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打個賭
簡單的三個字,卻也讓季洛寒的臉色跟著凍住。他分明知道不外乎這個理由,卻還是倍感可笑地揚起了嘴角。
只不過這樣一個微表情,就足以令林霜心如刀割。
「既然是為了錢,那需要多少,你才會把這個孩子處理掉?」季洛寒冷不丁地再次開口。
林霜怔住,處理掉?!這三個字好無情。雖然她也並不想去解釋,也不想去標榜她為了家人有多麼偉大,多麼犧牲。
好吧,既然她在他心目中的醜陋形象已定,那麼她又有什麼好難過的。
「是,我愛錢。」她冷冷地笑了笑,「但我也有原則。既然已經收了錢,就一定得遵守承諾,如期交貨。」
季洛寒聽到這般,笑了:「前幾天見你護著肚子里的種,還以為你真是母性始然。原來,不過是急著完成交易。」
林霜眼底發紅,就像被人從頭到腳地淋了滾燙的熔漿,血肉都被燒得滋滋作響。「你怎樣認為,都對我不重要了。」她硬是把眼淚忍了回去,聲音禁不住微微顫抖著,「事已至此,我無話可說。」
「這個孩子不能生下來。」季洛寒再一次堅決發聲,冰冷地如同寒冬.……
林霜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心臟像是被冰刀劃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從醫院出來,林霜坐在車上,胳膊緊緊地環住自己,表情是說不出的不堪回首。
「少奶奶,你怎麼了?不舒服?」小桃在旁邊看著她面色蒼白,長時間一言不發,禁不住問。
林霜回過神來,沒什麼精神地笑了笑,搖了搖頭。
「青姨是不是又跟你憶過去了?」小桃大膽地猜測著,見她並沒有否認,伸手摟過她肩膀,安撫著,「別想了。過去就讓它過去吧。人哪,最重要的是向前看。」
林霜又怎會不知道這個道理,笑了笑,回說:「我知道。」
……
晚上八點。
季洛寒回來的時候,林霜正巧在沙發上睡著了。他走過去,坐在沙發邊緣上,看著她懷裡的書還有那沉睡安祥的面孔,臉上的表情柔軟而掩不住疲累。
林霜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人將自己抱起,睜開眼睛看見季洛寒的側臉時,著實嚇了一跳。
「別動。」季洛寒聲音沉冷,一聽就是不容反抗,「你一動就更重了。」
林霜身子一緊,的確是不敢動了,但轉念一想,突然覺得這話不對。「放我下來。我自己有腿,不用你嫌我重!」她微慍地開口。
季洛寒面不改色地正往樓上去,聽到這話,扯起嘴角來笑了笑,威脅地再次說:「你要敢動,後果自負。」
林霜睜大眼睛,這到底算什麼?!她現在連走路都不能自己說了算了?
進了主人房,季洛寒把她往床上一扔,一臉嫌棄的表情拍了拍手。
林霜滿心的不悅,擰著眉頭小聲抗議說:「我自己會走。」
「季太太,你準備一下。」而季洛寒不予理會,清聲突然說。
「準備什麼?」
「明晚,陪我出席一個宴會。」
「宴會?」林霜怪叫出來,臉上直接就寫了三個字『不樂意』。但為了不激怒面前這個男人,她只好婉轉地說:「我不擅於應酬。去了怕只會給你幫倒忙。」
季洛寒微微抬起下巴來:「我有說過要你幫忙么?你只要安安靜靜做人肉背景就好。」
人肉背景?林霜蹙眉:「那……人肉背景可以有很多。也不是非我不可吧。」
「就是非你不可。」季洛寒毫不猶豫地就說,「真金白銀地養著你,總得要派上點用場。」
呵呵,林霜聽了真想爺天大笑。她才不稀罕被這樣圈養著,是他非要如此的,好么?!
「明晚,我會讓司機先來接你。」這樣說完,季洛寒就往更衣室去。
林霜想要再拒絕,都沒有了機會。
等到林霜把地鋪在床邊鋪好。季洛寒已經洗漱完畢,而且還去了趟樓下。等他重新回到她面前的時候,手裡捧著個玻璃小圓缸,呈到了她的面前。
林霜盯著破璃缸的幾隻小烏龜看,這不是她養的那幾隻么?上次,她急忙忙地從季家出去,都忘了這幾個小傢伙。
她露出驚喜和慶幸的笑容,傾刻間又趕忙收住,不怎麼自然地笑了笑,說:「它們還活著呢。」
季洛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把玻璃缸往她腿上一放:「它們沾了我季洛寒的光,活也會活得比較久。」
林霜看著季洛寒回到床上的背影,苦笑著把玻璃缸往床頭柜上一放。忽然想著應該交待一聲,她主動說:「那幅畫我還給方回了。」
季洛寒平躺下來,手心交疊著擺在腹部,論這睡資也是夠優雅的了。「以後,沒我允許,不準見他。」他輕啟薄唇,冷不丁地來了這麼一句。
林霜自然是怔住。呼,果然是沒什麼好話。
見她沒有任何回應,季洛寒冷冷地朝她看過來:「怎麼?想到再也見不到了,很難受?」
MD!她這頂嘴也不是,忍氣吞聲也不是,到底是想要她怎麼樣!
「我沒有。」她只有這樣生硬地回過去,然後也躺下來,背對著他。
房間里就這樣安靜下來,過了許久,又響起季洛寒的聲音。「林霜。」他很久沒有喚過她的名字,莫名很是溫柔。
林霜聽到他這不同於尋常的音調,全身激起一陣戰慄,不由地結巴起來:「有……什麼吩咐?」
「我們也來打個賭如何?」
「什麼.……賭?」
下一秒,季洛寒翻了個身,依著床的邊緣,胳膊枕在腦袋下,目光迷離地看她。
林霜也是同樣,終於轉過身來看他。
「一個月之內,我會讓你愛上我。」季洛寒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神深邃而攝人心魄。
林霜愣了愣,整個人都失了神。這話是如此耳熟,曾幾何時,她也這樣膽大妄為地這樣說過。如果這是什麼新穎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那麼她覺得有些太過幼稚了。
明明已經是這般情況,這樣的賭約又有什麼意義?!
「如何,賭不賭?」季洛寒卻並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
「如果你這是在提醒我,我曾經做過的蠢事,那麼……已經足夠了。」她聲音很輕地回應。
原以為這又會引起一場爭吵,不想季洛寒卻不怒反笑:「怎麼?你不敢?」
「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林霜實在覺得這人思維好奇怪,「而是這個賭一點意義都沒有。」
「你不是我。又怎知它對於我的意義。」
林霜見他眼神堅決,實在無心去細想他這到底用意為何,只好說:「反正你說了算,你說賭就賭。」
「你若是輸了,要接受懲罰。」
哈,林霜苦笑看著他,心想現在這種懲罰已經夠了,她還怕其它的懲罰么?!「你若是輸了呢?」她反問。
「你若是輸了,我要你身上的一樣東西。」季洛寒此時的話,與她當年如出一轍。
這讓林霜不得不更加堅信,這就是種幾近變態的折磨手段。「好。」她不再多想地答應。若是可以讓眼前這個男人發泄、釋懷,也許也不是件壞事。
「我若是輸了,就答應你一件事情。」聞此,季洛寒也乾脆地應承。
聽到這話,林霜眼中忽地燃起希望,試探性地問:「什麼事情都可以?」
「什麼事情都可以。」季洛寒沒有猶豫,「除了放你走。」
呼,這人果然還是理智的。林霜有些小失望地乾咳了兩聲:「那我要你答應,讓我能見一見我的家人。」
「賭約已定。」季洛寒並沒有理會她說的話,翻了身重新背對著她,「這樣就有樂趣多了。」
原來,他想要的是折磨人的樂趣……林霜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卻禁不住開始質疑,他要怎樣讓一個形同陌路的女人愛上?!
為了赴宴,林霜特意讓小桃為自己準備了一身簡單的禮裙。
果然如季洛寒說的那樣,她才準備好,司機就從公司過來接她。
「如何?」林霜出門前,還有些惴惴不安地再次問小桃,「不會丟季洛寒的臉吧?」
「美呆了,美呆了。」小桃眼睛裡面全是羨慕,「少爺見到你,肯定得被你迷得不要不要的。」
誇張!林霜笑笑,然後就上了車,去與季洛寒匯合。
到了舉辦宴會的酒店,季洛寒已經西裝革履地在等她。見到她,季洛寒主動伸手牽過她的手,挽上自己胳膊,面色平和地道了句:「你今晚很美。」
興是季洛寒此時的聲音太過魅惑,林霜竟發覺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不丟你的臉就好。」她謙虛地回了這麼一句,姿態放得很低。
季洛寒笑而不語,牽著她就往宴會廳走。
林霜分明不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場面,可還是有些拘謹地陪伴在季洛寒身邊,遇人只知道微笑示意。
遇上季洛寒必須要獨自應酬的時候,她也只好像個傻瓜似的站在角落裡,與這裡談笑風聲的氣氛格格不入。
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林霜竟然聽見有幾個女人在不遠處議論.……
「剛才那女的誰啊,看著有點眼熟,但又想不起來。」
「莫非是季洛寒的新歡?」
「聽聞,他不是有太太的么?」
「聽說他那太太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總之神秘得很。」
「我若是也能站在季洛寒身邊,死了也甘願。剛才那女的,長得平平,一點亮點都沒有,簡直就是狗屎運嘛,」
「你怎麼不說,你要是季太太就好了。」
「我看啊,他那太太估計丑得實在無法見人。所以,這不,帶著新歡就招搖撞市的了。」
……
聽著那幾個長舌女人笑成一團,林霜實在是忍不住憤憤不平。什麼叫長得平平,一點亮點都沒有?!什麼叫丑得實在無法見人?!罷了,人家議論就讓人家議論好了。反正,她也沒有少塊肉。
她正這樣想著,主持台那邊響起了主持人的聲音:「各位尊貴的嘉賓,讓我們掌聲有請思源集團總裁季先生和他的太太,上台來我們砸今晚的彩蛋。」
季先生和他的太太?
林霜猛然怔住,周圍響起一浪高過一浪的掌聲,然後就見人群中,季洛寒面帶微笑地朝她走了過來。
在一派羨慕嫉妒恨的目光注視之下,季洛寒朝她伸出手來,用這種方式將他們之間的關係公佈於眾。林霜仍是在發著懵,除了不安,還是不安。
「霜。」季洛寒聲音輕得似是有魔力,「把手給我。」
林霜心裏面一緊,緩緩伸出手去,機械地隨他上了台,攜手砸了個不知什麼的東西。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有些小激動,激動的背後卻也充斥著巨大的不安。
好似全世界都知道了她是季太太,而這個身份,並不是她真正想要的,也並不是她想讓別人知道的。
接下來的時間,不同面孔,不同年齡,不同性別的人紛紛來主動來向她問候和示好,當然也有方才那幾個嚼舌根的女人。
林霜分明看得出來她們的憎恨和不平,卻只能在面對她們的奉迎笑臉時,也故作大方。
直到宴會結束了,林霜坐在車上,才覺得這生生是一種折磨。
她看著窗外,突然感覺到季洛寒握住了自己手。她不由地全身一緊,下意識地想要躲,卻感覺到他不容拒絕的力量和溫度。
「.……」林霜不明白地終是看向他。
昏暗的車廂里,季洛寒目光如矩,嘴角上的微笑莫名有些慎人:「累了?」
林霜點了點頭,還是忍不住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季洛寒分明是故意裝傻。
「這個時候,全世界都該知道我是季太太了吧?」林霜只不過是想像了一下,就覺得不安到了極點。
「這是事實。」季洛寒理所當然地回,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是我早就想做的一件事情。」
林霜明明就是不高興,卻有些無言反駁。「我不是你的囚犯么?這樣還有必要廣而告之么?」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必要。
季洛寒輕扯嘴角:「廣而告之,有那麼丟人?」
「不是丟人,是.……」林霜不知怎麼形容這種複雜的心情,這會讓認識她的人,怎麼想她這個奇怪的女人?!這比那些隱婚族,更加奇葩。「我只是希望……」她著實不想因為這個與他爭吵,所以把口氣放緩了些,「你能不能提前告訴我一下,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說完這句話,她做好了這人大發雷霆的準備。
過了沒多久,季洛寒卻完全出乎她意料地輕點了點頭:「下次我會注意。」
MD,她不會是產生幻覺了吧?季洛寒竟然跟她這樣好生好氣地說話?!這怎麼可能?他應該是把她趕下車去,罵她不識好歹才對啊。
她還在愣神,突然發現車子行駛的方向並不是回家,於是問:「我們.……還要去哪兒?」
季洛寒沒有鬆開握住她的手,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說了兩個字:「約會。」
「約會?」林霜瞪大了眼睛……
第一次,林霜穿著禮裙站在冰場上,滿臉地詫異和不明所以。
而季洛寒也穿好了冰鞋,一邊向她滑過來,一邊伸手解下了自己的領結,身姿瀟洒。
林霜看著他那似笑非笑的面孔,只覺得他又把自己帶來這個地方,簡直就是詭異到了極點。
「你怎麼會知道這裡?」林霜清楚記得,自己從未提過,這冰場是在什麼地方。
季洛寒沒有回答,只是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為她遮去這冰場的冷意。
面對他這麼紳士的行徑,林霜更是回不過神來。這難道不是什麼惡作劇或現場審判么?
「這樣的冰場,並不難找。」季洛寒穩穩站在她面前,清聲先解了她的疑問,「這根本難不到我。」
林霜許久沒有滑過冰,重心有些不穩地晃了晃,幸好有季洛寒伸手將她扶住,才沒有出醜。
見此,季洛寒調侃說:「怎麼?技術生疏了?」
「.……」林霜身體裡面不服輸的因子又是蠢蠢欲動,看著他的臉,就硬綁綁地說,「我那麼忙,哪有閒情逸緻來滑這個?」
季洛寒好笑地盯著她:「沒關係。以前是你牽著我。現在.……由我來牽你。」
林霜心頭上一揪,慌忙撇過頭去,不敢直視他這可以融化人心的目光:「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能不能不要跟我打啞謎。」
「這不就是你那時同我約會的地方么?」季洛寒說著,放開她,優雅地滑出去,「現在,我只不過是還你一個完整的約會而已。」
完整的約會?林霜不懂。
「季太太,你到底在怕什麼?」季洛寒一副挑釁的表情看著她,「就這麼害怕自己會愛上我么?」
林霜聽了不由地想笑,回想起來,自己曾幾何時,也是這般厚臉皮過。而此時此刻面前的這個男人,彷彿就是那個時候一心想要靠近他的自己。
若這是相互調換,若這是一種捉弄人的新方法。那麼,她是不是更不該讓自己有機會變成那時候的他?!到最後,還是淪了個被棄的下場。
不過才失了一會神,季洛寒就疾速在她面前停下,目不轉移地看著她:「告訴我。那個時候,在就這個地方,你有沒有過一絲一毫真心。」
看著他無比認真的神情,林霜心裏面禁不住軟了下來,終還是說:「有。我是真心想讓你高興。」
「那麼你猜猜,我現在又有幾分真心?」季洛寒壓低了聲音,靠得更近,近到彷彿要瞬間將她吻上。
林霜暮地想要後退,重心往後傾了傾,在要摔倒的時候,被他伸手攬進懷裡。
「回答我。」季洛寒的鼻息近得讓人臉紅。
林霜不由咽了咽口水,誠實地說:「我不知道。」
而季洛寒並沒有因此而作罷,又問:「那你又想不想知道,那個時候,我有沒有動過心?」
動心?.……季洛寒對她只有恨,不是么?
「答案對我來說,真的不重要。」林霜的聲音禁不止有些不穩,「沒有人可以回到過去,更加沒有人……可以知道未來。」
「哼。」季洛寒笑了笑,眼神里分不清是輕蔑還是欣賞,「你這樣都不上勾,讓我怎麼接?」
林霜突然間有些尷尬,她承認她不會聊天,也承認,她就是個十分掃興的女人。
「好歹說點什麼,讓我可以往下接。」見突然就這樣安靜,季洛寒說。
林霜愣了愣,脫口而出:「我又不是小女孩兒,想讓我上勾,估計得再花點功夫。」
季洛寒盯著她有些茫然的臉,噗地笑了出來,笑顏展開來,一點傲氣都沒有:「你……這是鼓勵我?」
她哪有!林霜瞬間瞪大了眼睛,突然無言以對。
下一秒,季洛寒牽過她的手,不由分說地就滑了出去。
「季洛寒!」林霜一點準備都沒有,顫顫悠悠地就跟了出去,「慢點!」
冰場上響起悅耳的摩擦聲,還有林霜時高時低的怪叫聲和抗議聲。
直到後來,林霜因為過快,摔在了冰面上,仰面朝天的樣子引得季洛寒終是放聲大笑。
「季太太,你也太遜了。」季洛寒笑過之後,還不忘過來訕笑打擊,「以前討好的時候,可不見你遜成這樣。」
什麼叫遜成這樣?姐以前在這冰場上也是身姿卓越的好么?!林霜摸著生疼的屁股,不甘示弱地爬起來,指著另一邊就說:「過來公平比試。誰先到那邊那個終點,就算誰贏。」
季洛寒抱著胳膊沖她驕傲一笑:「季太太的好勝心倒是一點也沒變。」
「少廢話,比不比?」
「比。」季洛寒說著就停到她旁邊,沖她挑了挑眉,「輸的人,要接受懲罰。」
「好。」林霜這下才真是來了興緻,「既然季先生這麼喜歡賭,那我也只好奉陪。」她說著,想了想,「輸的人,今晚睡地鋪,如何?」
季洛寒笑了笑:「這買賣不划算,與我沒什麼好處。反正你輸了,也還是睡地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