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月黑風高
直到日落,陳道陵才算真正告別凈房,而整個人,是已經虛脫了,便懶散的躺在院內樹下的躺椅上。
看著陳道陵那張無可挑剔的臉龐上,看著他虛脫的樣子,我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感覺舒服了許多,可又莫名的擔憂,雖然陳道陵武功高強,可這麼個拉法,似乎誰都受不了吧。
算了,管他呢,都是他自找的。
再者說,為了不被他懷疑,我和小椿,也都一直在跑廁所的,雖然沒有真的壞肚子,但也夠折騰人的。
倒是陳想年有些搞不懂了,怎麼吃了個飯,好好的,就都壞肚子了呢?
難得清靜下來,我便回屋去打坐調息,進行了大概一個時辰結束,發現身上的汗水已經不臭了,而且只需要衝洗一遍,便會徹底乾淨,想來經絡已經快要完全疏通了。
洗了個澡后,在小椿的伺候下穿好了衣裳,走到院中時,發現有了些精神的陳道陵正蹲著瞧行宮之人將全羊往烤架上放呢,瞅那樣子,口水就又要出來了,也不知道他是裝饞,還是真饞。
火架生好之後,我便讓小椿用我調製好的醬料刷在羊身上,讓火均勻的灼燒,沒多久便傳出誘人的香味,再一層層片下肉片,配以蘸料,簡直不要太美味呢。
只不過,才吃沒多久,宮內卻是匆匆來人,告知陳想年,宸貴妃今日游湖不慎掉入湖中,雖然沒有大礙,但卻驚嚇過度,導致精神恍惚,陳想年聽了之後很是擔憂,面帶愧意的看著我,說道:「嫂嫂,想年可能要先走了,或者嫂嫂與我一同回去?」
「想年趕快回宮,我沒事情的。」
我短暫思索之後,便做了這個決定,她現在這般急,肯定是歸心似箭的,若是帶上我,就一定會耽誤路程,「天已經大黑了,你路上一定要小心,回去之後,便老實的在宮中服侍貴妃娘娘,畢竟是為人子女,你又難得回來,不可再貪玩了。」
陳想年點頭,說道:「那想年便先走了,回棋劍樂府前,想年會再去看七哥哥與嫂嫂的。」
看著陳想年離開,我總覺得似乎哪裡不對,可一時卻也想不通,也就沒了食慾,目光恰巧掃過陳道陵,卻發現他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一下,但卻隨即舒展,想來他也是發現了什麼不對吧。
飯後沒多久,陳道陵便又捂著肚子跑廁所了,這次並非是我下藥,但卻也在我意料之中,剛剛才壞了肚子,又這樣吃葷腥的,不跑廁所才怪呢,活該!而陳道陵其實早便知道,自個兒晚飯最好只吃些白米粥就夠了,但還是沒抵擋住誘惑,只能選擇眷顧舌頭,而委屈腸胃了。
而我心中有所疑惑,便也靜不下來打坐調息,便帶著小椿在正殿院內散步,不知不覺間,便走到了後院,見有假山,便駐足觀望,心中是想起了梨紅葯,也想到更多的事情,心中微涼,甚至是覺得細思恐極。
當日,便是陳道陵引我進的石窟,而他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若不是我有手弩防身,恐怕就被老虎給吃了,而陳道陵卻是沒有現身,我甚至覺得,他引我進石窟,便是有害我之心,否則他又怎會如此?
還有,我與陳想年初見時,他似乎也只是象徵性的維護了我一下,然後便被陳想年給打暈了,以他那卓絕的天資,會輕易被陳想年打暈?
想起種種,心是越來越涼了。
可我也同樣疑惑,如果是,陳道陵知道了我在東宮裝睡的事情,然後殺我滅口,還是情有可原的。可在之前,我從不知他是裝傻,對他不說像個老媽子似的呵護備至也差不多了,他又有什麼理由想害我?
難道是,從最初,他便是厭惡我的,覺得我聲名狼藉的女人,嫁給他,對他是一種羞辱?
可是,經過了這麼多事情,以陳道陵的精明,又怎麼會不知道我是被陷害的?
還是說,他根本就不在乎我是不是被陷害的,只在乎我臭名在外,便是羞辱了他?
最終,我也沒有想通,只是怔怔的看著假山,默默下了決心,等經絡疏通之後,再煉製了固元丹增加真氣,便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然後便將嫁妝變賣,再帶著銀票離開,找個僻靜的地方享清福去。
「傾兒這般看著,可是想上去嗎?」
耳邊忽然傳來帶著些懶散,可在我聽來卻是很暖的聲音,側過頭看過去,竟然是靖王爺,而他則沖我一笑,說道:「還是上去瞧瞧好了,你會發現,視野會變,心境也會變的。」
說著,也不等我說話,我便感覺到身體一輕,是靖王爺單手按在我腰上,拖著我幾個起落,便已經來到了假山之上。
「姑娘,姑娘……」
小椿急的在下面大喊大叫,我瞅了一眼不再跋扈的靖王爺,隨後告知小椿我沒有事情,便讓她先回去了。
對於靖王爺,我是存著很大的感激的,也不覺得他會害我,若是想害我,當日就看著顧末把我扒光不就好了,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死王兄,你怎麼也來了?」
找了快平坦的石塊坐下,我淡淡的望了他一眼,言語中卻是沒有嘲弄的意味,只是在開著一個小玩笑,「今日可真是熱鬧,二哥二嫂來過,我那妹子也來過,我們家王爺和死王兄也來了,末了想年又被叫回宮了,奇怪。」
「咳咳……」
對於死王兄這個稱呼,靖王爺似乎有點尷尬,隨後便讓我喊他四哥就成,這才說:「有我在,傾兒便可收起一切擔憂,因為,我不會讓你收到些許傷害的。」
看著眼前的男人,我心中感嘆,生在帝王家,他們也是夠不容易的,挺暖的一個男人,卻是要在旁人面前裝的禍害跋扈,更有甚者便是陳道陵了,竟然一裝,便是五年的傻。
「是嗎?」
我淡淡的反問一句,與靖王爺對視的目光,逐漸凌厲起來,聲音也稍顯冰冷,說道:「你若真想保護我,又怎麼會跟陳道陵說出那樣的話,讓他把我送給你,也不知在你眼裡,我顧傾,究竟是個人,還是一個什麼不值錢的物件?」
她,竟然都知道!
難道說,在東宮之時,她是在裝睡?
一定是了,因為老七那種不坦率的個性,是定然不會自己坦白的。
那麼,她對老七,一定是失望透頂了,可她卻也沒有揭穿老七,是因為老七的話,怕被老七殺人滅口嗎?
想著,靖王爺便要解釋,告訴她,老七隻是不坦率而已,並不是真的不在意,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覺得還是讓老七吃點苦頭的好,否則他永遠都不會懂,不坦率會引起很多誤會的。
或許,自個兒是存著什麼私心?
「傾兒,其實老七那樣,也是有原因的。」
靖王爺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不解釋,要解釋,也要老七去解釋,「老七從小便天資過人,深受父皇喜愛,後來入棋劍樂府後,更是得到了極高的評價,可也正是因為如此,父皇對老七,從喜歡變成了忌憚,而我們兄弟之間,當年雖然沒有明爭暗鬥,可卻也沒有兄弟之情,老七的母妃在宮內也不得寵,經常受些委屈……總之,種種的原因,是養成了老七那種涼薄的性子。」
「他有原因,所以我便活該受傷害嗎?」
我毫不客氣的回擊,可心裡卻是很同情這些生在帝王家的皇子,但嘴上還是說:「那你呢四哥,你怎麼會與我說這麼多,便是發現,那日我是裝睡,聽了你們的秘密,難道你就不想殺我滅口嗎?」
「沒有沒有。」
靖王爺呵呵笑著,其實也搞不懂,自個兒是從什麼時候起,會如此關注這個女人的,好像是在初見時被她持劍的模樣震撼,又似乎是在溪風苑時她那厚顏無恥的模樣都氣的,總之就是很在意了,但他卻也清楚,這種在意,只是欣賞而已,並沒有旁的情緒,「因為啊,傾兒你雖然有時怪壞的,心機也夠深沉的,可從你對老七的好上面看,你便是個好人,既是好人,我便不信你會加害於我的。」
「好人?」
雖然,聽著他的這話讓我心裡很暖,想起在溪風苑耍弄他時也突然想笑,可還是說道:「四哥,若你真相信這世上有好人,那你便是個傻子了。」
「傻,便傻了吧。」
靖王爺毫不在意的笑著,說道:「其實,男人不怕傻,只是怕遇不到,那個讓自己便傻的女人罷了。」
唔!
這傢伙,突然要幹嘛,怎麼好像要表白似的?
不過,再他的神情,似乎注意力並不在我身上,而是看向了很遠的地方,好像是陵王府的某個院子吧。
我收回目光,眼中寫滿了堅決,說道:「若有一日,傾兒想要離開,四哥會幫我嗎?」
靖王爺點頭,說道:「隨時隨地,隨叫隨到。」
總算,有了一次讓人心情舒暢的談話,回到屋子裡的時候,我心中的陰霾也已經一掃而空了,便也沒打坐,看了會道心策便睡下了。
而外面的夜色越來越沉,夜裡的山風也呼嘯而至,吹打著樹葉發出令人悚然的聲音,數十道黑色身影隱匿前行,仿若與黑暗融為一體了,沒多久,這數十人,便已經將正殿各個出口圍了起來。
月黑風高,是殺人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