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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辯論的規則

  昨夜畫設計圖折騰到三更才睡,今天又起了個大早上差,王小麥剛一閉上眼,睡意就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來,伏在案上枕著胳膊就這麼睡著了。


  門外的孔穎達叩了三聲不見有人答話,心中頓時疑惑無比,難道敲錯門了?轉頭看著剛才給王小麥安排入職的小吏:「王助教確實在此?」


  「回孔祭酒,正是此處。算學助教現在只有他一人,不會有錯。」那小吏答道。


  又敲了三聲,還是沒有動靜。幾人正要轉身離去,卻聽到屋內隱約傳來鼾聲。


  幾人面面相覷,一齊看向孔穎達。


  饒是孔穎達身為一代大儒,涵養非凡,此時鼻子也快氣歪了。不由分說,雙手便推開緊閉的屋門,徑直而入。


  王小麥睡的正香,猛然聽到開門的動靜,登時從桌上彈了起來。使勁揉了揉惺忪的雙眼,這才看清來人,忙拱手施力:「孔祭酒。」


  「你……」孔穎達肺都快氣炸了,伸著顫抖的手指著王小麥,說不上話來。


  「孔祭酒消消氣,年紀大了生氣對身體不好。」王小麥滿臉尷尬的說。


  「老夫的身體無須王助教惦記,」孔穎達咬牙切齒的說,「倒是你這個算學助教,為人師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竟然視我國子監規矩於無物,委實可恨。」說著就轉過身,向他身後的老者開口問道,「陸先生,請問我國子監玩忽職守如何處罰?」


  身後的老者拱拱手答曰:「若是因玩忽職守以致耽誤公事者,視其情節輕重,應交付有司處置;若是情節尚輕不致有罪,處罰奉半年。」


  孔穎達聞言冷笑一聲:「那就依例罰俸半年,王助教可有話說。」


  「別別別別別……有話好好說……」王小麥趕緊討饒。這就把老子半年工資給罰沒了,現在還欠著宋老三半年工資呢。這才剛過了年第二天,我這大隋公務員就成了窮光棍,不行不行不行。


  「你剛才的行徑被我等俱收眼底,還有何好說的?這已經念你是初犯,從輕發落了。」老孔絲毫不給面子。


  「其實……」王小麥眼珠一轉,「其實我是在為昨天孔祭酒所言之事費心思索,從昨晚就沒睡好,想了一夜,這才導致今天有些睡眠不足。」


  「那你思索一夜的成果呢?拿來我看看。」


  「這……」王小麥左顧右盼的瞅了瞅。


  「還敢狡辯?」孔穎達冷著臉,「若是你拿不出昨夜思索的成果來,按欺瞞上官論處,罪加一等,罰奉一年!」


  「別啊……」王小麥跳腳起來,「我是真思索了。」眼神突然瞥見桌案上有一本不知哪位老兄遺落在這的書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就是這本書,我昨天就是研究了一夜的思考成果和它有關。」


  「哼!」孔穎達將信將疑的抓起背面朝上的書籍看了一眼,一把將書籍摔在王小麥面前,「你昨天一夜沒睡就是誦讀了一夜的佛經?」


  佛經?王小麥低頭一看,書頁的封面上赫然寫著「金剛經」三個大字。卧槽,這位前輩想害死我啊。你一個讀書人留本什麼書不好,偏偏給我留本佛學名著!

  心念急轉,王小麥突然靈光一現:「在下並非是為了誦讀而看的,孔祭酒你不要小看這本佛經,正是它給了在下莫大的啟發。」


  「難不成你想出來的辦法便是讓我等統統遁入佛門,四大皆空不成?」老孔也不知和誰學的,竟然如此毒舌。


  「非也!」王小麥整理了一下思緒,「孔祭酒見多識廣,一定知道其實佛門內部也有教義的分歧了?」


  「不錯!」孔穎達點點頭,「但這與我儒家有何關係?」


  「關係大了,請允許在下慢慢道來。」王小麥清了清嗓子,「自從佛祖釋迦摩尼創立佛教以來,至漢時傳入我中原,到如今已經有千年的歷史,說起來這佛教的歷史還要比諸子百家長了不少。」


  眾人皆是點點頭。


  王小麥見大家已經進入了狀態接著說道:「佛教千年的歷史,也同我們儒門一樣,對教義的解釋產生了很大的分歧。產生分歧的原因很多,如個人理解的不同,地域的差異等等,這些就不說了。重點在於佛教是通過何種手段來解決這些分歧?」


  「何種手段?」孔穎達見王小麥說的有些道理,便開口追問。


  「佛教之興盛與其教義是分不開的,佛教的教義同樣是流派眾多,但卻未見因分歧而致使其衰落,反而愈加興盛。佛教最興盛時在南北朝,尤其是南朝梁武帝篤信佛教,國內興建寺廟無數。以至於後人有詩YN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由此可見,其實分歧未必是件壞事。」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孔穎達品味了一下這句詩,「不錯,南朝時的確為佛教最盛之時,那梁武帝蕭衍數次出家,讓朝中重臣集資贖他,實在荒唐。偏信佛門,以致政事荒離,最後餓死在宮城,也是咎由自取。不過,你說佛教之分歧並未導致其衰亡倒是有幾分道理。」


  王小麥見孔穎達認同了自己接著說道:「佛家內的派別也經常因教義分歧而互相辯論,不過他們卻允許這種分歧存在,而且逐漸演變為一種常態,這種常態就是辯經。因此,在下昨夜想出的辦法就是讓這兩派光明正大的辯上一辨,不在於勝負,主要還是秉持一種求同存異的精神,讓大家共同進步。」


  「老夫還當你這一夜想了什麼好主意,沒想道卻是言之無物,這兩派已經辯了近三個月,如今還在爭吵不休,何須再由你說?」孔穎達甩了下衣袖。


  「孔祭酒,我還沒說完呢?」王小麥趕緊說道,「我說這種辯法並非和他們之前的一樣。」


  「有何不同?」


  「他們吵了三個月,雖然不再有詭辯的言論,但仍然是沒有規則,無序的一種辯法。這些人說到哪是哪,沒有主題沒有論點,毫無章法,自然是沒有結果的。我的意思是制定一種辯論的規則,提出一個核心的觀點,這樣雙方都有所倚重,也不至於漫天跑題。」


  「何意?講清楚?」孔穎達皺著眉頭說。


  「凡事都有因果。比如我們提出一個問題作為核心,兩派分別派出相當的人數圍繞這個核心展開辯論。雙方首先闡述己方對問題的看法,規定發言的時間,然後由對方提出質疑,回答者必須正面作答。答不上來或言之無物便可判負,雙方依次發言,最後由公正的第三方判定雙方勝負。這樣爭論也就有了方向,不會像無頭蒼蠅一般亂撞。」王小麥邊回憶後世的辯論比賽規則邊回答。


  「好提議!」發言的卻不是孔穎達,而是身後那位看起來六十來歲的陸先生。


  王小麥向那人拱拱手:「未請教先生尊姓大名?」


  「在下國子助教陸德明。」


  「失禮失禮!在下算學助教王繼開。」王小麥又施了一禮。不僅僅是因為對方年長,而是因為太學助教比算學助教高了一檔。王世充為了籠絡人心,把所有人的封誥都提了一個職別,職別不同於級別。例如他這個算學助教是從六品上,實際上是按照國子助教的待遇給的;而對方是正兒八經的國子助教,則是按照國子博士的待遇,正五品上,算是正兒八經的高官了。


  和陸德明寒暄完,王小麥又把目光轉移到孔穎達身上。


  孔穎達思索了一會兒,對王小麥說道:「待我問問眾人的意見。不過,這個建議既然是你提出的,那就拿出一套完整的方案來,限你再休沐結束之前完成,可有困難?」


  「那我的處罰?」王小麥試探的問。


  「免了。」孔穎達大手一揮,「不過若是你休沐結束之時拿不出一套讓眾人滿意的方案……」老孔皮笑肉不笑的看著王小麥。


  「我懂,罰奉一年。」王小麥無奈的說。


  老孔得到他肯定的答覆,心滿意足的走了,只留下愁眉苦臉的王小麥在原地。


  好不容易挨到下了差,王小麥伸著懶腰從屋裡走出來卻正看到老徐徐文遠正在和白天那個和孔穎達一起的國子助教陸德明站在一起。


  徐文遠年紀大了眼卻不花,看到王小麥就對他擺了擺手。


  王小麥無奈的走過去和兩人見了禮。


  「聽孔祭酒所言,你要制定一套辯論的章法出來?」老徐摸著花白的鬍子看著他。


  「老徐你昨天說的對,既然分歧是因我而起,自然由我善後咯。」王小麥苦笑著說。


  陸德明在旁邊看他的眼神很奇怪,這人對徐文遠說話竟然如此沒有禮數。


  徐文遠轉頭對著陸德明說道:「德明你有所不知,老夫已經和這王小麥結為忘年之交,因此尋常禮數倒也不甚在意。」


  「原來如此!」陸德明也是六十來歲的人了,胸懷寬廣,沒有將這些繁文縟節看的很重。他倒是對這個王小麥好奇起來,不知道這個少年有何本事能挑起儒家兩派的爭端。


  「其實你也不必太在意,儒門內的分歧很早就存在了,只是一直隱而不發。否則單憑你一個黃毛小子如何能引起如此巨大的爭論?」老徐拍了拍王小麥的肩膀,一副倚老賣老的表情。


  王小麥心說誰想和你結為忘年之交了,你這老頭像狗皮膏藥一樣硬貼上來好不好。「在下還有些要事,就不陪二位了。」趕緊告辭。


  一路跑到宋老三家,正好碰見一身戎裝的宋老三出門。


  「這是何物?」宋老三看著手裡的設計圖不解的問。


  「分餾器。」王小麥說道,「你拿反了。」


  「哦。」宋老三趕緊調過來看,「此物有何作用?」


  「這是用來分餾酒精和水的一個東西。」


  「分餾?酒精?」老宋一臉的茫然。


  「哎呀,簡單來說,用這東西就是能製造出更烈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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