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靜了半晌。


    周迦南站起來, 從後走至徐冉麵前,清晨的光仿佛虛籠著一層紗,罩在他身上, 襯出眼底的青色和整夜沒有睡好的倦容。


    徐冉側過臉, 短暫地失神。


    這時幹啞的聲線響起:“徐冉,看著我。”


    周迦南上前,目光逼視她:“你看著我,再說一次。”


    窗外,雨聲漸大, 淅淅瀝瀝的砸在玻璃窗上卷起層層水花。


    徐冉回過頭,視線與他對上, 一字一句重複剛才的話:“我已經決定接受別人的追求, 答應做他的女朋友,可以了嗎?”


    “你撒謊,徐冉, 你隻是為了想讓我死心。”


    “如果你願意這麽認為, 隨你的便, 我會盡快搬走的。”


    周迦南上前, 雙手抓住她的肩, 望著她的眸色漸漸變暗:“如果你們真的在一起了, 昨晚你喝醉了, 他為什麽扔下你一個人?”


    “因為分開的時候我還清醒……”徐冉解釋到一半, 停下:“不管你相不相信, 我都沒有再和你解釋的必要。”


    “沒關係。”


    周迦南突然鬆了下肩, 說了這麽一句:“就算你真的答應他了, 也沒關係。”


    徐冉不明白他的意思, 意味不明地看過去。


    “因為, 我會把你搶過來。”


    “……”


    “徐冉,其實剛分手的時候,我去偷偷看過你,看到你過得那麽好,每天和室友正常地吃飯、上課,我竟然很生氣。好像,隻有我一個人停在原地,在為我們的分手難過。”


    徐冉的呼吸窒住,五年來獨自被困的痛苦如排山倒海襲來,在他眼裏,居然認為自己過得很好?


    是啊,行屍走肉,不吵不鬧,的確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好”。


    “後來我得了失眠症,沒有酒,晚上一個人常常睡不著,但喝了酒更麻煩,有時候半夜醒過來,突然就會很想你,想忍不住回去找你……想著就算你不理我、罵我、打我都可以,但我知道,從我沒有理由的傷害你那刻開始,不管我怎麽做,我們都回不到以前了。所以,我不斷告訴自己,有辜青在我們怎麽還能回到以前呢?”


    “好像是因為辜青,我們才走到了這一步,隻不過現在回想,發現事實根本不是這樣。我從小生活在壓抑的環境裏,看著母親為了和情婦出軌廝混的父親患上抑鬱症,從我很小就住進了療養院裏,到我長大才逃離這段失敗的婚姻找回自己,這花了她二十年的人生。所以我很怕,我不允許自己的感情沾上一點可能會讓它變質的東西,我當時真正最怕的是有一天因為辜青,而讓我們的感情在怨懟中日漸消磨……”


    “可是我錯了,原來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愛意並不會隨著時間消磨,隻會被刻的更深,辜青一直存在,但我一直愛你。”


    “不過,分開久了,我好像也能逐漸適應沒有你的日子,沒了愛情,人還可以活,甚至能活得不錯,但這隻限於再次遇到你之前。婚禮那次,我們對視了一眼,你像不認識我似的轉開了頭,但你知道嗎,當時我心裏真的像發瘋了一樣想過去抱住你……”


    “就是從那天開始,我總是夢到你,夢到你在夢裏罵我,和我撒嬌,都說夢裏的感覺很虛幻,可直到醒來,夢裏那種心軟的感覺我怎麽都忘不了。”


    “後來,我從側麵知道了很多你的事情,知道你五年沒有談男朋友,知道了你誤會我當初那麽做是因為喜歡馮佳佳,我心裏既開心又痛苦,痛苦自己沒有說清楚,讓你承受了根本不該你承受的,開心你的心裏同樣有我的位置,我想,隻要我做的努力足夠多,我們之間就一定還有機會。”


    “我不奢求一切如初,我隻希望我們能夠重新開始。所以徐冉,不管你現在正在做什麽,決定做什麽,我的心意都不會改變,隻要你對我還有一點的喜歡,哪怕你成了別人的女朋友,我也不會放手的,你還喜歡我嗎,徐冉?”


    這句說完,周迦南眼中似閃過一抹摻著期待的落寞,但很快又用肯定的語氣道。


    “你還喜歡我對嗎?徐冉。”


    苦泛著酸,抽絲剝繭一寸一寸地密密滲進來,徐冉的心髒猛地揪了一下。


    幾瞬後,她終於抬起頭,掩下所有的情緒冷眼直直看回周迦南,眼神中似含著不耐與厭煩:“你說完了嗎?可以不要纏著我了嗎?”


    周迦南愣了下,但並沒有就此放棄:“沙灘酒店那一晚,你和醫生問了我的情況,你在擔心我。”


    他的語氣很肯定,很堅定,似乎在等著她失措或者默認。


    但徐冉什麽表情都沒有,隻是很冷靜地說:“我當時確實打算欲擒故縱,所有就陪你玩兒了玩兒,但現在,我隻想認真找個男朋友,不想再跟以前的人和事攪在一起,我煩了這種感覺。如果你是想騷擾前女友,建議可以換一個人。”


    徐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扯謊扯得這麽順。


    也許是她沒辦法接受,他嘴裏這麽深情的自己,談了一個感情那樣穩定的女朋友。


    正如辜青所說,沒有幾個男人會為了分手的前女友守身如玉,這讓她的五年看起來像個笑話。


    周迦南的神色終於冷了下來:“徐冉,你說的欲擒故縱、陪我玩兒是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既然你想追我,那我就讓你追,但又故意表現得相反,這樣你的胃口也被吊起來了,不是玩兒的挺開心嗎?隻不過,我現在不想玩兒了。”


    “所以,你為什麽向覃醫生問那些話?”


    徐冉反應了一下,明白當時那個覃醫生應該不是通過酒店請的,而是周迦南的醫生,兩人應當私交不錯,所以她當時問的話都被對方告訴了周迦南,周迦南也是通過這個判定她還關心自己。


    想到這兒,徐冉狠下心揚首答:“因為我想,他應該會告訴你吧。”


    周迦南眼中有什麽碎開,那是一種很難以相信的眼神。


    “為什麽,這麽做?”


    “為什麽欲擒故縱?為什麽假裝拒絕你,實則想要吊著你嗎?”


    徐冉很平靜的繼續接道:“也不是故意的,一開始我也以為自己還喜歡你,所以拒絕是對你的一種試探,但後麵我發現自己心有不甘的隻是五年前無疾而終的分手,並不是現在的你,就釋然了,後來隻是習慣性順著那麽做了。不過現在再不說清楚,可能會讓誤會越來越大,影響到我正常的生活,所以我決定先撤了,我想你應該也不會和我計較?畢竟你和我都是心甘情願的。”


    周迦南整個人像塌進去了一樣,站在原地,看著徐冉一動不動。


    徐冉怕再待下去會撐不住,直接提起包離開了。


    周迦南沒有追出來。


    出門後,她的眼眶轟地一熱,邊走邊落下淚來,她抬起手背擦掉,出了大門。


    路上,她忍住哽咽,給辜青打了電話。


    “我想今晚就搬……”


    “今晚?八點鍾我過去。”


    “好。”


    “是發生什麽事了嗎?冉冉?”


    “沒有,就是下雨沒帶傘,在外麵淋了雨,鼻子有點不舒服。”


    “以後記得身邊常備傘。”


    “嗯。”


    “我晚上過去接你!”


    外麵雨勢見小,雨絲細茫茫的。


    門口還守著周迦南派給她的保鏢,見她出來,有人匆匆走過來給她撐傘,一邊問:“徐律師,周總今天也過來了?要等一起周總出發嗎?”


    徐冉望著透明傘布上滑落的水滴發了下呆,“不用了,走吧。”


    說罷,在大傘的遮擋下,上了車。


    在集團的這一天,徐冉過得兵荒馬亂。


    早晨到了之後,兩位新加入項目的律師有很多問題需要及時溝通交流。


    部長朱正那邊,有意無意在為她減輕工作量,大有不想讓她太忙的意思,但似乎又不想得罪徐冉,她如果提出主動做什麽,朱正並不會拒絕。


    徐冉從朱正的態度裏窺見什麽,她知道是周迦南這次的做法讓對方心裏有了某方麵的猜測,但這與她無關,或者說,她不能真的借著這份猜測,順勢去做一些有利於自己的事情,不然就真的是再也說不清了。


    但這都不是讓她最頭大的事情。


    發展最超出她意料的,是昨天彭子維來接她的事。


    第二天,不止是傳出了八卦消息,竟還流傳出不少照片,見她沒有否認,還有同事拿著偷拍到的不同角度合照跑過去讓她本人品鑒,問她這張是不是抓拍的很有電影感?那張是不是很有cp感?

    一天下來,徐冉被搞得暈七素八,整個人變得一個頭兩個大。


    還有33樓,周迦南正常地來上了班,兩人雖然都在集團,但一整天下來,沒有例會也沒有需要匯報的工作,並沒有再碰過麵。


    忙碌到七點,徐冉提早趕在了下班的第一波裏回去。


    辜青如約而至,來到了門口。


    她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好,隻需要快速回樓上將早晨打包的行李箱拎下來,再搬上車即可。徐冉本來想繞過周迦南的保鏢,但奈何這些人負責貼身保護她,實在很難支走。


    在往辜青的車上抬行李時,保鏢見情形不對,上前問:“徐律師,我記得這些箱子都是你搬過來時帶的,這是要搬走嗎?”


    “嗯是。”


    “我們幾個沒接到通知?請問您這邊和周總打過招呼了嗎?”


    “還沒有,稍後我會和他說一聲,你們可以先回去了。”


    “那徐律師你?是凶手抓到了嗎?”


    “沒有,我沒事,就是換個地方住。”


    保鏢聞言,表情一變:“抱歉,我們的職責就是負責保護您的安全,未經周總的吩咐,我們不能擅自離開。”


    “那好……等東西搬完,我會和他聯係。”徐冉也不勉強對方。


    “徐律師,我能問一下,您是要搬去哪兒嗎?”


    “麗水灣。”


    徐冉說完繼續清點行李,確認沒有遺漏直接上了車。


    保鏢在旁看著,心裏忐忑不安,略略思考後,還是決定提前匯報一下情況,於是拿出手機,給備注裏的‘周總’的號碼打了過去……


    麗水灣在更遠的北山一帶,也是京市頗有名氣的富人別墅區,辜青是前兩年才購入。


    這塊地雖不如南海灣貴,但價值同樣不菲,因為是近年新起,安保物業成為相當大的賣點,論安全係數,幾乎快上升為僅次於南海灣一帶的富人區。


    二人在車上一路都很沉默。


    中間隻有辜青提了下請人保護她的事,徐冉望著車窗外的風景,什麽都應是。此刻,大腦神經鬆懈下來,她腦子裏不由想起了白天周迦南說過的那些話,有種說不出的惘然若失。


    經過一小段平緩山路,終於到達了麗水灣外門。


    周迦南保鏢開的車車牌沒有錄入,辜青想到待會兒還要搬行李,也就沒急著讓人離開,而是耐心給別墅大門外的安保人員講了下情況。


    對方認識辜青,但還是得做例行的必要檢查,幾輛車都停下來。


    空隙,徐冉低頭打字準備給爸媽發消息,準備把自己搬過來的事說一聲,剛發出消息,突然,手機猛地一陣顫動,一串熟悉的號碼躍上屏幕,伴隨著急促響起的鈴音,是周迦南的電話。


    徐冉心裏咯噔跳了一下,猶豫著接起:“喂,我……”


    “下車。”


    周迦南的聲音幹脆利落,沒有一句廢話。


    徐冉猛地抬頭從後視鏡掃去,同時間,隻見一輛連號黑色車駕正迅速從左側超車過來,下一瞬,已飛馳攔在了辜青的車前。


    辜青剛結束檢查,正起步準備進門,見狀連忙踩下刹車:“什麽人?瘋了嗎?”


    門口的安保人員也嚇了一跳,圍過來,但見車上隻下來一個人,又似和徐冉他們認識,就先沒有輕舉妄動。


    徐冉怔怔望著前方甩過車門正朝她走來的周迦南,一言不發。


    辜青也愣住了,從她的表情察覺到什麽 。


    “是他?”


    徐冉點頭,隨即開了車門,下車前對辜青道:“小姨,你先不要下來。”


    周迦南視線冰冷地掃過車上的辜青,又看回她,他的臉上冷得沒有血色,襯衫的扣子解開了兩道,不見工作時的肅整,整個人透出隨性的強勢來。


    他盯著徐冉,一字一句道。


    “既然要欲情故縱,那就欲情故縱到底……”


    沒再等徐冉說話,下一瞬,周迦南已經撥通了藍牙耳機,對電話那頭的人道:“不用下車,所有人原路把東西搬回去。”


    徐冉頓時失語,眼睜睜看著原本跟在她們車後的保鏢,在聽到周迦南的話後,統一打起了轉向燈,開始掉頭。偏偏她大部分東西都放在後麵幾輛車上,辜青轎車的後備箱隻放了一個出差帶的二十寸小行李箱。


    “我不想回去,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改變主意嗎?”


    “這裏不夠安全。”


    “借口。”徐冉回頭望向車裏,平靜地敘述:“你隻是不想讓我住在這裏罷了,但她是我的家人,你厭惡她也好,憎恨她也好,這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霎時,空氣裏靜得仿佛呼吸都頓住。


    她知道這是周迦南的心結,但這不止是他的,也是他們的,不管他白天說的如何輕鬆,但真正需要麵對的這一刻,並不是那麽容易。


    許久,周迦南忍下眼中的情緒,逼近她,抓住了她的手腕:“我接受她是你的家人。但你跟我回去。”


    “不可能。”徐冉搖頭,一語雙關道,“也沒有必要。東西我不要了,你放開我!”


    “我不會放開的。”


    “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到底要怎麽樣?”


    “欲情故縱?你玩夠了,我還沒有。徐冉,我說過這一次我不會輕易放手,我會讓你看到我的決心……”


    作者有話說:


    嗯,男主要開始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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