瓣,她絲毫沒有在意,隻是盯著趙珣。


    片刻後,趙珣複又夷然自若,他含笑道:“阿姐錯怪我了,我打聽到阿姐最近煩惱的事,所以……”


    他在趙蘅玉麵前,故意偷偷掃了一眼斐文若。


    趙珣道:“我想為阿姐解憂,所以對阿姐說了謊,我隻是怕事情不成會讓阿姐掃興。”


    趙蘅玉忽然領悟過來趙珣的意思。


    他竟然是在撮合她和文若哥哥。


    趙蘅玉害怕再說下去會讓斐文若明白過來,連忙止住了趙珣的話:“我知道了,是我錯怪阿珣。”


    她數落趙珣:“別瞎操心,好好讀書才是正經事。”


    她落荒而逃:“我走了。”


    斐文若看著趙蘅玉慌張走遠,不解問道:“你們究竟在說什麽?”


    趙珣對著斐文若露出笑:“你的好事。”


    趙蘅玉離開了文華殿。


    趙珣提到婚事的時候,的確讓她慌亂起來,現下冷冷的風一吹,她又想起荷包的事。


    趙蘅玉捏著衣帶子,回頭望了一眼,已經看不見趙珣的身影。


    她問燕支:“燕支,阿珣對我笑著的時候,我總覺得,他心中其實不是這樣想的。”


    燕支不解:“公主在說什麽?”


    趙蘅玉甩開衣帶子:“我也說不清,隻是感覺……算了。”


    在趙蘅玉走後,趙珣盯著黛硯看了一會兒,黛硯莫名覺得心中有些發毛。


    但趙珣卻是在春風和氣地對她說:“你去找李德海,他會給你派差事。”


    黛硯於是去尋到了李德海。


    李德海聽到黛硯說她是趙蘅玉指過來伺候趙珣的,笑容有些奇怪,他想了一會兒,說:“殿下不怎麽用宮女,你便去和墨石一塊兒吧。”


    黛硯又去找到了宮女墨石。


    墨石穿一身青衣,屋內放著許多字帖,看起來是個擅長文墨的姑娘。


    黛硯和她見了禮,為了拉近關係,說道:“你叫墨石,和我名字有些相像呢。”


    墨石冷冷說:“哪裏一樣?我的名字是書卷氣,你的卻是脂粉氣。”


    黛硯一怔。


    黛硯是趙蘅玉的宮女,來趙珣這裏,他身邊的人理應是款待的——趙蘅玉是趙珣的姐姐,兩人姐弟之間又親密無間。


    黛硯不知道,為什麽墨石的態度會這樣,她按捺住心中的疑惑,不再說話。


    墨石卻開了口:“我原本不是叫墨石,而是叫墨玉,卻犯了貴人的名字。”


    黛硯想,原來是因為避諱名字的事?趙蘅玉名字中也有一個“玉”字。


    墨石看了一眼黛硯,笑了一下:“你來得正好,我們這裏缺個漿洗的人,你便去浣衣吧。”


    黛硯看著墨石的笑,忽覺渾身發冷。


    浣衣,可是宮裏的苦差事,黛硯見過浣衣局的那些宮女,十指泡在水裏,年歲久了,一動就是錐心的疼。


    ,


    一大早,趙蘅玉要跟著嘉貴人去坤寧宮向皇後請安。


    她今日穿了蜜合色水緯羅對衿衫,玉色綾襴裙,髻上一顆南珠釵,她明豔豔站著,比春光更好看。


    趙蘅玉走出承禧殿,去正殿見母妃嘉貴人。


    嘉貴人其實並非趙蘅玉親生母親,趙蘅玉也並未上皇家玉牒。


    當年,趙蘅玉的親生母親蘭妃在世的時候堅持要這樣做,大約是因為她對前夫心中有愧。


    在長春宮,嘉貴人是一宮之主,但從宮人們的態度看,徽寧公主比嘉貴人更尊貴一些。


    趙蘅玉自己對這些自然有所察覺,但她待嘉貴人從來是恭敬有加,將嘉貴人視作親生母親。


    趙蘅玉來到主殿,給嘉貴人請了安,嘉貴人見是她來,忙一把將她扶起,說道:“你我母女之間,何必見外。”


    嘉貴人打量了趙蘅玉的打扮,輕輕點了頭:“蘅蘅長大了,是個美人了。”


    趙蘅玉紅了臉:“母妃……”


    嘉貴人忽然在心裏暗歎了口氣,美貌如此,身份也貴重,卻被那公府嫌棄,真讓人氣惱。


    見嘉貴人愣神,趙蘅玉輕拉了她袖口:“母妃?”


    嘉貴人一笑:“走吧,去坤寧宮向你母後請安。”


    嘉貴人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欲言又止,她說道:“今日那徐小姐得懿旨召見入了宮,你碰見了,也問一聲好。”


    徐小姐,就是那位大長公主的獨女。


    趙蘅玉知道嘉貴人是為了提點她徐小姐來了,別猝不及防碰見,萬一失態,反倒遭人議論。


    趙蘅玉點頭:“女兒曉得了。”


    嘉貴人看了趙蘅玉一眼,又道:“若是和永康郡主碰了照麵,別理會她就是。”


    趙蘅玉道:“是。”


    母女二人相伴往坤寧宮走去,嘉貴人身後站著她貼身大宮女禾青,趙蘅玉身後則是燕支和花鈿,這兩人之後,又有幾個麵容清秀的宮女,在後麵就是一群低著頭的太監。


    來到坤寧宮,嘉貴人趙蘅玉母子給皇後請了安,皇後隱隱打量了趙蘅玉一眼,就恢複到無動於衷,她道:“三公主歇著去吧。”


    趙蘅玉知道,這就是讓她跪安離開。


    倒是貴妃秦氏對她笑了一笑:“徽寧來了。”


    皇後的宮女巧雲將趙蘅玉引到花廳歇息,一撩開簾子,趙蘅玉就看見兩個姑娘坐在圓桌邊上吃茶聊天。


    見趙蘅玉進來,兩人齊刷刷看向了她。


    這兩個姑娘,一個是久居宮中的永康郡主,還有一個趙蘅玉有些麵生,她猜,大約就是那位徐小姐。


    永康郡主陳敏敏也是出自魏國公府,她是皇後的侄女,是陳宴之的妹妹。


    陳敏敏自幼就被接到宮中,被太後撫養長大,在宮中,她活得比一些皇子皇女還要肆意些。


    趙蘅玉在宮中仰仗的是皇帝的寵愛,可皇帝心懷天下,對女兒再寵愛,也免不了疏忽。


    後宮是女人的天下,最有權勢的女人是太後和皇後。


    因此陳敏敏作為一個郡主,在宮中風頭無兩。


    趙蘅玉和陳敏敏也算是從小的玩伴,相處日久,卻越來越不親密。


    趙蘅玉往圓桌另一端坐了,陳敏敏和徐小姐望了她一眼,然後仿佛沒看見她一般,兩人繼續說話。


    陳敏敏拉著徐小姐的手說:“月盈,你不知道三哥有多心急,一聽我娘說定了你家,急吼吼就要往你家送聘雁,就怕你被人捷足先登了,這就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呢。”


    陳敏敏聽說了,前幾天,皇帝托嘉貴人召見了誥命夫人恭人高氏,那高氏是個喜好做媒的,宮人都說,徽寧公主的姻緣到了。


    幾天後,高氏尋了理由登了魏國公府的門。


    一番試探後,國公夫人客氣送走了高氏,在高氏走後,火急火燎地為兒子陳宴之定下了徐小姐。


    陳敏敏故意這樣說給趙蘅玉聽。


    陳宴之有多著急娶徐月盈,就有多著急甩開趙蘅玉。


    徐月盈看起來是個張揚的女子,談到這些,也忍不住羞澀,她道:“你又在胡說了,明明是你家三哥炙手可熱,聽說,前不久就有人家來打聽。”


    她說的是“有人家”,可是在場三人誰不知道這“人家”就是嘉貴人和趙蘅玉。


    徐月盈才見趙蘅玉,但已經對她很是不喜。


    雖然嫁入魏國公府是一件大好事,可前麵橫亙著徽寧公主和她將來夫婿的事,總讓她有些不快。


    陳敏敏嘻嘻笑:“這倒讓你知道了,先前的確有人家來問我家三哥,可是啊,我們公府這樣的門第,怎是那些不清不楚的人能肖想的,我家三嫂,自然是要月盈你這樣的名門閨秀。”


    趙蘅玉聽她們談得火熱,自己卻並沒有多麽在意。


    宮裏人都以為她為魏國公府的婚事而耿耿於懷,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因為那重複出現的夢境而心神不寧。


    陳敏敏見她們指桑罵槐了半天,趙蘅玉依舊無動於衷,不免開始覺得有些沒趣。


    陳敏敏尷尬喝了一口茶,忽然注意到趙蘅玉髻上的南珠。


    她露出笑:“六殿下前些日子去南邊,帶回宮許多的珍珠,一大匣子呢,任我挑選,實在太多,我隻好拿它做鞋,怎麽?三公主隻得了一顆?”


    說著,她將繡鞋露出了裙底,蜀錦的鞋麵,上麵墜著兩顆大南珠。


    趙蘅玉方才一直置身事外,聽到陳敏敏談及趙珣,這才有些動容。


    她看著陳敏敏繡鞋上的南珠,微微出神。


    趙蘅玉發髻上的南珠,是趙珣特意從南邊帶給她的,這南珠也許比不得皇帝賜下的貢品,但她請了宮裏最好的金匠打了珠釵,時時戴在發髻上。


    可陳敏敏也有,她還將南珠鑲在了鞋上。


    趙蘅玉低頭撥了撥茶水,抬起頭來已經恢複自若,她閑閑開了口,嗓音不疾不徐,帶著些軟潤:“前幾日高恭人來了長春宮,為了一件婚事,郡主可知?”


    陳敏敏一怔,她當然知道,可不就為了趙蘅玉和她哥哥的婚事。


    但她不明白趙蘅玉怎麽這樣淡然地就提了出來。


    陳敏敏望了一眼徐月盈,兩人掩著帕子笑了,陳敏敏道:“隻怕高恭人要無功而返。”


    趙蘅玉便柔柔歎一口氣:“可惜了,原本想為我的一個宮女謀一份好姻緣的。”


    陳敏敏擰了眉:“宮女?”


    趙蘅玉說:“對啊,宮女,我聽說高恭人最善交際,她撮合了不知多少公子小姐……”


    趙蘅玉接著說:“我準備賞一個宮女,問她要什麽,她說要個好夫婿,我便遂了她的意,托了高恭人出去幫忙看看,後來聽說她在魏國公府看中了一個公子……”


    陳敏敏氣惱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麽?我魏國公府豈能去配你的丫頭。”


    趙蘅玉嘴角浮起小小的梨渦,說道:“你別急,不是你三哥,好像是個旁支庶出的公子。”


    就算這樣說,陳敏敏和徐月盈也深覺羞辱。


    旁支庶出,那也是陳宴之的兄弟,趙蘅玉怎麽敢將她的宮女嫁過去?

    陳敏敏和徐月盈對這件事的內情也不甚清楚,但皇帝偏愛趙蘅玉,真要將趙蘅玉的宮女嫁給魏國公府的旁支庶出公子,那也不是不可能。


    兩人不欲細問,怕真的問到了細節,有失魏國公府的體麵。


    原本趾高氣揚的兩人,頓時變成了霜打的茄子。


    趙蘅玉搖著團扇,嘴角牽起淡淡的笑意,隻是垂眸看到陳敏敏繡鞋上的珠光,她笑容漸漸隱去。


    陳敏敏是在故意挑撥她和阿珣嗎?


    趙蘅玉輕蹙著眉,有些不太確定。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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