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唱反調
第六章 、唱反調
對於古人而言,家族根基是極其重要的。
光耀門楣,光宗耀祖,這些成語中,樁樁件件都可說明古人對於宗族的重視。
對於秦越這個現代人而言,這些同姓之人,不過陌路,真正的親人,隻有身後那倆小隻而已。
可對於古人而言,被開除祖籍,是極其嚴苛的責罰。
天地君親,天理倫常。
被開除祖籍,就說明這個人被家族所棄,定是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
那麽此後餘生,這個人也將如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唾棄。
隻有對於最罪不可恕的族人,才會用到這樣的責罰。
雖然秦越並不在乎這些所謂的族人,也不在乎能不能進這祠堂,但是他既成了秦越,就得入鄉隨俗,遵守這世道定下的規矩。
“秦越,今天有我們在,你就別想活著進祠堂!你若識相,倒不如自行了斷,那我還能高看你一眼,準許你的牌位進秦氏祠堂!”
秦柏的話一出,現場頓時寂靜了下來。
活著的秦越不能入祠堂,可死了的秦越卻可以入。
這分明是想逼死秦越。
所有目光都看向了秦越。
秦平和秦安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後,緊緊地拽著他的衣擺。
“你憑什麽不讓我哥進祠堂!”沒想到的是,最先開口的,竟然是存在感極低的秦安。
秦越忍不住驚訝地看了一眼這個妹妹。
秦安和秦平是雙胞胎,在秦家出事之前,她也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也曾識文斷字、念書明理。隻是後來,秦員外意外過世,秦家境況一落千丈,秦越這個做哥哥的不僅不照顧弟妹,反而幹盡混賬之事。
女孩兒早熟,也心細,秦安心疼母親辛勞,也幫著做針線活賺些口糧,原本還算活潑開朗的性子也在這日複一日的勞作中變得沉默下來。
沉默,卻也更堅韌。
秦越轉身將母親的牌位交給了秦平。
秦平滿臉訝異和不解:“大哥……”
“大哥,你別聽他們的!”秦安一把抓住秦越的手,她和秦平一樣,都以為秦越是聽了秦柏的話,決定放棄進入祠堂的資格,又或者,打算以死謝罪。
雖然哥哥確實做了許多混賬的事,可失去記憶的哥哥,卻待他們極好。
秦平和秦安都不傻,現在大哥是他們在這世上唯一的嫡親了。
無論如何,他們也不能再失去大哥了。
秦越卻安撫地拍了拍弟妹的腦袋,安撫一笑:“別擔心,我隻是有些話,想與這位兄弟說而已。”
聽到這話,秦安終於鬆開了手。
秦越往前走了兩步,目光不經意地落在秦放身上,此時他擰著眉頭,似乎不知該如何處理如今的場麵,十分為難的模樣。
秦越心裏輕嗤了一聲,秦柏今日所為,肯定離不了秦放的指示。
秦越沒打算讓他稱心如意。
他走到了秦柏麵前。
“這位兄台,我不小心摔了腦袋,如今失了記憶,不知該如何稱呼?”
秦柏有些警惕地望著眼前的秦越,分明是一樣的臉,卻不知為何,讓他覺得有幾分隱約的壓迫感。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秦柏是也!”秦柏虛張聲勢地說道。
“原來是秦柏兄弟。”秦越依舊麵色溫和,可眼色卻冷厲異常,“前塵往事,我已盡數忘卻,就連佛家都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殺人者尚且能夠悔改的機會,不知秦柏兄弟為何非要逼死我呢?不敬父母是大罪,不能進宗祠,難道逼死同族手足,就不算大罪了嗎?!”
秦越一開口,就先給秦柏扣了個大帽子。
秦柏一下被說楞了。
“你、你……我、我是為了秦家顏麵,我……我都是為了族裏……”秦柏結巴著解釋,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族長秦放。
秦放這種人,慣做老好人,若是秦柏能夠壓倒秦越,他便會站出來,勉為其難地“處置”了秦越,一副無奈之舉,說不定還會替秦越說幾句好話。
可若是秦越占上風,他是決不會犧牲自己作為族長的威望,來幫秦柏撐腰的。
總之,好名聲都是他的。
秦越早已看透了這個偽君子。也正因為這,他才敢在秦放麵前反壓秦柏一頭,就是料定了秦放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出言。
“我雖失了記憶,可有的是記得的人。當初在學堂,分明是你誘我逃學,帶我賭錢,如同水蛭,怎麽也甩不脫!是你,一步步引我入了阿鼻地獄!若我該死,難道你就全然無辜嗎?!”
“我爹,晚上有沒有來找過你?我家與你無冤無仇,他有沒有找你問個清楚,你究竟為何要這麽做?”
秦越一步步緊逼上前,秦柏卻一邊心虛著,一邊後退著。
直到後腳跟抵住了祠堂的門檻,直接一步摔了進去。
明明最開始是秦柏聲勢浩大地想要向秦越下馬威,而今卻被他逼得摔了個狗啃屎。
秦柏倒在地上,居高臨下的秦越就這樣麵色木然地看著他。
不知為何,秦柏心中忍不住哆嗦起來。
這小子,難道真的是去過一趟閻羅殿,所以什麽也不怕了嗎?
他不怕,秦柏怕啊!
秦柏一回頭,就看到身後一排陰森森的牌位,不知為何,他一眼就看到了秦員外的牌位。
那一刻,秦柏全身就像是墜入了冰窖,後腦門一陣發寒。
他抖著腿,扶著門檻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
就算再大膽,他也不敢再祠堂裏多待,身後那一排排的牌位就像是一雙雙的眼睛,無聲地質問著他。
秦柏到底心虛著呢!
眼看秦柏都被秦越震懾住,其他人更是不敢開口。
秦越卻知道,這還遠遠不夠。今日他要是不能徹底解決問題,日後這件事就會被不斷地提及,成為一棵定時炸彈。
與其受其桎梏,倒不如幹脆一點,置之死地而後生!
秦柏都被逼退了,其他人更不敢再攔秦越。
秦越回頭看向秦放。
秦放臉上看不出一絲異常,甚至笑得比往日還和藹了些。
“族長,今日這祠堂,我是進得,還是進不得?”
秦越將難題再次拋給了秦放。
他知道,今天這一出,八成是秦放的意思。可秦放這廝,決不會在明麵上做惡人,特別是在這種時候。
果然,聽到秦越的質問,秦放麵色微微一僵,含糊其辭道:“這事,自然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得看全族怎麽說。”
秦越等的就是這句話。
秦越轉身從弟弟手中接過母親牌位,看向那些來看熱鬧的族人。
目光所至,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看到方才秦柏的下場,此時自然沒有冤大頭會站出來繼續跟秦越對著幹。
對他們來說,阻止秦越進祠堂,又沒有什麽特別的好處。
最大的好處,都被秦放占著呢。
可是他是決不會在這種時候站出來做壞人的。
果然,如秦越所料,沒有一個人出聲反對。
秦越最終將目光又看向了秦放。
秦放嘴角的笑容勉強掛著。
“既無人反對,賢侄自然是進得祠堂。”
秦越捧著詹氏的牌位,身形筆直地踏進了祠堂。
身後無數目光盯著他,秦越卻沒有絲毫動搖,走得堅定而筆直。
秦放的眉頭此時才不受控製地皺了起來。他望著秦越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不安。
秦越死裏逃生,他也不算放在心裏,不過一個小屁孩,能有什麽大作為。不過有詹文榮相助,萬一這小子又重走仕途,對於軒兒來說到底是個威脅。
為了斬草除根,他還是命秦柏今日鬧了一出,想阻他入祠堂,徹底斷了他的仕途,可誰想,秦越卻反客為主,反逼得他親口說出了秦越可入祠堂的話!
日後他若再阻止,可就是他這個做族長的打自己的臉了!
想到這裏,秦放的臉色越發陰沉。
他看向了站在人群中的秦康,秦越那個親二叔此時臉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到底是他們小看了這個小子了。
可是此時,他若是出聲阻止秦越進入祠堂,就是故意為難了。
那麽多族人看著,秦放是決不能做出有損族長威嚴的事來的。
秦越終究是踏入了祠堂。
在他身後,都是同姓之人,卻唯有秦平、秦安,緊隨其後。
秦越將母親的牌位安置在秦員外的牌位身側。
不需要秦越吩咐,秦平和秦安便跟著一同跪了下來。
“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秦越自知犯下大錯,上對不起天地,下對不起爹娘,自當削發剔骨,還父母生養之恩!”
秦越聲音清朗,擲地有聲。
話音剛落,他便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唰地一下割下一簇頭發。
緊接著,他便一刀刺入肩胛骨的位置,下手得毫不猶豫。
鮮血直流。
但是作為醫生的秦越知道,這不過是皮外傷而已。
瞅著嚇人罷了。
看到秦越這一而再的舉動,一旁的秦平和秦安頓時驚呼:“大哥!”
隨著這一聲驚呼,秦平和秦安一左一右抱住了秦越的胳膊,秦越到底受著傷,身上沒力氣,手裏的匕首隨即落地,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鋒利的匕首上,鮮紅的鮮血順著尖刃流下。
作者有話說:
戲精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