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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王小麥火了

  那一日,他剛在這裡住下沒幾天,正在小院門口欣賞古建築,幾個兵士?33??慌張張的背著這個面色蒼白的老頭兒兒從他面前經過。以前在公司進行安全培訓的時候專門有講過突發心臟病的救治,發病之內的五分鐘內是最黃金的救治時期。他急忙讓兵士將老頭兒平放在地上,回想著急救課上的知識,雙手疊起,使勁給病人進行胸外心臟按壓。本來只是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沒想到老頭兒命不該絕,幾分鐘后便悠悠地睜開了眼睛。


  那幾個兵士喜出望外,一致請求他能夠收留這個老頭兒,萬一這老頭兒病再犯了也能夠得到及時的救治。又在城裡找了大夫開了幾服藥,讓王小麥幫忙給老頭兒煎服,這老頭兒恢復的也挺快,不到半個月就能在院子里瞎溜達了。可是病人的病好了,卻絲毫沒有出院的意思,還經常把王小麥當成下人使喚,進出王小麥的房間也十分隨意,更是對王小麥的算盤和畫的煤爐設計圖非常好奇。王小麥一開始也是因為覺得他年紀大了又有病在身不與他計較,沒想到這老傢伙更加變本加厲,本來給他安排有一個伺候生活的小廝,被他兩句罵走了。天天賴在王小麥這混吃混喝,一副好吃懶做的模樣。


  「給。」王小麥無奈的起身給他倒了半碗清酒,「只許喝這半碗,多了沒有。」


  「你也太摳了,我看你那床下還有好幾壇呢。」老頭兒不滿的抱怨說。


  「你要是想死的快點就天天喝醉,給你喝半碗已經是犯禁了。」王小麥回了一句。


  「老夫馬上是年逾七十的人了,生死早已經看淡,就算是在酒缸里泡死,也算一樁美談。」


  神經病,王小麥心裡罵了一句。這些古人一個個把名聲看得比命還重要,比自己這個獅子座還要面子。


  「老夫活了快七十年了,還頭一次看到有人這被囚禁的生活過得比王公貴族還舒服,這洛陽「仙居樓」上好的清酒可不是人人都能喝得起的。」老頭兒一小口一小口的細細喝著酒,他雖然主動要酒,但也知道王小麥不會再給他了,剛才那些話也只是抱怨幾句而已。


  「沒聽過一句話嗎?有錢能使鬼推磨。」王小麥用勺子攪了攪鍋里沸騰的水。


  「有錢能使鬼推磨?」老頭兒愣了一下,繼而哈哈大笑,「有趣,有趣,老夫讀的一輩子書加起來也不如這句話說的在理。」


  「還有一句更在理的,有錢能使磨推鬼。」


  「所以你這隻磨用錢把剛才那隻鬼推得團團轉,你這煤爐給他帶來了多少好處?」老頭兒有些好奇地問。


  「不多,也就幾十貫吧。」王小麥面無表情的說。


  「好大的口氣,幾十貫就是為了讓自己的日子過得更舒服一點。」


  「人做的所有一切不就是為了讓自己讓自己過得更舒服一點嗎?商人經商,農民耕地,讀書人做官。從本質上講,每個人都是自私的,只要活在這世上一日,便是在搶奪生存資源。北方的游牧民族一到了要過冬就搶奪我們的糧食,但同時幾千年來,我們也不斷蠶食著他們生存的空間。你看看先秦時期,那個時候游牧民族的地盤多大,自從秦始皇修築了長城,漢人的活動範圍就不斷的往北推。直到漢武帝時期,基本上把匈奴人趕走了。但強漢一衰亡,游牧民族立刻捲土重來,甚至導致了五胡亂華的慘劇。隋朝強盛時,周圍的鄰居也是瑟瑟發抖,如今天下又陷入紛亂,突厥等異族又是蠢蠢欲動。等到中原再次出現一個強大的政權,形勢又會發生逆轉。我們和異族打了數千年的仗,但從本質上講,無所謂誰對誰錯,都是為了種族的延續和生存而已。」


  「這個說法老夫倒是第一次聽說,」老頭兒放下碗筷,他年紀大了,晚上吃肉太多消受不了,「你身為漢家苗裔,竟會幫異族說話。」


  最討厭這種動不動就上綱上線的人了,王小麥撇了撇嘴:「我說了,每個人都是自私的,所以我從來不會為自己的動機找太多的借口。突厥人搶我們,是為了糧食,為了生存;我們打突厥人,搶奪他們的牛羊,殺光他們的部落,把牧場變成耕地,也是為了生存。都是為了生存,誰也不比誰高尚。但我也不會好心的為異族人說話,畢竟我的利益和漢人這個族群綁在一起。」


  「一派胡言,」老頭兒似乎有些生氣了,「你年紀輕輕,怎可誤入歧途?張口閉口就把「利」掛在嘴邊,如何對得起先賢聖人的教導。年少便貪圖享樂,為了一己私利,竟行那低賤商賈之事。商賈貪圖利潤,損公肥私,與國與民,有害無益。」


  王小麥終於知道什麼叫拿起筷子吃飯,放下筷子罵人。還先賢聖人教導?老子從小是被偉大的馬克思主義教育長大的。人家怎麼了?商賈礙你事了?沒有商賈,你吃什麼?喝什麼?乾脆大家都回到原始社會,男的打獵,女的爬樹摘果子得了。


  「你這個老頭兒,一把年紀了,還老糊塗,」王小麥生氣地說,「除了那些奸商,大部分的商賈乾的都是利國利民的事。就拿我這個爐子來說吧,你看著我是從中牟取了暴利,但我卻也為普通老百姓創造了就業。爐子是鐵制的,製作的鐵匠從我們這賺了錢養家糊口;爐子得燒煤,這就為挖煤的礦工創造了飯碗;就連這個斑竹做的煙道,也是鄉民一根根砍下來的。一個小小的煤爐,看似平淡無常,其實是凝聚了很多人的勞動和心血,相應的,也得到了與自身付出相匹配的報酬。這中間的哪一件事損害到了國家利益?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真正構成這個社會的是你們這些所謂讀書人瞧不起的貧苦大眾。你們這些酸丁老儒,自以為飽讀詩書,一個一個爭先恐後的要為天下謀利,為了一點薪俸,便出賣自己的人格尊嚴,向當權者卑躬屈膝。滿嘴的仁義道德,其實骨子裡都是男盜女娼,對社會的貢獻遠不及商賈,有什麼資格瞧不起人家?只不過歷史是由筆杆子寫的,筆杆子又握在你們手裡,是非黑白可以隨意歪曲罷了。」王小麥這次真的是火大了,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祖父就不止一次地當面對他表示過對商賈的輕視,後來結識的魏徵也是幾次三番的勸告他勿要利字當頭,沒想到就連現在這個天天跑來自己這蹭吃蹭喝的老儒竟然也對自己的行為橫加指責。這便使他徹底忍不了了,他倒不是說想替商賈出頭,而是看不慣這種無差別的從身份上歧視別人的人。


  屋子裡陷入了尷尬的沉默,王小麥有些後悔自己的話說的太重了,畢竟對方是個比自己祖父年齡還要大幾歲的老者,又有心臟病,萬一氣出個好歹來那自己罪過就大了。


  「唉……」良久,那老頭兒才長長嘆了一口氣,連個招呼都不打的起身走出了王小麥的房間,步伐有些踉蹌。


  收拾完房間里的東西,王小麥不禁開始擔心起老頭兒來,怕他萬一晚上犯了心臟病沒人知曉。猶豫了良久,還是決定去看看他。


  「你怕老夫會被你氣死在床上?」剛推開門,便見那老頭兒在油燈下捧著一卷書,拿眼睛直直的盯著他。


  王小麥老實的點點頭:「其實我也並非想對你發火,而是這段日子以來過的不遂人意,心中有些積怨,今晚只是一個爆發點,你別見怪。」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老頭兒笑著嘆息了一聲,「這段日子以來,老夫也在反思一生的曲折婉轉。聖人曰: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耳順,六十而知天命。老夫已經年近七十,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深。小友剛才一番話,似乎為老夫心中這段疑惑點明了些東西。」老頭兒說完站起身來,向王小麥揖了一禮,「老夫徐文遠,煩請先生為我解答心中疑惑。」


  「啊?」老頭兒突然的態度轉變打了王小麥一個措手不及,「其實……我也是……胡說八道了……也沒讀過什麼書,《論語》……只知道十則,你有什麼問題……我知道的一定回答就是了。」王小麥支支吾吾的慌忙把老頭兒扶起來。


  「多謝先生。」老頭兒此時的態度無比嚴肅認真,和以往那個混吃混喝的老流氓形象大相徑庭。


  「你說你叫什麼?」剛才一番的手忙腳亂,王小麥並未聽清老者的名字。


  「老夫徐文遠。」


  「徐文遠?」王小麥歪著頭,「好像在哪裡聽過……對了,之前聽魏徵說魏公手下最倚重的謀士好像就叫徐文遠。」


  「正是老夫。」


  「失敬失敬。」王小麥拱了拱手,「在下王小麥,字繼開,是魏公帳下的錄事參軍事。


  歷史上的徐文遠並不只是一個謀士這麼簡單,李密王世充早年都向他求過學,他對儒家經典的解釋,即所謂的經義,是當代的權威之一,這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大儒。不過王小麥並不知道這個每天跟他混吃混喝的老頭兒竟然這麼有名,他的歷史知識只局限於影視劇和記憶里殘餘的歷史課本兒資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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