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敗家子
第一章 、敗家子
天色微明。
秦越是被一陣哭聲吵醒的。
混沌的腦袋伴隨著一陣陣的抽痛,讓他禁不住有些恍然。
破碎的記憶在腦海中如海浪一般此起彼伏,最終定格在了一道刺眼的亮光上。
他想起來了,那道亮光,正是急速駛來的汽車遠光燈!
初夏微炎,正好是一年畢業季。
身為醫學院最受歡迎的教授,秦越應邀參加了這屆學生的畢業聚餐。
雖說平日他極少飲酒,可那日是歡送畢業生,他這個做老師的,自然是不好掃興,隻能來者不拒,一個接一個地接受了學生的敬酒。
哪怕每一次隻抿一小口,對於酒量極淺的秦越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不過,秦越雖然酒量極差,卻酒品極好,哪怕喝多了,也不吵不鬧,如往常一般溫文爾雅,笑容依舊,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他喝多了。
所以,聚餐結束的時候,秦越說自己可以走回家的時候,沒有任何人意識到不對勁。
畢竟,平日裏秦越便是最會照顧學生的性子,何況他的住所就在學校隔壁,走過去也不過十來分鍾。
誰會料到,他會一不小心摔出人行道,被迎麵疾馳而來的汽車直接撞了個滿懷?!
回憶到這裏,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秦越感覺到頭部的疼痛似乎蔓延到了全身,每一根骨頭仿佛都發出劇烈的抗,議。
身為醫學院最年輕的教授,秦越當然知道,當時那種車速,一個正常人能夠僥幸撿回一條命的概率,實在太低了。
他見過太多因為車禍而喪命的案例。
可他此刻卻還活著,還能感受到全身上下蔓延開來的痛楚。
難道說,他就是那個萬裏挑一的幸運兒嗎?
正想著,那陣將他吵醒的啼哭聲漸行漸近。
伴隨著一聲吱嘎的開門聲,走進來好幾個人。
當然,秦越現在根本沒有力氣睜開眼睛,他隻是通過隱約的腳步聲做出的判斷。
“大哥……嗚嗚嗚你不要死啊……”
“哥哥,你醒醒啊……”
兩聲怯怯的童聲在秦越耳邊響起。
仿佛是兩個年歲不大的孩子,性格應該有些怯懦,便是哭泣,也不敢放開了嗓子。
出於職業習慣,秦越第一反應就是對孩子的性格做出了判斷。
隨即,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歎息聲。
“越兒他舅,情況你也看到了,可不是我這個做叔叔的不肯費銀錢,是大夫說了,越兒現在也就是拖著時日了。這後事,該置辦起來了,免得到時候……哎!”
說話之人,中氣十足,話裏話外,擔心的意味聽不出幾分,反倒是推脫責任的意思,十分明顯。
因疼痛而遲緩的大腦終於後知後覺地旋轉了起來,此時的秦越也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若是在醫院,怎麽會聞不到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呢?縈繞在鼻尖的,反倒是讓人忍不住皺眉的黴味以及有些嗆人的草藥味。
還有……舅舅?叔叔?
誰人不知道,醫學院的秦越教授是天生的孤家寡人。
在他年幼之時,身為科考隊員的父母便因一次意外事故雙雙殞命。
年幼的秦越是跟著外公一起長大的。
而外公退休前,曾是一名受人敬仰的老中醫。
俗話說,耳濡目染是最好的教育。
在外公的影響下,成績優異的秦越毫不猶豫地報考了國內最好的醫學院。
八年連讀,專業第一。
與他的聰慧優秀同樣齊名的,便是他那張招桃花的臉。
可不知道為何,一直到不惑之年,秦越依舊保持著單身。別說是女朋友了,就連曖昧對象都沒有一個。
從學生一直到教授,秦越身邊對他有好感的女生絡繹不絕,想要為他介紹對象的親朋也不知幾何。
可來來去去,秦越卻依舊保持著獨身。
當然,有人猜測過秦越的取向,也有人說他是眼高於頂。
對於這些猜測,秦越全都一笑置之。
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從外公去世之後,他對這周遭的一切,就越發寡淡,似乎冥冥之中,不想再與這世界留下什麽瓜葛。
秦越自學過心理學,他將原因歸結於自己的原生家庭。也許從小習慣了孤獨後,就再也無法融入這熱鬧的世界。
而現在,他似乎隱約有些明白了原因。
周圍的對話繼續進行著。
秦越通過他們簡略的談話,大約理清楚了現在的狀況。
站在他麵前的兩個男人,一個是他這具身體名義上的舅舅,一個是他這具身體名義上的叔叔。
至於那兩個連哭都不敢哭得太大聲的小豆丁,則是他這具身體的弟妹。
秦越這具身體的原主,是個混不吝的敗家子。
原本這秦家也算是小富之家。
秦家之主,也就是秦越這具身體的父親,是當地一個秀才,雖然在科舉上沒啥大的建樹,但是有著功名傍身,加上家裏留下的家產,在這方圓十裏,也算是受人敬仰的鄉紳,人人尊他一聲秦員外。
而秦越這具身體的母親詹氏,乃是秦員外恩師之女,也稱得上是出生於書香門第,最是溫柔賢淑。
可誰也沒料到,這樣通情達理的兩個人,竟生出秦越這樣一個混不吝的敗家子來。
十三歲以前,秦越還算得上是一個聽話的好孩子,雖不是多聰明,可也每日乖乖前去學堂念書。
可問題就出在這學堂裏。
秦員外放心將兒子交給學堂,便忙著家裏的生意去了。
秦越不知從哪裏結交了幾個狐朋狗友,帶著他逃學下賭坊,一來二去便沾染了這要人命的賭癮。
一開始,秦越還有所顧忌,隻敢小打小鬧,將自己的月銀和屋裏的玩意偷偷拿出去賭。
後來,他越發覺得不過癮,見爹娘也沒什麽反應,便開始偷家裏的物件。
詹氏是最早發現兒子偷摸的,可她愛子心切,不願聲張,反倒幫著遮掩。這麽一來,秦越越發膽大,等到秦員外發現問題的時候,早已一發不可收拾。
秦越在外欠下的高利貸,跟雪球似的滾了起來。
這開賭坊的,哪裏會講情麵?
要麽還錢,要麽就要秦越一雙手。
追債的追到家裏,秦員外急火攻心,氣得一口血吐了出來,當下人便有些不行了。
頂梁柱倒了,可這錢還是得還。詹氏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長子真被人砍去一雙手,隻好砸鍋賣鐵,東拚西湊,勉力將那窟窿給填了。
眼看著自己攢了一輩子的家底,就這樣化為灰燼,秦員外又氣又悲,一口氣沒回上來,人便這樣沒了。
按理說,差點被砍了手,親爹也被氣死了,秦越也該痛改前非了吧?
確實,他是消停了一陣子,可不過小半年而已,那幾個狐朋狗友又找上門來,略一勾搭,他又舊病重發,又一次淪陷。
這回,沒有偌大的家底供他揮霍,秦越便騙,便哄,隻要能從詹氏手裏弄出錢來,那些謊話張口便來。
先是騙詹氏要回學堂去上學,後來又以買筆墨紙硯的由頭,一次次地要錢。
家裏能賣的能當的,都被秦越以各種名義拿了出去。
可憐詹氏也算嬌生慣養了一輩子,臨老了為了養活三個孩子,不得不放下身段,靠著做些刺繡換點口糧。
但是好歹那時候的詹氏心裏還有些希望,隻要長子浪子回頭,待他考上進士,秦家門楣自然會再次光亮起來,這敗了的家業也能再掙回來!
可誰能想到,秦越這每日早出晚歸,根本就不是去學堂讀書,而是沉迷於賭坊,早已輸紅了眼!
可憐那詹氏,就連自己病了都舍不得買藥吃,生生擠出自己的口糧想讓長子吃頓飽飯,可這喪盡天良的小畜生卻良心泯滅,絲毫不顧母親苦心!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秦越在外麵賭博的事,到底還是讓詹氏知道了。
詹氏本就是油盡燈枯之相,聽說兒子非但沒有悔改,反而變本加厲之後,再也沒了生的希望,纏綿病榻數日後,便於前幾日咽了氣。
詹氏還沒入土,那債主便又找上了門。
這回,秦家除了四麵漏風的牆,也真的沒有任何能夠變賣的東西了。
那賭坊的人便盯上了秦越那一對粉雕玉琢的雙胞胎弟妹。
這龍鳳胎本就少見,生得這般俊俏的,更是稀有。若是好好培養,自然能賣出個高價去。
眼看著那賭坊的狗腿子要去抓弟妹,秦越也不知道是良心發現還是怎的,竟撲了上去,跟那一幫打手幹了起來。
隻是他一個文弱書生,哪裏是這些五大三粗的打手的對手?為了護住弟妹,秦越生生挨了一頓痛揍,最後是他舅舅趕到,才勉強救下他一條小命。
他舅舅詹文榮,中過舉人,卻無緣進士,眼看年歲上去了,索性就歇了繼續科舉的念頭,去了青州知府門下做幕僚,雖不是官職,卻也有些門路。
這賭坊的人見風使舵,不願惹來麻煩,這才手下留情,沒將人徹底打死。
隻可惜,秦越雖沒立時斷了氣,卻也離赴黃泉差不離了。昏迷之際,便叫後世一個同名同姓的秦越給占了身體。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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