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徐冉來過幾次人民醫院, 但第一次來急診科。


    這裏氣味渾濁,人多且雜,每個護士的臉上都寫著不耐與忙亂, 她按交警的提示, 找到彭子維在的診室,周迦南一直走在她前麵,幫她擋去來往的人流。


    最後,徐冉在一間大病房門口,見到了手持電話的交警。


    “徐小姐?”


    “您好。”


    “聯係上他的家人了嗎?”


    “嗯, 正在聯係,他人怎麽樣了?”


    交警瞥一眼徐冉身後的周迦南, 黑西裝, 黑皮鞋,人冷的像刀鋒,但一看就是有錢人。


    二人剛往過走時, 他都看在眼裏, 要說兩人動作並不親密, 但那種磁場騙不了人, 他怎麽看都覺得這個有錢人和眼前的漂亮女人更像一對。


    但女人又對病房裏的男人很緊張的樣子。


    搞不懂。


    交警隻是在心裏八卦了一下, 嘴上一本正經道:“問題不大, 一隻手輕微骨折, 另外頭上有點腦震蕩, 正在裏邊包紮, 醫生說等等就能醒了。”


    徐冉聞言, 鬆了一口氣。


    她真害怕有什麽大事。


    “要說今兒也是飛來橫禍, 我們查過監控, 你這個朋友本來好好開著車, 也沒犯違法交通規則,架不住那開依維柯的喝了點酒,腦子不清醒要撞他,還好小夥子車技不錯,轉彎及時,不然再晚一分鍾,可就不止這個程度了。”


    “謝謝!”


    “等人醒了,我們確認筆錄就走了。”


    “好,那撞他的人?”


    “也在裏邊躺著呢,現在還沒清醒,滿嘴胡話的,他倒命大沒啥事兒,連皮都沒擦破,等著拘留和賠錢吧!”


    “……”


    徐冉也不知道說什麽,對自己和他人生命這麽不負責,希望拘留能叫人長點記性。


    “這年頭,酒駕都入刑了,還有人知法犯法,也是法律意識夠淡薄的,還好你朋友夠幸運,沒出什麽大事兒。”交警碎碎念吐槽。


    這種人徐冉做律師以來見多了,厭惡是當然,不過並不為奇,隻是聽著,偶爾附和兩句。


    兩人說話的功夫,周迦南已經買了水回來。


    醫院樓道裏就有自助販賣機。


    但周迦南穿著太正,整個人的氣質分明更像是來醫院巡視檢查的,光是想象都覺得,到自助機買水這個動作與他相當的格格不入,但他做得很自然,還友好地遞給交警一瓶。


    對方有點受寵若驚地接下,連聲道謝。


    徐冉也有,不同的是,他給徐冉的這瓶是擰開的。


    三人這麽空等在走廊裏,氣氛略沉悶。


    片刻後,交警出聲閑聊:“冒昧問一句,兩位是?”


    “同事。”


    “女朋友。”


    二人同時開口,回答截然不同。


    交警愣了下,嗬嗬地點頭,以為是情侶鬧別扭,心裏還想,那這氣氛就對了。


    徐冉吸一口氣,正要再說什麽,交警突然又問:“那裏麵的,是你們朋友?”


    “是我的朋友。”這次,徐冉搶答。


    說完,又生硬地補充了一句:“他剛才開玩笑的。”


    隻是,氣氛好像更詭異了。


    “噢,這樣啊。”


    交警尷尬又好笑,配合答著。


    周迦南沒有說話,隻是這樣,反倒好像更顯出徐冉的心虛,但她明明沒什麽好心虛,被周迦南這麽一攪,她莫名有了種越辟謠,越辟不清楚的感覺。


    幸好蔣律打來的電話拯救了她。


    “彭律師的父親聯係上了,但他人在開會抽不出時間,說是派秘書過來。”


    “……好。”


    徐冉突然想起彭子維說過,他父親再婚成了家,對他關照並不那麽多,不由追問:“那彭律師父親有說,開完會過來嗎?”


    “這個倒沒有,估計看情況。”蔣律說得很委婉,“隻和我確定了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別的,沒問太多……”


    “明白。”


    徐冉已經了然。


    確定過情況以後,蔣律那邊就去忙了,不多時,在彭子維父親的秘書來之前,彭子維人就醒了。


    護士出來,把他們叫進去,叮囑:“傷者有輕微腦震蕩,不嚴重,但也要小心護理。首先好好休息,再就是這段時間要保證充足睡眠,記住不能熬夜和勞累。”


    “好,請問這個會有什麽後遺症嗎?回去會不會疼?疼的話該怎麽辦?”徐冉擔心地問。


    “輕微的腦震蕩一般不會,如果嚴重了,可能會有頭暈、頭痛,記憶力減退這種。稍後醫生會開一些止疼的藥物,如果回去了出現頭疼的情況,按劑量服用就行了。”


    “那大概要修養多久?”


    “正常情況,一兩周內就會恢複,也可以養的久一點。好了,你們可以去看病人了。”


    徐冉和交警走在前麵,又簡單和護士交談了幾句,才直奔屋內而去。


    周迦南落在後麵,但很快,人隻走到門口就停住了。


    裏麵的年輕男人是他沒見過幾次,卻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那個眾目睽睽下來接徐冉下班,她口中答應了做對方女朋友的男人。


    周迦南想起徐冉剛才和護士的對話,和言語間無微不至的關心,似乎和前不久對他的,那麽相似,他沒有再往前。


    病房裏有好幾張床,彭子維就在正中間,很顯眼,穿一身咖色抽繩帽衫,此刻頭上,胳膊上都裹著紗布,脖子的位置還固定了頸托。


    但人的精神狀態還不錯,眼神奕奕,看到徐冉還笑了:“你來了?”


    “嗯你當時昏迷,手機最近聯係人是我,警察就打給我了。”徐冉語氣放軟,“頭疼嗎?醫生說腦震蕩,等下還得再做個檢查。”


    “小問題。”


    彭子維骨折的那隻手晃了晃,還有心情開玩笑:“就是下周的官司,得這模樣上場了,隻怕別人又以為咱們律所哪個律師被對方當事人打了。”


    以前所裏出過這樣的事,後來廣泛流傳,被用來教導同事們多加小心,安全為上。


    徐冉聽得搖頭:“還晃?都骨折了。”


    彭子維唇角向上展開,輕聲答:“不晃了。”


    寥寥幾句,卻有種說不出的不一樣。


    交警在旁看兩人互動,不動聲色瞅了眼身後。


    周迦南雙手插兜,立在門口,沒跟進來,存在感卻不低。


    彭子維和徐冉聊過,又回答了交警幾個問題,主要是說明現場情況。


    幾分鍾後,交警就走了。路過周迦南時,還有意無意放慢了腳步,偷偷觀察他的神情,似乎那種生人勿近的氣場,更重了。


    彭子維並沒注意門口,他側坐在床邊兩條長腿搭在地上,和徐冉正對:“之前還放話說,我開車從沒出過事,沒想到這麽快就讓我食言。”


    說完,還笑了笑。


    病房內肅緊的氛圍不知不覺消散了些。


    徐冉望著他頭上纏了一圈的白色繃帶和紗布,不由轉述:“警察說你反應很快,如果換個人,可能會撞得更嚴重。”


    “這算是,在安慰我嗎?”


    “這是誇獎。”


    “嗯?”


    “警察說你車技很棒。”


    彭子維看著她,露出一種很皮的表情:“但還是被你誇的感覺,更開心一點。”


    徐冉偏頭,笑睨他:“喔,男人都更喜歡異性的誇獎嘛。”


    “不是。”彭子維停頓,忽低聲道:“隻有你的。”


    這是,隱晦卻又明目張膽的告白。


    之前,徐冉可能會為這句話踟躕、害羞、猶豫不決,但經過昨晚,她想明白了一些事。彭子維已經向邁進了十步,她可以沒有任何回應,但如果她決定接受,或許也可以試著向前邁出一步?

    徐冉低頭,隻輕輕說了一個:嗯。


    但語言的力量就是那樣神奇,語態,神情,動作,所有摻雜到一起,會讓同樣的一個字變幻出一百種可能。


    這刻,徐冉頷首低語的這一句足夠勝過千言萬語,她什麽都不必再說,彭子維已經明白。


    他倏地靠近徐冉,俯身歪頭看她,用很調皮又很小心的語調問她:“嗯?”


    徐冉故意不看他。


    彭子維卻展顏露出一個更深的笑,下一刻,忽伸出了沒有受傷的那隻手,以一種很男友力的角度,輕撫了撫徐冉的頭頂,“這個傷,值了……”


    急診人多,不比住院有那麽多挑病房的機會,病房裏還有其他病人。


    這個氛圍,硬是將隔壁床的家屬都看入神了,不時偷看他們兩眼。


    門口,周迦南的身形筆直,一動不動,他就那樣看著,仿佛在冷目旁觀,目光又黑又沉。


    與吵鬧的病房格格不入,他的周身仿佛一片沉寂。


    一點、一點,蔓延、擴大。


    突然,他走了過來。


    因為個子高,腿又長,他走路自帶有一種很強的壓迫感,尤其是他刻意放緩速度的時候。


    彭子維也注意到了他。


    兩人隔著徐冉對視,很奇妙,那不是一種激烈的場麵,反而,兩個人都很冷靜。


    三人中隻有徐冉,沒有勇氣轉身。


    但在她做出反應之前,周迦南已經走近了,並將她拉了過來。不過他並沒有禁錮她太久,隻是把她從彭子維的對麵拽離,就鬆開了。


    四周,眾人的目光圍過來。


    彭子維皺著眉,從床邊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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