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需求決定一切
「快說說,你是咋做到的?」送走了鄭王府的人,宋老三彷彿活在夢裡,前兩天還被這王道詢威脅讓他交出釀酒之法,如今反而成了鄭王府的專酒供應商,這事情翻轉的速度快的出乎他的意料。
王小麥便把他做的一切詳詳細細的和宋老三說了一遍:「事情就是這樣,要是往日,咱這口氣不咽也得咽。這現在是什麼時候?王世充擺明了要做皇帝,生怕現在人家說他一點不好,這王道詢就是沒腦子。」
「要俺說,不是這王道詢沒腦子,是你們這些讀書人心裡的彎彎繞太多,這麼一件事,別人想都不敢想,你竟然跑到鄭王府鬧了這麼一出。要是別人,躲都來不及,這都是人,你咋就不一樣?這腦子是咋長得?」
「行了,別在這胡說八道了,如今咱皇家的生意都做起來了,就不用怕外面那小宵小之輩了。老黃他們也是苦了,一天到晚的和這些人鬥智斗勇的,該給兄弟們提提工錢了。」王小麥說道。
「還提?」宋老三瞪著眼,「一個月五百文,上哪去找這樣的差事,你對這些人比我對他們都好。」
王小麥撓撓頭:「咱掙了這麼多,很快就是大富商了,這錢多了也沒地方花啊,給他們把工錢提到一貫,再改善改善兄弟們的生活條件。」還是不習慣自己當老闆這個角色,總覺得自己是在剝削員工。
「小麥兄弟你不知道一個道理,這人吶,窮的時候才肯賣命,真要讓這些人一個個成了富家老爺,他們會捨得?」
「說的在理,」王小麥點點頭,「那你就看著辦吧,反正別虧待了兄弟們就行。再說我估計肯定有不止一家酒坊收買他們了,別到時候咱揀了芝麻丟了西瓜就行。」
「你放心!」宋老三把胸脯一拍,「我找的這些兄弟們都是個個有骨頭的人,要不然也不能和俺宋老三交到一起。倒是你,如今把這王道詢得罪了,就怕他來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就此記恨上你了。
王小麥是一點也不在乎王道詢會不會記恨上他,王世充當不了多長時間皇帝就得完蛋,十年以後估計這王家人的骨頭都快爛沒了,拿什麼找自己報仇。
倆人正聊著,聽到萍兒和大寶姐弟嘰嘰喳喳的回來了。
「爹……爹……」萍兒懷裡抱著一隻不知叫不出名字的大鳥,大寶淌著鼻涕跟在一旁。
宋老三最疼這兩個寶貝疙瘩,平日里都是捨不得打罵,如今看到萍兒懷裡的大鳥時卻臉色大變:「萍兒,這鳥你從哪裡得來的?」
「好多人追這隻大鳥,正好落在咱家房頭上,俺就爬上去捉了下來。」萍兒摸著大鳥滑溜溜的羽毛得意的說。
「快把這鳥放了,咱家不能留。」宋老三從萍兒懷裡把鳥提起來,就往屋外走。
「爹,萍兒好不容易才捉到的,為啥要放了?」萍兒拉著宋老三的一隻胳膊不撒手,大寶也是抱著他爹的大腿,鼻涕蹭了一褲子。
王小麥朝倆人招招手:「萍兒,大寶,聽你爹的話,這鳥不是啥好鳥,過來,叔叔這有好東西給你們。」這些脖子上纏著紅帛的飛禽是還是王世充玩弄的一個把戲,誰捉到這些鳥獻上來,就稱是祥瑞,給進獻的人厚賞,平民老百姓捉到就賞錢,官吏捉到就升職。
宋老三是過不去心裡這個檻,他還是對這個名存實亡的大隋朝有些感情的。雖然早已經算是王世充的下屬,但始終覺得踏在故主身上為自己晉陞這事特別彆扭。入伍這麼些年了,也早已經看淡了這些,軍人靠軍功升職才是正理,他又不缺錢,為什麼要干這種讓人戳脊梁骨的事。
「哦!」萍兒雖然還是不樂意,不過她倒是個乖巧的性子,聽到爹爹和叔叔都這樣說,也就不再堅持了。
宋老三走到門口一把就把大鳥扔到了天上,那大鳥在空中翻滾了幾下,撲撲翅膀飛高了。回到屋子才看見萍兒和大寶手裡一人拿著一顆晶瑩透亮的寶珠,頓時瞪大了眼。
「爹,你看這珠子漂亮嗎?」萍兒拿著玻璃球高興的讓宋老三看,「叔叔剛才給我的,裡面有朵花。」
「我也有。」大寶也是舉著手裡的珠子遞到宋老三面前。
「小麥兄弟你這是幹啥,這麼貴重的東西給小孩子弄壞了。」宋老三拿著玻璃球對著窗戶里透進來的光看了半天埋怨道。
貴重?王小麥笑笑,小時候自己有一大盒子呢。不過現在來說這東西確實不便宜,自從白馬寺的琉璃工坊對他開放之後,閑極無聊的時候他就搞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打發時間。
限制玻璃量產的最大阻礙還是爐溫,工坊的土窯根本不穩定,極少的時候才能把玻璃料燒化,大多數時候只是讓玻璃料成為易塑的半固體形態。由於缺乏化學知識,對顏色的控制也非常難,這根本就是現在解決不了的難題。
王小麥已經盡了最大努力試圖提升爐溫,讓他們把木炭磨碎往裡吹,風箱的出口也對空氣進行了預熱,但是終究效果有限。想到這就搖搖頭,即便在前世那個特殊時期,全國上下大鍊鋼鐵,那些土窯很多都經過鋼廠的技術人員指導,這樣都達不到要求,更不要提自己這個對冶鍊知識連皮毛都不懂的半吊子了。
很多東西,就算知道原理,也受限於客觀條件很難弄出來。現在要做的不是把現有的科技水平提到多高,是要給這片科技的荒漠點一個火星。就像那片藍色的小藥丸,它並不能帶給你更持久的時間,而是讓你更容易硬起來。
否則,即便是把腦子裡所有能拿出來的科學知識拿出來,頂多讓封建王朝這個不舉的男人多硬一會兒,但終究解決不了他的難言之隱。一個人的能力終究有限,即便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呢?
飛機坦克他不會造,即便會造,這樣的條件下也造不出來。火藥的配方的配方倒是知道,有什麼用?大明王朝的火器已經裝備的很普遍了,崇禎照樣被李自成帶領一幫農民逼得煤山上吊。
儒家有千般萬般的不是,最少對一個人氣質的培養是值得肯定的。文天祥、方孝孺、鄧世昌這些人,你說他迂腐也好,忠義也罷,至少在大廈將傾之際,還保留著民族的脊樑,讓我們這些後來人能夠去相信一些東西。
王小麥不會製造玻璃的技術,但他知道,中國之所以沒發展出像中世紀歐洲那樣的玻璃製造業並非技術達不到,而是沒有需求。中國有瓷器,瓷器雖然需要的燒制技術也很高,但比制玻璃技術門檻要低。因此瓷器雖然是中國文化的驕傲,但同時也阻礙了玻璃業的發展。
現在王小麥要把玻璃的光學作用為世人展現出來,就是給市場創造了需求。市場經濟中,需求壓倒一切,有需求就有動力。製造符合要求的透鏡需要高質量的無色玻璃,這就是需求,有了這個需求,玻璃就不再是可以被瓷器替代的材料。那些嗅覺靈敏的商人,技術精湛的能工巧匠,以及所有對透鏡有興趣的人,都會把精力放到玻璃製造這個行業上來,用不了多久,集合眾人之力,更好的玻璃材料就會源源不斷的出現。
國子監今日又恢復了往昔的繁榮,因為王世充來了,還耀武揚威的帶來了王府的一眾狗腿子。
孔穎達拉著一張臉帶著國子監的眾人在門口迎接他,這還是老徐和王小麥在一邊說盡了好話才讓他壓下了心裡的芥蒂。
「孔祭酒太多禮了。」王世充看到孔穎達竟然不似往日的冷酷,頓時大喜過望,三兩步走過去就把老孔一把扶住。
王小麥抿著嘴看著他的惺惺作態,這人還真是表面功夫做的無懈可擊。
孔穎達噁心的把自己的手從王世充那裡抽回:「不知鄭王駕到有何貴幹?」
「好說,」王世充爽朗的笑聲二裡外都能聽到,「咱們先進去再說。」
孔穎達卻是站在他面前不肯挪動一步,看的在場的眾人心驚肉跳的,生怕這王世充一翻臉當場把這個老傢伙剁碎了喂狗。
「鄭王駕到,孔祭酒太激動了,這路都不會走了……」王小麥趕緊硬著頭皮出來把他拉到一邊,旁邊的老徐徐文遠走上前為王世充帶路。
「孔祭酒你這又是何苦?」王小麥低聲在孔穎達身邊嘆氣。
「此等亂臣賊子……」還沒等孔穎達說完,王小麥就一把捂住他的嘴。
「老孔,你這人也直了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你就算今天死在這有什麼用?他王世充也不會掉一根毫毛,留著千金之軀做點利國利民的事不更好嗎?」
孔穎達氣呼呼的歪過頭,一副豎子不與為謀的神情。
「你想想,這王世充多少也算做了些好事,別老想著他壞的一面。」王小麥撫著他的後背給他順氣,可別把老頭氣出個好歹來。
「放屁!」孔穎達破天荒的罵了一句髒話,「這王世充何曾做過一件好事?」
「您老小聲點。」王小麥趕緊提醒他,「你想想啊,如今這洛陽城內學術之風如此之盛,媲美先秦百家爭鳴了,要不是他把你們這些大儒都綁到洛陽來,哪有這樣的盛況,所以說,任何事呢,都得兩面去看,都是有利有弊的。」
「如此說來我們還要感謝他了。」孔穎達冷笑著說。
「那倒不必,」王小麥扶著他慢慢的走進大門口,「不過這次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一會兒有什麼要求,您能答應就答應,千萬別來硬的,就當我求你了。」
好說歹說,總算是把孔穎達安撫了下來,倆人進了國子監的議事堂,正看到王世充坐在主位上和下首的老徐聊著天。
「孔祭酒,本王此次前來正是要與國子監諸位大儒商議這禪代禮儀之事,諸位都是飽學之士,想必一定熟知。」王世充看到孔穎達進來,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
王小麥緊緊地抓著孔穎達的手不讓他有任何暴走的機會,在場的人除了王世充,所有人都是一腦門子的冷汗。王世充終於撕下了最後的面具,要走到這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