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墊腳石
第二十四章 、墊腳石
早些年的時候, 秦氏族學裏的夫子,都是大有來曆。
最有名的一位,是秦氏榮歸故裏的一位長者。
他厭倦了官場的爾虞我詐, 五十餘歲的年紀便從官場上退了下來,可也閑不下來,便進了族學裏教教書,當個夫子, 發揮一下餘熱。
這位夫子, 自己便是進士出身, 又為官多年,深諳官場與處世之道,他教出來的學生, 自然非比尋常。
在這位夫子執教的十多年裏, 秦氏接連出了三位進士,十多位舉人,可謂是風頭無二, 名滿江南。
然而花無百日紅,又或者是, 秦氏積攢的氣運一下用盡了。
自從這位老夫子過世之後,秦氏再請不到這樣出色的老師了。
秦氏那些族老,不是沒想過法子, 他們花了大價錢, 遍訪名師, 可這世間的名師真正又有幾人?
身上有進士功名的, 有幾個願意放下那大好前程, 去做學堂夫子的?
即便有, 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這桃溪鎮上的秦家。
退而求其次, 倒是也曾請過一些舉人,可舉人與進士之間,差了那天塹般的一步,雖說也算飽學之士,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再重現像那位老夫子在世時的輝煌。
這一點,秦越倒是十分理解。
將秦氏族學比作企業的話,就十分容易明白了。
對於秦氏那位老夫子而言,秦氏族學是他家的企業,他是給自家幹活,自然是費心費力,而且那些學生皆是他的小輩,他想如何訓斥便如何訓斥,學生不敢有一句怨言不說,就連那些家長也不敢有任何意見。
而外麵聘請來的夫子,實則就是拿工資幹活的員工,畢竟是給別人打工,第一原則肯定是不出差錯。
教導學生之時,這些外聘的夫子也不能說不用心,可比起那位秦氏老夫子,積極性肯定是大不如人的。
而且,相比於那位長者,外麵的夫子也肯定要束手束腳許多,畢竟那時候的秦氏正是風頭正盛的時候,那些學生,可都是家裏的小寶貝,一個個被養得心高氣傲,對待夫子雖也遵循尊師重道那一套,可卻不會如對待那位長者一般,發自內心的敬畏。
盛極而衰,本也是萬物生長之定律。
秦氏一族,亦如此。
近幾十年,秦氏族學隻出過寥寥幾位秀才,如今的學生,也越發憊懶,早不複當年的野望勃勃、刻苦勤奮,反倒是多了許多隻會吃喝玩樂的小祖宗。
偶爾出現秦軒這樣的少年秀才,已是極大的一樁喜事了。
也難怪秦放要費盡心思,為這個兒子如此籌謀。
甚至不惜費盡心思,用秦員外一家做他的墊腳石!
想到這裏,秦越目光一沉。
作為一個學醫的,秦越足夠理性。可也正因為理性,他更明白自己想要為秦員外一家討回公道,有多不容易。
秦放此人陰險謹慎,輕易抓不住他的把柄。
而秦軒若無意外,考中舉人甚至進士,也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一旦秦軒走上仕途,想要絆倒他,隻會難上加難。
士農工商,其中橫亙著的又何止是社會地位。
在這個時代,有權有勢的人隻要動一動手指,就可以輕易要了普通人的性命。
秦越要想扳倒秦放父子,唯有一條路可以走。
那便是,千千萬萬讀書人都向往之的……科舉之路。
秦越大概也沒想到,自己在現代讀了大半輩子的書,到了這大晉朝,擺在自己麵前的竟還是這條路。
果然,無論古今,讀書都是改變命運的重要途徑。
隻是,這條路上,布滿荊棘與陷阱,想要成功到達彼岸,談何容易。
最重要的是,秦越而今身在孝期,這近三年的時間就像是一把枷鎖,將他牢牢困住,動彈不得。
而下一屆鄉試,就在下半年。
秦軒若是考中舉人,那他便不再是白身了,運作得當的話,是直接可以做官的。
當然,以秦越對秦軒父子的淺薄了解,他們是決不會甘心止步於舉人的,接下去的殿試,才是他們的終極目標。
眼看著秦軒一步一步踏上青雲路,而自己卻被困原地,止步不前,這種感覺,當真不爽。
但是秦越畢竟是經曆過生死的人,迅速調整了心態。
三年時間,雖束縛了他,可從另一角度來看,也是給了他休養生息的機會。
畢竟作為一個非原裝的古人,以秦越而今的水平,哪怕給他機會去考試,隻怕也是浪費名額。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笑到最後,才是勝者。不能急,絕對不能急。
一急,就容易出錯。
眼下,最重要的是保證他們兄妹能夠平安地度過這三年。
原本想低調的秦越,如今卻非但不能低調,反倒是要將自己的名聲打得越響越好。
那個過度神話的傳言,如今反倒成了他的護命符。
畢竟,作為一個萬眾矚目的名人,秦放父子便是想對他們兄妹三人下手,也得好好斟酌一番。可他若依舊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羅羅,死了便死了,又有什麽人會在意呢?
三年孝期,雖不可科考,卻沒說過不許人出名啊。
秦越微微一笑,心中已有計較。
*
周家耀的傷在後背,趴在床上已有一段時日。
此時,周家耀正趴在床上看著話本。
看到秦越走進來的時候,他蒼白的臉上頓時揚起笑容。
“秦兄,你來啦!”
周家耀一激動,差點崩了傷口,秦越連忙上前按住了他。
“傷還未好全,切莫起身。”
周家耀乖巧地點頭。
跟著走進來的周掌櫃一臉無奈地笑著:“秦公子,隻有你的話,這小子才肯聽。我說了多少遍,讓他好好休養,他卻跟個皮候似的,趴著也不安分。”
麵對周掌櫃如此奉承,秦越無奈一笑。
他給周家耀檢查了傷口,見疤痕收斂得很好,便也放下了心。
“多虧了李大夫的傷藥,再過上十天,你便可以起身走動走動了。”秦越溫和說道。
總躺著也不是個事,適當的運動也有助於傷口恢複。
周家耀聽了這話,頓時眼睛一亮,周掌櫃也是格外高興。
“多謝秦公子!家耀的這條命,都是您救的!大恩大德,不知該如何感謝啊!”周掌櫃激動得老淚縱橫。
獨子性命無礙,周掌櫃這才算是把一顆心重新放回了胸膛裏。
看著淚眼漣漣的周掌櫃,秦越目光清明:“說起來,還真有一件事,想請周掌櫃幫忙。”
“秦公子請說,隻要我能辦到,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說來話長……”秦越微微歎了口氣,“我家過去發生的事,想來周掌櫃也有所耳聞吧?”
周掌櫃憨憨一笑。
秦越這敗家子的名聲,那是在整個桃溪鎮也出了名的,周掌櫃又如何會不知道呢?隻是,如今秦越可是他家貴人,他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隻好略帶遲疑地點了點頭。
“說來慚愧,我確實是個混賬,少不更事的時候,犯下一些不可彌補的錯誤。好在,在我最迷茫的時候,有人為我指點迷津……他要我,救人性命,以功抵過……”
秦越說得含糊,更添幾分神秘。
周掌櫃父子理所當然地代入了那個聽來的傳言,將這位神秘人當做是救苦救難的神仙菩薩,對秦越這仙人弟子的身份,更是深信不疑。
“我救下周公子,實在是意外之舉,周掌櫃的日後切莫再將功勞歸於我身。我實在是擔不起啊。若是周掌櫃方便的話,能否到靈山寺,立一無名功德牌,為桃溪鎮萬千百姓,祈福祈安?”
“無名功德牌?”周掌櫃麵色一驚。
立功德牌他能理解,可這無名功德牌……
周掌櫃剛想問什麽,忽然心頭一動,立馬收回了口,忙不迭地應了下來:“沒問題,沒問題,我明日便去靈山寺,請大師立無名功德牌!”
為何無名?自然是有不可說的緣故。
這話本子裏的神仙菩薩,下凡做好事時,不都是改名換姓的嗎?!興許,是有什麽忌諱呢。
神仙如何吩咐,那他便去做就是了,何必問緣由呢!
他兒子命大,全靠這不肯露出真名的神仙保佑啊!
周掌櫃心頭火熱,一片虔誠,果真第二天一大早就急急忙忙趕去了靈山寺。
這靈山寺,乃桃溪鎮香火最鼎盛的寺廟,附近十裏八鄉的夫人小姐們,逢年過節總是要來這裏燒香禮佛,祈求上蒼保佑。
周掌櫃舍得花錢,不僅立了功德牌,還捐了大筆的香火,又專門請住持念經祈福,一連七日,日日不停。
那動靜,想不惹人注意都不行。
“外頭如此熱鬧,所為何事啊?”說話的乃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夫人,麵色嚴肅,臉上的皺紋緊緊團在一起,顯得比實際年紀還老上幾歲。
“老夫人,是鎮上印書坊的掌櫃,請了主持立無名功德牌呢。”靈巧的丫鬟早已打聽好了情況,連忙上前稟告。
“聽說,他跟他兒子前些日子,都差點沒命了,是被一個書生給救回來的。”
老夫人眉頭緊皺:“難怪如此大的陣仗……”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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