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阿基米德的悲劇
一晃年假就過去了,初八一大早,王小麥不負所望的揣著改動過後的後世辯論賽規則放在了孔穎達書案前。
「為何每一方只有區區四人?」孔穎達翻著手裡的紙張疑惑的問。
「這……」王小麥心說我哪知道,後世就是這麼規定的,「辯論人數倒是可以商榷,不過不宜過多。」
孔穎達點點頭又問:「為何發言時間只有三十息?」
「祭酒大人覺得多長合適也可以改,不過不宜過長。」王小麥答道。
孔穎達點點頭:「為何……」
「祭酒看著什麼不合適直接改就是了……」王小麥無奈的說,「不過核心的規則不能動,發言必須有理有據,遵循因果。」
「好吧,待我與諸位同僚商議一番再定。」孔穎達向他揮揮手。
王小麥忙向孔穎達施禮告退。今天是國子監開學第一天,算學那邊只有他一個先生,還得回去準備上課。
王小麥前世上學的時候從沒幻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當老師。
開場白該怎麼說呢?態度是嚴厲一點還是和藹一些?學生會不會調皮不給自己這個新來的老師面子?
懷著激動的心情一步步走進學堂,王小麥瞪大了眼。
算學的學堂總共二十來張書案,此刻竟然空無一人。
王小麥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睜開,沒錯,連個鬼影都沒有。
難道記錯了開學時間?可剛才路上明明碰見過三三兩兩的學生。
或者是算學的開學時間和別的學科不同?王小麥坐不住了,一溜煙跑到隔壁的太學學堂。往裡一瞧,雖然人數不多,但也算是正式開課了,助教陸德明正搖頭晃腦的教學生背書。
沒辦法,又找到昨天的小吏問是怎麼回事。
「哦,王助教是問這個啊。」那小吏微微一笑,「王助教有所不知,這算學是開授給八品以下官吏子弟的科目……」小吏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向他說了一遍。
王小麥聽完這才明白,國子監本來修習算學的人就不多,王世充元日搞了個「封誥大典」之後,所有官員最都升了一級。九品變八品、八品的變七品,因此本來就不多的算學的學生就更少了。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洛陽現在是首都,這些洛陽的官員都是正兒八經的京官,品級都不低。八品以下的官員多是些底層官吏,他們往往比那些高官更重視子女的教育,不肯讓子孫修習算學這種小道。這個時代,算學學的再好,也做不了高官,還不如讀私塾。王世充又來了這麼一出邀買人心,所以才出現如今算學一個學生也沒有的窘境。
了解完情況,王小麥真是哭笑不得。虧得自己還一腔熱情的打算培養幾個牛頓出來,如今是卻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看了看自己熬了好幾天夜編寫的這本教材,真是……唉……
王小麥垂頭喪氣的轉頭要走,小吏卻叫住了他。
難道這事還有轉機?這人準備幫自己拉幾個學生過來?王小麥滿懷期冀的看著他。
「王助教的役力已經安排好了,在下看王助教現在時間……還算充足,要不現在您看看,不行再換?」小吏眨著眼看著他。
原來是這事,王小麥心有不甘的點點頭:「那就現在看看吧。還未請教兄台貴姓?」這人說話還挺委婉,什麼叫時間還算充足?這根本就是閑著沒事做。
「在下姓陳,是寺內的記事。」
「原來是陳記事,失敬失敬。」王小麥拱拱手。
「勞煩王助教等一會兒,我馬上帶人來。」陳記事說完踏出了門外。
不一會兒,陳記事便領著一個瘦瘦的少年回來了:「王助教您看還滿意嗎?」
王小麥上上下下打量了這少年一遍,還算乾淨,便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少年有些怕生,怯怯的答道:「梁三,今年十二。」上次這陳記事說這少年十一,怕是還按去年的年齡說的。
王小麥點點頭:「聽說你父親是個馬夫,你可會養馬?」
「會的,俺爹喂馬的時候經常讓俺搭把手。」
「那好,你就跟我來吧。」王小麥滿意的點點頭,又對陳記事道了謝,便領著這執衣梁三走了。
先帶著梁三認了認自己的棕馬,叮囑他按時餵養,又帶他在國子監轉了一遍,囑咐他記下路。這少年倒還算聰明,說了一遍就記了個差不離。兜兜轉轉,又回到學堂,驚奇的發現,學堂里竟然多了一個人。
「學生王二月拜見先生。」那人見王小麥進來,起身躬身施禮。
王小麥饒有興趣的看著自己第一個學生,白白胖胖的,一雙小眼睛眯眯著,著實有些憨態可掬。
「咳……」王小麥清了清嗓子,「你是算學的學生?」他怕再鬧個烏龍就笑話大了,又確認了一遍。
「學生正是。」
「好!有前途!」欣慰的看著眼前胖胖的少年,王小麥心情大悅。
王二月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撓了撓頭。
「今年多大了,算學有沒有基礎?」王小麥問道。
「過完年十四了,算學有一些基礎,會一些基本的計算。」王二月老老實實的回答。
有一些基礎更好,王小麥更滿意了。讓他先坐下,對門外的梁三招招手:「你也進來一起聽課。」反正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這梁三給自己喂馬,也不能虧待了他。
「唉。」梁三答應一聲。
「二月,這有一套試題,你做完交給我,我判斷一下你的基礎。」王小麥從腋下抽出一張寬紙遞給他,又轉頭對梁三說,「你也一起做,倆人不準商議,不準互相抄襲。」梁三沒有紙筆,又把紙筆給他用。
倆人抓耳撓腮的做了半個時辰,這梁三更是掰著手指頭數了好多次。王小麥拿過二人的答卷,搖了搖頭。王二月還好,普通的加減乘除運算都做對了,但複雜的問題就答不上來。梁三更糟,只做了最簡單的加減法,還錯了好幾題,怕是剛才數手指頭數岔了。
王小麥嘆了一口氣,這套卷子難度最多不超過五年級,沒想到卻讓這兩個應該初中年級的少年如此為難,可見現在的數學教育之落後。
沒辦法,只能從基礎開始一點一點慢慢教了。尤其是這梁三,怕是連字都不認識幾個,還得教他認字。
在沙盤上寫了從零到九十個阿拉伯數字先讓他們認全。
「先生……」王二月似乎有話要說。
「何事?」
「其實,俺爹叫俺來上算學主要是讓俺學習如何記賬的。這些東西就不要學了吧,你直接教俺咋記賬就行了。」原來這王二月的家裡開了幾家糧鋪,頗有些家資,他爹便花錢捐了九品散官的虛銜。商人重利,這王二月他爹原本也沒打算讓兒子讀書考狀元,只是想讓他學點生意上用的到的賬務知識方便以後接班。反正在家請先生教也得多花份錢,國子監反而不用繳費,便打點了一下把兒子送進來了。
「學記賬……」王小麥無語。你爹這是把大隋的最高學府當成藍翔技校了,這招生的人也不看嚴點,啥人都往裡邊招。
平日的國子監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首先得夠身份,其次學問基礎還不能差了。隋文帝楊堅曾經見長安國子監徒有眾多的師生,卻沒有為國家輸送多少人才,便大幅削減了國子監的師生人員。隋煬帝楊廣在位的時候,又覺得國子監人數太少,把學生擴招到了一千多人。而現在的洛陽國子寺,只是一個因皇帝楊侗登基所設的應政治需要而存在的機構,實際上卻不受重視,要不然也不會只有寥寥的師生,甚至連王二月這等商賈的子女也混進來了。
「對啊,俺爹說了,俺家有三家米鋪,兩家糧鋪,不會記賬容易被底下掌柜糊弄了,這可不行。」王二月掰著手指頭說。
自己唯一的學生竟然是來學會計的,王小麥哭笑不得,不過作為師長,身負傳道授業解惑的重任,必須把他引導上正途。清了清嗓子:「王二月,你可知道西方有位著名的的人物叫阿基米德的,他可厲害了。從小就刻苦學習算學,最後成了一個很偉大的算學家,連國王都很佩服他的。所以呢,其實算學並不只是計算數字,還有很多其他很有意義的作用。」
看著倆少年驚訝的眼光,王小麥覺得自己的教育很成功。
「那他後來呢?」王二月眨眨眼問。
「唔……後來……」王小麥有些為難的說,「後來他在研究算學的時候被人殺死了……唔……不過這不重要。我們只要學習他這種刻苦鑽研的精神就好了……啊哈。」
舉了個不合適的例子,王小麥覺得有些尷尬,不過倆人總算安安穩穩的開始學習阿拉伯數字了。又安排了些課業任務,王小麥伸著懶腰走出了學堂。
溜達了不遠,王小麥就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只見原本門可羅雀的國子監門口如今竟然停滿了車馬,絡繹不絕的人群穿過大門走進監內。這些人都是些官員,中間甚至有不少的紫袍也在其中,這可都是些洛陽的高官。難道要在此召開大朝會?沒接到通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