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王府哭訴
科學是什麼,科學不是真理,科學只是對事情真相的一種合理解釋,因此科學的結論總是一次又一次的被推翻,因為總會有更合理的解釋取代前者。
從地心說到日心說,一直到人們認識宇宙,前人的言論總是被不斷趕超的後人拋諸身後,但這也是科學最有魅力的地方。它不會和你爭辯這是不是事情的真相,它只會告訴你,這是目前對真相的最好解釋。
「諸位可能要問,為何很多東西不發光,我們還能看見,很簡單,是因為光線的反射,陽光照在地面上之後,就像一條水流撞上岩石,會四散開來,濺射到任何能達到的地方,然後再次濺射進我們眼睛里,這便是我們能看到東西的原理。」王小麥看了一眼梁三和小胖王二月。
兩人點點頭,把早就準備好的厚窗帘拉了下來,屋內頓時一片漆黑,一時之間驚呼聲此起彼伏。
「諸位安靜。」王小麥的在黑暗中響起,「這就是最明顯的例子,我用窗帘隔絕了外面的光線,因此便沒有光線能通過多次的折射進入眼睛,這就是黑夜為何看不到東西的原因。」
窗帘再次被拉開,看著陷入思考的眾人,王小麥滿意的笑了笑,效果基本已經達到了。這些日子以來,心學在辯論中可謂佔盡了上風,無論理學一邊拿出什麼樣的證據,都會被「只要我不想,一切都不存在這個」這個極度唯心的理由駁回。王小麥一怒之下,終於想出了這個辦法告訴眾人,外物影響人的感官,事物存不存在和人的思考沒有關係。
古人對光的研究真的是非常落後,或許是因為很多東西習已經以為常的原因,哪怕是孔穎達這樣的大學者,也沒想過這個問題。這個時代人們的基本共識就是,眼睛有一種力量叫「目力」,通過這種力量眼睛才看見的東西。現在王小麥告訴他們,目力是人們想象出來的一種力量,光是客觀的,眼睛只是一個光線接收器。
三人騎著馬來到柔娘的攤子前,王小麥發了財,給劉達和梁三都配了馬匹,都是上等的良駒,不過他還是喜歡自己溫順的棕馬。
王小麥又把一個木盒遞到柔娘面前:「送給你的。」
「奴家不敢收。」柔娘還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
王小麥早就習慣了:「那就別怪我一直跟著你了。」追女人最重要的三點是什麼,一是堅持,二是不要臉,三是堅持不要臉。王小麥早就深刻體味到了這個道理,尤其是對待柔娘這樣的女子,面冷心熱,最多就是瞪你一眼,不會有什麼讓你下不來台的情況。
「你……」柔娘咬著嘴唇,「無賴。」
「隨便你罵,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趕緊收著,別人都看到了。」王小麥不由分說的就把東西塞到他手上。自從發現了柔娘不會拒絕人這個優點之後,王小麥就打蛇抓七寸的對著這一點猛攻,百戰不殆。
「阿郎,一個小娘子,你這三天兩頭的送東西,也太……」劉達搖了搖頭,顯然對他這一點很不理解。
「吃飯……」王小麥也不打算解釋,反正他們也聽不懂。
回到家中的時候,卻發現宋老三蹲在門口,不知道他等了多長時間了。
「老宋,有啥事?」倆人進了屋內,宋老三卻是一片愁容。
「鄭王府來了人,指名要我們釀酒的法子,說是為了慶賀鄭王登基……」宋老三唉聲嘆氣的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王世充終究要是要邁出這一步了,誰都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卻沒想到他會如此的不顧吃相。月初,王世充就召集了朝中重臣說要商議出兵新安的事,但開會的內容卻是讓諸人附和他接受禪讓帝位之事。反對他的人都被貶了職,原本是隋朝老臣的段達卻做了此事的出頭者,這個八十多歲的老傢伙,親自出馬逼小皇帝給王世充加了九錫,晉封為鄭王,可自設丞相以下所有官員。
隨後有一個不知道哪裡來的道士獻了一本奇書叫《孔子閉房記》的,上面有一副牧羊圖,畫著一個人持一個杆子驅羊,道士說「楊,隋姓也。干一者,王字也。居羊后,明相國代隋為帝也。」又牽強附會的找了兩篇莊子的《人間世》、《德充符》,說這就代錶王世充當皇帝是受命於天,分明是要給王世充登基造勢。
朝野一片慘淡,國子監眾人平日也是唉聲嘆氣,這一折騰,原來熱熱鬧鬧的國子監也沒人來了。
「是王家誰來的?」王小麥問道。
「好像是鄭王的侄子叫王道詢的。」宋老三說。
王小麥點點頭:「此事交給我去辦吧。」
「你?」宋老三看著他,「現在眼看鄭王就要稱帝,王家人咱惹不起,大不了把這法子給他,別因為此事就把自己搭上,錢再想辦法賺就是了。」
「你放心,我不會胡來的,你是了解我的,怕死怕的要命,我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不會有事的。」王小麥胸有成竹的說。
「那好吧,總之保住自己第一,到萬萬不行的時候就把東西給他們。」宋老三還是有些不放心。
「王家還沒當皇帝,就如此囂張,我這次是實在看不慣這些人的做派。不給他們個教訓,以為洛陽是已經是他們家後院了。」
第二天,王小麥就讓梁三去國子監告了假。他獨自一人騎著馬來到了鄭王府外求見王仁則,如今的鄭王府就是個******,大大小小的官員幾百人在這裡辦公。
王仁則一聽到許久不見的王小麥前來求見,忙讓他進府。
王小麥一踏進鄭王府,就開始嚎啕大哭:「仁則兄,仁則兄……」哭聲幾乎把整個鄭王府驚動了。
王仁則忙出來查看:「繼開賢弟,你這是怎麼了?為何如此悲慟?」
「仁則兄……」王小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鼻涕眼淚的往上蹭,「仁則兄,咱們兄弟的交情,有何事你不能和兄弟說,為何……為何……」
「為何啥?你倒是說啊。」王仁則看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這王小麥卻磕磕巴巴的就是把話說不清楚,心中萬分著急。
王小麥瞟了瞟四周,覺得差不多了:「仁則兄想要我那釀酒的法子,和兄弟說一聲就是了,能獻給鄭王,也是我的榮幸。可為啥……偏偏……」
「我何時說要你的釀酒法子了?」王仁則倒是知道如今譽滿洛陽的神仙釀就是出自王小麥的手筆,王小麥還隔三差五的經常給他送不少來,他卻是喜歡這種酒,但也沒想過要把釀酒的法子據為己有。
「不是仁則兄?」王小麥看著王仁則,「昨日我那掌柜和我說,鄭王的侄子來要著釀酒之法,不給的話後果自負,那究竟是何人所為?」
圍觀的官員一片嘩然,這鄭王的侄子竟然跑到一個國子助教家裡強行索要人家的釀酒秘方,這和搶有什麼區別。
王仁則轉過頭叫過來一個管事:「昨日你可知道誰去王助教那裡索要這釀酒之法了?」
「這……」管事低下頭,明顯有些閃爍其詞。
「說!」王仁則見他吞吞吐吐,便知此事卻有其事。
「是三郎。」管事老老實實的說。
王仁則兄弟四個,他是老二,這王道詢便是老三,不過二人雖然是親兄弟,卻是關係不睦,他看不慣這個三弟整天胡作非為,欺男霸女,敗壞王家名聲。以往也就算了,如今這苦主卻是和自己關係交好王小麥,分明是不把自己這個二哥放在眼裡。
「繼開你放心,我王家人絕不會覬覦你的釀酒之法,你就安安心心的回去。」王仁則當著眾人面向他保證。
「我甘願把這秘方獻給鄭王,只求能有一條生路……」王小麥還是抱著他的胳膊不撒手。
「繼開哪裡話?」王仁則義正言辭的說,「你只管回去,誰要是敢動你一根手指頭,就是和我王仁則過不去。」
「那……就多謝仁則兄了。」差不多了,戲也不能演太過,這才告別了王仁則。
王仁則送走了王小麥,便來到王世充屋內求見。
「仁則啊。」王世充如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天天夢到自己龍袍加身的那一刻。
「拜見叔父!」
「不必多禮!」王世充擺擺手讓他起來,「剛才何事如此吵鬧?」
「侄兒正要向叔父稟報此時。」王仁則起身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一清二楚,「道詢太不像話了,如此緊要的關頭,竟然做出如此荒唐之事,豈不讓眾臣寒心?」
王世充點點頭,對旁邊的侍從說道:「你去把道詢喚來。」
「是!」
王道詢已經得知了剛才王小麥在王府大哭一場的情況,他也是有些後悔昨日的舉動。畢竟聽說這個王小麥和二哥王仁則走的很近,但是他沒想到,剛到了王世充跟前,就挨了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
「侄兒也是覺得這神仙釀天下罕見的美酒,弄一些來為叔父登位慶賀之用。」王道詢低著頭說。
「荒唐!」王世充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這王繼開一則是你二哥推舉的人,大小也是個和王家親近的官員,二則就算你想弄些酒,王府有的是錢,買就是了,何必要用這等巧取豪奪的手段?如今可好,此事王府上下人盡皆知,你這一出真是弄巧成拙。」
王道詢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罷了,念你一片好意,此事就此打住。」王世充終究還是不忍心太苛責自己的侄子,他這一路走來,大哥王世惲為他出了不少力,可以說立下了汗馬功勞,幾個侄子也是得力臂膀。
「是!」王道詢忙一口答應下來。
「還有,」王世充接著說,「不許你找王繼開的麻煩,他要是有什麼閃失,我就拿你試問。」
王道詢剛想就此事過去之後再找王小麥算賬,沒想到王世充卻太了解這個侄子了,眥睚必報的性格,實在讓人不放心。
「是,叔父。」王道詢只好自認倒霉,又試探的問,「那這酒?」
「買。」王世充命令道,「把王府的供酒名額給他,如今是什麼關頭你不知道?這件事必須給我漂漂亮亮的做好。」
「是。」王道詢終於知道什麼叫偷雞不成蝕把米,這王府的採購本來是他負責的,油水可不少。最重要的是王世充一旦做了皇帝,這酒就成了貢酒,裡面的利潤海了去了,這麼一大塊肥肉,就這麼落在了王小麥口中。不過就算他再如何的心有不甘也沒辦法了,叔父親自下的命令,他還沒膽子忤逆。
「叔父放心,侄兒一定妥妥噹噹辦好。」得到王道詢的保證,王世充才揮揮手放他離開。
剛出了叔父屋內,王道詢就看到父親王世惲怒氣沖沖的向他走來。
「啪」一個耳光把王道詢打的有些懵,「父親。」
「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混帳。」王世渾現在是王府的內史令,相當於宰相了,他也聽到兒子竟然在這個關鍵時候鬧了這麼一出,真是氣的七竅生煙。
王道詢又聽了一遍和王世充如出一轍的數落,這才捂著臉狼狽不堪的離開。王道詢這次終於火了,王小麥,你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