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摩托車學得很順利, 彭子維話不算多,但每句都能點到關鍵。


    學完車,天色已近黃昏, 兩人沒急著走, 坐在夕陽灑過的斜坡上稍坐休息。


    草香和柏油路的味道混合,是獨特的夏日氣息。


    彭子維單腿長長伸展,手裏擰開一瓶汽水遞給徐冉,徐冉接過,客氣地道謝。


    她鼻尖出了點汗, 在夕陽映照下微微閃著潤澤的光,彭子維目光停住, 女孩兒側臉溫煦, 動作柔和,但神色是疏離的。


    他看了幾秒,轉過臉:“今天感覺怎麽樣?”


    “滿分!”徐冉抬眼, 笑意抵達眼底, 開了個玩笑:“如果考駕照遇上的是你, 我拿本的時間恐怕可以節省一半?還有, 老師教的這麽用心, 搞得我白嫖失敗, 已經在考慮要付多少課時費了?”


    “不用。”彭子維彎了彎唇角, 灌下一大口可樂, 聲略放低:“放心白嫖……”


    風淡淡地, 輕輕地從麵上搖晃著蕩過, 撲去熱浪, 徐冉捧著汽水瓶抿了一口, 仿佛隨意地嗯了聲。


    “你是和爸媽一起住嗎?”徐冉隨便找了個話題問。


    彭子維搖頭, “不,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從我有記憶以來就一直是一個人住。”


    徐冉愕然,“抱歉。”


    “沒關係,這不是什麽禁忌話題,我其實,對我母親隻有模糊的記憶。”


    “是什麽樣子的?”


    “回家的路燈,她穿著白色的針織衣,很溫柔地牽著我的手,手裏拿著我的書包……”


    “很溫馨的畫麵,她一定很愛你。”


    徐冉可以想象出那樣一個身影,一個會接送兒子上下學的充滿著愛的母親形象。


    “嗯,如果她還活著,我可能不會騎摩托車,她應該會覺得太危險。”彭子維聲音很輕,但他說這句話時的神情,隱約藏著向往。


    徐冉想起他昨天說從十二歲就開始接觸摩托車,不禁道:“那麽小的年紀是有點危險,尤其你還會賽車。”


    彭子維眼神視向遠方,回憶起往事:“小時候常被我爸打,很想躲開他,以為學會了摩托車就可以跑到沒有他的地方……”一個有些孩子氣,但又很真實的理由。


    徐冉頓了下,沒忍住問:“他沒有和你住在一起,父子難得見了麵,不是應該更關心你嗎?為什麽反而要這樣……”


    “他再婚了,還有別的孩子,見我不是很多,所以當發現我沒長成他想要的樣子,就會企圖用他的方式來‘掰正’我。”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很離譜嗎?”徐冉不忿,平時對孩子不管不理,想起來就揍一頓,還美其名曰不打不成才,簡直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暴力最偷懶的教育方式。有這種爹,彭子維沒有長歪已經是天大的幸運,

    彭子維難得從她臉上讀出這麽淺顯的情緒,認真盯了她一會兒,笑了:“沒有,他覺得自己很成功。”


    “什麽?”


    “他覺得如果沒有他,我就不會是今天的樣子,還算有一份不錯的學曆,幹著一份沒給他丟臉的工作。”


    “他對其他幾個孩子也是這樣嗎?”徐冉好奇。


    “沒有,他還有一個兒子兩個女兒,據我所知,他沒有對他們動過手,他現任妻子的性格很強勢。”


    “……就會欺負小孩子,算什麽男人?”


    “世俗意義上,他應該算人們口中的成功男士,兩段婚姻都給了他助力,讓他借到了東風,但家庭上,他也算能屈能伸。”彭子維很平靜地敘述著,他在談論起自己父親時的語氣,更像在談論一個陌生人,冷淡,客觀。


    徐冉一時語塞,家事向來最難斷。


    作為從小在家庭幸福,父母和睦環境中長大的孩子,無法感同身受的情況下,她自覺很難給出別人恰如其分的安慰,也不清楚對方是否需要這種安慰?


    彭子維正要說什麽,突然瞥見那頭站著的保鏢在打電話,樣子很恭敬,不像在接私人電話。


    他目色微收,凜了凜當做沒有看見,隻是忽然對徐冉道:“頭發上沾了一點東西。”


    “啊?有嗎?”徐冉沒鏡子,隻能借助彭子維的眼睛,“沾了什麽?”


    “先不要動。”彭子維靠近,手掌輕輕在她頭頂撫了一下,像是順掉了什麽。


    徐冉沒當回事,繼續聊天,因為對方剛才的動作,兩人距離靠得更近了些。


    又閑談幾句後,彭子維站起身,向徐冉伸出了一隻手,“去吃飯吧,這個坡有點陡,起來容易站不穩,可以小心扶著我。”


    男人身材高大,身量和周迦南差不多,可能略低一點但至少也有184,騰龍紋案的賽車服挺在身上,更顯得身形筆直,肩頸開闊,帥氣逼人。


    此刻,他背後灑落碎金般的光芒,手臂迎著夕陽正對著她直直伸過來,從遠處看,氣氛有點像一對情侶,如果徐冉也能及時伸出手的話……


    “太小看我了!”徐冉打了個哈哈揭過,自己站了起來。


    落日餘暉下,兩人並肩走著,彭子維看著笑容磊落而明亮的女孩兒,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在心底緩緩流淌,仿佛盛著暖意。


    ,


    第二天,徐冉回周合上班,一進大樓,明顯感受到一種人心躁動、不同尋常的歡欣氣氛。


    下了電梯,往辦公室的路上,正好遇上人事部總監方圓,徐冉有點納悶問:“今天怎麽了?好像不是發獎金的日子啊?怎麽大家看起來都很開心的樣子?”


    “哪兒呀!這不是周董上次說的團建那事兒定了,沙灘酒店,放假三天,還不用工作和周末連休,一個個給興奮的。”方圓人如其名,長著圓圓臉蛋兒,胖胖身材,自從上次徐冉主動示好,兩人關係突飛猛進,比普通同事多了幾分交情。


    “難怪。”


    她想起上次會議周嵐成提過一句,不過沒想到能這麽快。


    “還沒正式通知,就這周四,小道消息傳的倒快。說起來我們集團規模大,人也不少,但正因為人多,有好多同事進集團幾年了都還不認識。這次是各部門齊聚,能好好熱鬧上一番了,說不定啊,又有單身男女互相看對眼的……”


    “這個,不是禁止的嗎?”


    “辦公室戀情說起來是不允許,但這種事哪能禁絕?每次團建都能悄悄成上幾對兒,隻不過最後修成正果的少。”


    徐冉聞言,笑著搖頭,“就算大家都心知肚明,但還是擋不住有人前赴後繼?”


    “何止?我跟你說個更有趣的,每年一到這種團建,光往周總身邊撲的,那就沒有二十也有十五,這還已經是說保守了,嘖嘖……”方圓挑眉一笑,她在周合多年,三十六歲的年紀又是已婚已育,經曆和見識的都不少,對集團小姑娘們的心思拿捏十分準確,誰的眼睛往上長,誰的眼睛往下看,她心裏門兒清。


    徐冉手中動作一頓,很快又恢複自然,敷衍答著:“這樣啊。”


    “當然,以周總的身份,普通員工能見他的機會太少,就算見了旁邊也都跟著一圈人呢,團建就不一樣了,周總以往也是參加過的,那體力……你是沒見過,打球下水陸上海上,甭管什麽運動,好像就沒他不在行的,什麽遊戲隻要和周總分一組,那妥妥穩贏,每次都要把一大幫小姑娘迷得七暈八素,罪孽罪孽……”誰知方圓突然來了勁頭,講起來滔滔不絕。


    徐冉沉默聽著,沒有接話,從那句體力好開始,她已經不知道要怎麽接。


    “徐律師,你覺得周總怎麽樣?”


    “嗯?什麽怎麽樣?”


    “就感覺,感覺怎麽樣?”


    “工作能力強,認真盡責。”


    “還有呢?”


    “沒有了。”


    方圓俏皮膩她一眼,“拋開工作呢?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麽樣?”


    徐冉整齊案卷,一本正經地撒謊:“不熟。”


    “唉果然,律師是這個世界上最難套話的職業,就連我這個天天和人打交道的人事也甘拜下風!”


    “沒有,是真的不熟,我來周合才多久,你知道的。”


    方圓一副‘那算你說得對’的神情,回到了之前的話題:“不過徐律,就算你對周總不了解也得承認,周總條件是好,要頭腦有頭腦要身家有身家,長得還又高又帥又養眼……有周總這種極品男人擺在前,還剩幾個男人能入眼?撲他,我其實是能理解的!”


    “嗯,不奇怪。”徐冉不好不答,隻能順著對方的話說。


    “不過,”方圓說著說著,話音一轉,神秘道,“但要我看,他們是撲錯了人,起碼目前為止我還沒見有人成功過……”


    “人各有誌。”與她無關的事,徐冉不予置評。


    “開始我也這麽覺得,不過現在越發替那些姑娘可惜,集團男多女少,有不少優秀男青年都單身呢,要是眼光能放低點,還是能挑到一個不錯的績優股的!周總再好,也隻有一個,撲中的概率太低,希望今年犯傻的姑娘們能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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