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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前世(小虐,男主出沒,想好了再訂!)

  端月開歲,枝頭雪融,大地即將邁入初春。


    信安侯夫人林氏並著二姑奶奶在魏國公府邸門前落轎。


    這位可是正經的親家夫人,立刻有仆婦引著二人往夫人院裏去。


    那仆婦麵上帶著恭謹的笑:“老夫人昨日才念叨起您與玉嫣姑娘,若是侯夫人與咱們夫人說完了話,便去玉竹院與咱們老夫人說說,今日咱們府的大姑奶奶也回來了呢。”


    林氏與玉嫣自是含笑答應。


    二人被人引著去了玉照院子處,走在長廊時便見院子裏門窗都是虛掩著的,林氏蹙著眉,問迎麵接她二人的雪柳墜兒:“聽說前些時日大姑奶奶又生病了?你們怎麽不往信安侯府傳遞個信兒?”


    墜兒隻當是一句客套話,雪柳卻升起了幾分心虛,踟躇目光四下無落。


    雪柳自認自個兒對自家姑娘是個忠心不二的,隻是拿別人的手軟,她麵對著這位攥著她把柄的侯夫人與二姑娘,總有幾分心虛。


    她有些瑟瑟的低垂著頭,解釋道:“都是前些時候的事兒,咱們夫人也說自個兒的身子時不時就要病一趟,去傳了信免不得又要要麻煩您特意跑過來,這裏都有太醫守著,什麽事兒也方便。這兩日幾副湯藥下去,夫人身子已經好轉了許多。”


    主子前年得了老太妃病重的消息,匆忙乘船往江都去侍疾,隻可惜晚了一步,船還沒到江都便聽到老太妃惡疾病逝的消息,連老太妃最後一麵也未曾見到。


    惹得已經好了的心疾複發,險些在船上便跟著老太妃一塊兒去了。


    好在危機關頭姑爺尋來了醫師,將主子救了回來,再後來宮裏也派來了太醫常往他們府邸。


    可饒是有經驗的太醫寸步不離的守著,主子此事之後身子便開始差了起來。


    玉照不是在林氏身邊長大,又是繼母與親娘總歸隔了一層,她身邊的丫鬟等閑都不會去麻煩了林氏。


    如今江都王府早已無人,玉照身為江都王僅剩的一絲血脈,倒是得宮中幾分看重,時常有賞賜入府來,便是這太醫都是聖上賜下的。


    卻也是遠水解不了近火,聖上禦極天下,這兩年四處開疆闊土,禁中尋常都不見天子,豈會有空閑時間看顧她家主子?

    自家主子還不都得靠著離得近的母家?


    墜兒想著,都說是有後娘就有後爹,後娘枕邊風一吹,侯爺還有幾分記得自家姑娘?


    好在這位侯夫人目前看著倒還不偏不倚,對著自家姑娘還算慈祥和藹。


    自家姑娘嫁給姑爺足足四年,未曾有一兒半女,墜兒嘴上不說心底也清楚,自家姑娘這身子孕育子嗣定然是不能的了。


    老夫人那邊更是日日都有閑話冷諷,她們伺候姑娘的總要處處小心翼翼,萬不能再得罪了人,那隻會叫姑娘在府裏難做。


    玉照這兩日吃了藥,風寒倒是痊愈了。


    玉嫣撩起水晶簾,邁著蓮步上前毫不客氣的坐往玉照身邊,姐妹兩個看著親切。


    林氏看著這一幕笑了笑,有些擔憂問起玉照近況:“若不是方才聞到藥味兒,還不知你又病了,早知道你病了,來時母親就開了庫房,拿些補藥帶過來給你。母親那裏多得是好東西,你可別給母親省著。”


    玉照有些觸動,卻不好真收著,主要是她不缺那些補藥,要那些補藥更是無用。


    她這身子什麽名貴的藥都從宮中來的,輪不到她操心,太醫也都說不是虧空,吃補藥也隻是適得其反罷了。


    玉照忙道:“千萬別,我這身子吃不著補藥,夫人還是自個兒留著吧。”


    林氏聽了也沒繼續客套,她今日來這裏自然不為了這事兒,她同玉照沒說幾句,便將留著玉嫣在玉照處,叫二人說話,自己則是往老夫人院裏去。


    這二人時常一塊兒說話,玉照早已習以為常。


    玉照知曉玉竹院的老夫人厭惡自己,每回見著她都沒個好臉色,顧升陪著她去給老夫人請安時老夫人隻是沉默不語,若是自己一人前去,老夫人每回必定要諷刺自己幾句。


    最開始時玉照吃不得氣,還常常頂嘴回去,後來覺得沒意思,她便連頂嘴回去都懶得了。


    這日顧升很晚才回來。


    朝中自明日起開始休沐,他有整整十二日的假期。


    玉照聽了歡喜,細細盤算起這般長的假期要怎麽去玩兒,京城玩的地方多,日日換地方玩十二日也不夠的。


    玉照說:“王明懿寫信給我,說她也要回京城了,她家裏人都還不知道呢。她指定也沒住的地方,我就叫她住隔壁,差人去把別院收拾出來,到時候去哪兒都帶她一塊兒出去玩。”


    隔壁宅子是玉照的私宅,本來打算修建一處避暑亭的,如今送給王明懿先住著。


    王明懿是個膽大包天的姑娘,不喜歡家裏人給她安排的人家,竟然背著家人往京外觀裏做了女冠。王家人知曉了自然是暴跳如雷如何也不同意,王父氣急甚至與王明懿斷絕親緣往來,也連帶著斷了她的銀錢,隻叫她要去當女冠便什麽都不準帶出去,連套換洗衣物也不準帶。


    以為這般叫這個女兒吃一番苦頭,王明懿便能回心轉意。


    如今的王明懿真是一窮二白,常年兩身道袍換著穿,卻仍不見有半分悔意。


    此次來京城也不為與王家人見麵妥協,隻為了與闊別兩年的寶兒相聚一番。


    顧升笑著答應下來。


    隻是不曾想兩人安排的好好的計劃,卻終歸成了空。


    半夜裏魏國公府一片火急火燎。


    顧升醒後見玉照正埋在被子裏睡得香甜,便不打算驚擾了她,獨自起身披衣出去。


    他問正欲敲門的雪柳:“什麽事?”


    “公爺,玉竹院裏傳來消息,老夫人上吊、上吊被救下來了”


    那一瞬間,顧升隻感覺一股寒意升起,瞬間染上他的後背,他胸前一片冰涼。


    那是他的母親,含辛茹苦撫養他長大的母親,為何要上吊?

    他來不及詢問,匆匆往母親院落裏走去。


    顧瑩瑩早兩年嫁了人,嫁的人也是京城人士,她時常回府看望母親,昨日她便是留宿在魏國公府。


    顧升匆匆趕去時,便見顧瑩瑩與江氏母女二人抱頭痛哭。


    上吊才被救下來的江氏,嗓音沙啞,中氣明顯不足。見顧升來,更是一臉激意。


    江氏白日裏才被林氏告知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顧時詢竟然與江都郡主早有私情。


    顧時詢心有所屬,江氏並非不曉。


    當年顧時詢遠離京城,成婚當日甚至是她與一隻公雞拜堂成親。


    她苦盼顧時詢回來,足足半年終於等到人回來,等顧時詢回來她卻知曉了一個噩耗。


    自己的丈夫竟不知家中人給他安排了這段婚姻

    顧時詢說他早心有所屬,不知道家裏人背著自己替自己迎娶了她,甚至要放她走

    江氏如今想起這事兒還是覺得可笑,她家道中落,父母又是古板迂腐的,若是知曉她被休棄,她隻能常伴青燈古佛。


    她憑什麽?她什麽都沒做錯!她是八抬大轎明媒正娶進顧家的新娘子,她是上了族譜的世子夫人,她並無過錯,便是他顧時詢不喜自己也不得休了自己!

    否則自己便一頭撞死在顧府門前,叫世人都看看他們家是如何欺負人的。


    他心有所屬又如何?她嫁進來就是正頭夫人

    她總算留在了顧府,等她生下來升兒,便開始半點不拈酸吃醋為顧時詢納妾,甚至還屢次詢問他的心上人是何人,她可以不計前嫌主動將人納入府中。


    顧時詢那時身子有些消瘦,蓇葖毒日日夜夜侵蝕著他年輕的身軀,他麵色蒼白,連眼神也不想給她一個:“這麽些年了,早忘了。”


    她真以為顧時詢忘了,想著自己隻要夠賢惠,顧時詢心中遲早會有自己的。


    他不愛自己便算了,她有了升兒,日後守著升兒,她也認了!


    可為何顧時詢的心上人竟然是那個江都郡主?

    為何是她?!

    江氏隻覺得目眥欲裂,恨不得嘔出一口血來。


    她恨啊!她好恨!這消息如同一把利刃,往她舊傷處狠狠紮了進去,叫她生不如死。


    這二人私相授受,江都郡主不顧禮節廉恥,為了顧時詢甚至隨便找個人嫁!這等不守規矩犯賤的女子,二人千裏迢迢相會沒有逾規?她如何會信!


    如今想來,真是叫她無法不恨!

    聽說江都郡主生產時早產了整整一月,知曉玉照是早產的消息後,經不住打擊血崩離世。


    為何會經不住打擊?


    誰知那成氏是誰的種!

    江都郡主那個福薄的生了個福氣更薄的女兒,不會下蛋的母雞!這成氏要害的她升兒斷子絕孫!

    江氏沒有半點猶疑,心裏盤算著林氏的話,她與林氏在這事兒上簡直一拍即合。


    二人都是為了自己的兒女,她總不會害她的升兒。


    她指著怔忪狀態的顧升哭罵起來,嗓子都啞了:“造孽造孽!家門不幸,出了如此醜事!為何叫我活著,我寧願去死了去!”


    顧升不懂究竟什麽事,叫一向賢良淑德的母親如此瘋癲。


    顧瑩瑩卻跪著上前,攥緊他的袖口恐懼道:“兄長你快些寫下休書!休了成氏!晚了就來不及了,事情敗露,我們都要受盡世人恥笑”


    顧升往後退了一步,麵色不善的看著他妹妹,語氣嚴肅。


    “你說什麽混帳話?!”


    “兄長你真要逼死母親不成?!屆時別說是母親,出了這等醜聞,便是我也無顏活在世上了”


    “升兒聽你妹妹的話”江氏捂著臉哭。


    顧瑩瑩也跟著哭。


    顧升隻覺得頭皮發麻,耳朵被哭聲吵得嗡嗡的響。即使這兩年為了寶兒他常與母親衝突,可在顧升心中,自己母親賢良軟和的女子,真有苦楚也都往自己肚子裏吞。


    究竟是什麽事情,叫母親心存死誌?

    江氏垂眸,掩住眸中情緒,一字一句極其艱難地道:“你與成氏,證據確鑿,實乃兄妹!”


    顧升聽了這短短數字,隻覺得驚心裂膽,瞬間麵色蒼白,腦中已經一團亂麻,半分不見清明。


    從未想過,欺騙自己最深,使他後半生活在悔恨之中的,竟然是他最信任的母親——


    玉照卻是萬事不知的,她早早起床梳妝,給自己挑選了一件胭脂紅色格外好看的錦裙。


    不知顧升早早起床去哪兒了,等了半日也沒見人,反倒是聽說昨夜老夫人上吊被救下來的事。


    玉照委屈的唏噓了一口氣,她猜測是老夫人又在拿上吊威脅顧升了。


    玉照想了想還是不打算過去看望老夫人了,不然被討厭她的老夫人見了隻會更加生氣,萬一氣病了豈不又成了是自己的過錯?


    她等顧升回來,等啊等,從白日等到天黑,也沒等到人回來。


    差了人去前院問擷芳,擷芳說天沒亮公爺就出了門。


    玉照獨自窩在床上冷冷的睡了一晚,第二日又等了一日,還是不見人,反倒是王明懿回京了。


    顧升才升官,常常都忙的很,她便以為是顧升又有官署的事情忙,有些惱怒卻也沒放在心上。


    好不容易病好了,她好玩的性子又起來了,不想耽擱時間,便帶著王明懿去早早訂好的茶館看戲。


    台上演的是一經久不衰的愛情故事。


    凡間女子遇到了天上的神君,二人結為夫妻,神君可活千年,可凡人女子卻隻能活匆匆幾十載。


    最終那女子老死在人間,死後神君也回到了天上。


    神君吃了一枚忘情丹,忘卻了跟凡間女子的一切過往。


    王明懿昏昏欲睡中抬起頭來,問玉照:“你不會又要被感動的哭鼻子了吧?”


    玉照聽她這麽說,連忙咽下即將流出的淚水,眼神不再看台上傷感的戲,往身側窗口四下看來看去。


    對麵不知是做什麽的,不是食肆也不是商肆,門口角落裏有條受了傷的大黃狗,正在低頭舔著自己蹄子上的傷口,狗這種生物總是很靈敏的,估計是感覺到自己在看它,狗兒停了動作,一雙漆黑的狗眼兒直勾勾的盯著她瞧。


    有些假凶的模樣。


    玉照覺得有眼緣,越過趴在桌子上睡覺的王明懿,雙手捧著方才點的還沒來得及吃的雞腿從二樓下去,提起裙子蹲在了大黃狗麵前,將雞腿全倒在它麵前。


    大黃狗四個蹄子生的雪白,有一隻估計是被其他的狗兒給咬傷了,皮肉外翻,將它的小白襪子都染紅了。


    玉照拿出自己的帕子想給它包紮,還沒湊近它,那狗兒就朝她低頭嘶吼起來,更不肯吃自己喂給它的雞腿。


    玉照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一點點湊近它,和善的觸碰了下它的頭,在它齜牙瞬間立刻將手縮了回來。


    “別怕啊,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你的蹄子不包紮都要壞了。”


    她費了許久力氣才安撫好了它,將狗兒包紮好,又哄它將自己帶來的雞腿全吃了,蹲久了腿酸,打算站起來,餘光瞥見旁邊一雙暗底金蛛紋男靴。


    她抬頭,見一個穿著同色衣裳,身量高挺的男子低頭看自己。


    真是奇怪,有人能生的這般俊美,光說是俊美有些單薄了,這人似乎是將冷冽與睥睨天下的威嚴融合到了一處,簡直叫玉照一下子將他代入了那故事裏長生不老的神君。


    這人身後一群穿著鴉黑衣裳的隨從,他不知看了自己多久。


    她也不膽怯,黑白分明的眸子半點不見躲閃,回視他好一會兒,這般直勾勾的盯著,倒是叫那男子怔住了。


    男子甚是威嚴,似乎平日裏發號施令慣了,命令一般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玉照不喜歡這人高高在上的語氣,更不喜歡這種被人自上而下俯視的感覺,她幽幽站起身子,不叫自己矮了他一大截,可她發現這般竟是徒勞的,站直了身子還是矮他許多。


    玉照皺眉,落下一句:“為何要告訴你?”便往樓上人多之處匆匆走去,她有些怕這個麵相不善的男人。


    趙玄也不見生氣,他其實認識這個姑娘。


    不,梳著婦人發髻,該稱呼她為夫人。


    趙玄去年見過她。


    魏國夫人乃江都王血脈至親,亦是如今江都王僅存血脈。


    是故人委托他照看之人,去年聽李近麟稟報說魏國夫人染了病。


    他唯恐這故人的外甥女病死了,便派了許多太醫過去,抽空也微服往魏國公府上去了一趟。


    二人礙於君臣之禮不能私下麵見,便由魏國公引著,魏國夫人病才好點,不敢拿著病容麵見他,便帶著淺色幃帽遮蓋起病容,隔著丈遠,給他遙遙參拜。


    魏國夫人盤著不知名的髻,戴著帷帽,雙手恭謹疊放在身前。


    手背瘦弱透著股青白,柔順端莊,待他萬分恭謹,與大齊貴族女子並未不同。


    “聖上前來府邸,妾”玉照喉中發癢,忍不住側首清咳了幾聲,那日她很怕眼前的這位天子,並非她膽小,實在是這普天之下恐怕無人不怕這位。


    當今堯舜禹與,寬嚴並施,這兩年不知有多少朝臣被其雷霆之誅抄家滅族投入獄中,誰人不是心有戚戚,何人麵見聖上不膽怯的?


    “妾身染風寒,不宜麵君,聖上勿怪。”


    皇帝注視玉照的目光清淡平和,甚至帶有一種看著晚輩的和藹,似乎有種安撫人心的力量,玉照那顆憂懼的心倒是安穩了下來。


    趙玄當時心想,看來確實是身子不好,嗓音沙啞難聞。


    可千萬別早早死了,不然倒是叫自己食言了。


    誰知竟然在這裏又見。


    趙玄生出了一絲微妙情緒,他並未見過魏國夫人麵容,這次竟是僅憑著一個蒼白手背,竟將人認了出來。


    他確定是她。


    夫人看來病好了,聲音比上次聽起來中氣十足。


    此時他也未曾多想,隻是覺得,這位魏國夫人生的同她舅舅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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