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我們早就不能再往前
偏偏這個時候,病房門被推開,季洛寒臉色清冷的走進來。
此時此刻,林霜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他,趕緊閉上眼睛裝作自己還沒有醒過來。
護士看著季洛寒失了會兒神,然後憋住笑輕拍林霜手臂,「好好休息,有什麼叫我」,然後又對季洛寒暗送了個秋波,才轉身出去。
擦擦擦!林霜分明記得他們倆在車上打架來著,怎麼突然又來醫院了?!如果那護士說的是真話,那她豈不是成了天大的笑柄?!
季洛寒盯著她那張紋絲不動的臉,訕笑著開了口:「真是不知羞。要不要我幫借個喇叭,讓整個醫院的人都聽到?」
MD,她淪為笑柄,還不是因為他!這一定是他事先設計好的,一定是!林霜雖仍閉著眼睛,可嘴唇已經憤然抿得更緊。
「還好家裡暫時還沒有其它男人,不然.……指不定誰就遭了你的毒手!」
「你夠了沒有!」林霜忍無可忍地睜開眼睛,怒目圓瞪,「你要是笑夠了就可以走了,我自己會回去。」
季洛寒輕扯嘴角,臉上仍是一副不依不饒的表情:「覺得丟人啊?那下次就給我牢牢記住,別什麼東西都往嘴裡塞。」
林霜長嘆一口氣,已經是有了想殺人滅口的念頭:「你到底走不走?」
「作為病人的老公,丟下正在治療的妻子,讓我走去哪兒?」季洛寒突然就這樣玩味地說。
「什麼?」林霜聽到這個,噌就坐了起來,「你跟這幫醫生護士胡說八道什麼?」
季洛寒歪著頭看她,面無表情地回:「醫生問我是什麼情況,我當然只能說我倆閨房求點樂趣,不料買到了偽劣產品。為了不讓他們誤會報警抓我,我還得表明是你老公。林霜,你還真會連累人啊。」
「那你把我扔在醫院門口行不行?」林霜簡直想一頭撞牆,明明是被佔了便宜結果還要被數落埋怨,「我不需你這麼好心!你這樣子,也不怕明天上報紙頭條啊?到時候別又懶我頭上!」
「你以為我想管你?」季洛寒板著臉,目光慎人,「若不是我們的賬還沒算清,我有這個閑功夫?」
「行行行。」林霜舉雙手投降地急於想要終止這個話題,「勞煩您老人家了。我已經好多了,我們現在就可以回去了。」說著,她就要去動手背上的針。
「還敢作!」季洛寒當即出手阻止她,抓著她肩膀就把她重新放倒在病床上,「林霜,你再敢給我作一下試試!我保證讓你哭著爬出去。」
林霜怔住,看見他右手手背上的創口貼。
她這才想起來,自己是怎麼在車上大鬧的,那簡直就險些車毀人亡的驚險畫面。而季洛寒手背上的傷,好像就是被她指甲撓的。
呼,這大晚上的,到底是吃錯什麼葯了?!她安靜下來,鬱悶地把頭撇過去。但是,這能怪她么?!分明就是季洛寒一個勁地刺激她,一會兒什麼樹林,一會兒什麼姿勢的,她才會……失去理智的。
不過,季洛寒明明可以那樣乾的,為什麼最後還是把她帶來了醫院?
不不不,他才沒有這種好心腸。就像他說的,只不過是因為他們倆的賬還沒有清算。
季洛寒坐在床邊,見這人終於安生了,掩不住疲憊地低頭看了看腕錶。
……
還好,林霜這臉只在醫院裡丟了。從季家各人的反應來看,似乎沒有人知道這事,就連方雅也全然不知的模樣,還吩咐她準備好車,用過早餐她就要出去。
謝天謝地,林霜從一大早就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只是她實在是想像不出,像方雅這樣柔柔弱弱的女子,竟然會.……這都怪那個變態的男人。再次想到這個茬,林霜就恨不得把手剁了。
「林小姐。」方雅對著廚房裡面輕聲喚她,見她出來后,就微笑著說,「你今天不忙的話,能不能陪我出去一下?」
林霜愣了幾秒:「要去哪兒?」
「我想去逛逛街,但是一個人實在是無聊。」
林霜還沒來及找借口推辭,方雅就又說:「我看家裡的事情也不多,你就陪我吧。」
這種時候,林霜實在不知方雅是怎麼想的。縱使她心胸寬廣,但是和老公的前任並肩shopping,真的不會不自在么?
但實際看來,方雅的確是一點也沒有不自在,穿梭在各大名店裡,還不時問林霜這個好不好看,那個好不好看。
林霜承認沒有她這麼豁達,只能機械地回應著,並告訴自己,自己就是來幫忙拎包的。
當她們留步在一家男士訂製店時,方雅拿起一款灰色的襯衣轉頭就徵詢她意見:「你覺得這件怎麼樣?寒哥哥穿好看么?」
「還可以。」林霜盡量不敷衍,但實在是笑不出來。
「還可以么?好像太單調了吧。」方雅說著就又把衣服放了回去,再順手拿起一件粉色的,露出滿意的表情,「寒哥哥更適合穿這種明亮一些的顏色。」
呵呵,林霜忍不住暗翻了個白眼。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問完她就又吧拉吧拉的。姑娘,你真不是故意的?!你竟然這麼了解那位先生,就自己決定好了。
「做人妻子還真是不容易呢。逛個街也要惦記著給他買點什麼。」方雅嘀咕著又拿起一件針織衫來她面前比劃,「如何?」
林霜耐心全無地看著,不客氣地笑說:「又不是我老公,你老是問我幹什麼!」
方雅臉上閃過一些尷尬,馬上又笑了笑回說:「也是,你不過是前任,而且也沒我了解他,我怎麼老想著問你呢!」
嘿,姑娘!你在秀恩愛幸福的時候,能不能不要踩別人?林霜對方雅的認知突然就變得不怎麼美好了。
「不好意思,我好像說錯話了。」方雅又趕忙向她道歉,「其實,只是因為我一面對和他有關的事,就會有些選擇困難症。」
罷了,心裏面要陽光點!林霜這樣想著,便說:「既然是你選的,他自然都會喜歡,這真沒什麼好糾結的。」
方雅不置可否地笑笑,眼中閃過一絲落沒:「你應該沒有過這種感覺。總是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他就生氣了。他生氣了,也就不再那麼喜歡你了,甚至於會開始討厭你。」
林霜看著她,心裡突然生出些許同情,忍不住回:「我又不喜歡他,當然不會有這種感覺。可是.……這樣去愛一個人,不會太辛苦了么?」
「兩個人相愛,總要有一個人辛苦些,這就是愛情嘛。」方雅無奈笑笑,放下衣服,說著「算了,這家沒什麼我看得上眼的,我們走吧。」然後就帶著林霜又去了別家。
到了中飯時間,方雅帶林霜去了家情調不錯的西餐。
這樣逛了一上午,林霜也的確餓了。只是沒想到,方雅卻說還有一個人。一開始,林霜還以為是季洛寒,突然就有些倒了胃口,直到方迴風度翩翩地出現在她們面前。
兄妹倆寒暄了幾句之後,方回就主動沖林霜一笑:「你們怎麼會一起?」
林霜看著方回那依然濕潤如玉的臉,胸口像被塞進一塊大石,沉甸甸的。
「怎麼?就許林霜是你的朋友,不能是我的朋友么?」方雅打趣。
方回笑笑:「今天我請客,你們多點些好吃的。」
「叫你來就是為了這個!」方雅一點也不客氣地拿起菜單,將侍應喚了過來。
菜點好之後,方雅就起身去了衛生間。
而林霜滿腦子想的都是那晚簡訊的事情,臉上再怎麼故作鎮定,心裡卻仍然有些過意不去。但是這樣一句話不說更奇怪,做不成好朋友,最起碼點個頭落落大方也是應該的。
這樣想著,她正欲開口時,方回也發了聲。
明顯的尷尬中,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最終,還是方回先說:「我們又不是分手后再見面的情侶,還是放輕鬆些吧。」
林霜點頭,回嗆:「你和丁丁都能還是朋友,我們這種又算得了什麼。」
方回聽了噗笑,隔了會兒才說:「看來,丁丁有幫我說話。」
「她就是女中豪傑,能不幫你說話么?」林霜想起來,就不得不佩服丁丁的心胸寬廣。
「能認識這樣的女中豪傑,是我的榮幸。」
「同感。」
語畢,方回笑著舉起面前的水杯到她面前,「敬丁丁。」林霜笑著「敬丁丁。」兩人以水代酒地碰杯致意。
待林霜放下水杯時,卻見方回的神情與往常不太一樣,有種說不出的矛盾和憂愁。過了許久,他才認真而嚴肅地看過來,並說:「其實那晚,我的確有些話想跟你說。」
林霜臉上的笑僵了僵,故意低頭不去看他:「既然已經過去了,那也就不要說了。」
「是啊,我也是這樣跟自己說的。」方回自嘲地笑了笑,「可是代價就是失眠。看來,我憋話的本事有所減弱。」
「.……」林霜不明白地看向他,「不就是少了個朋友么,至於失眠么?」
方回沒有解釋,見方雅已經遠遠地過來,趕忙說:「我們單獨見面說吧。我必須要見你。明天晚上七點,在那家麵館,不見不散。」
林霜還沒來得作出任何反應,方雅已經走了回來。
吃完中飯,林霜就跟著方雅一起返回。
她並不知道方回要說什麼,可能無外乎就是想找個人傾訴,但是這卻讓她陷入了為難之中。季洛寒不准她再見方回的,這樣算不算違背了他的命令,會不會又惹來不必要的事非?
這讓她輾轉難眠,一直不停地掙扎。
「靠,我就見個朋友怎麼了?這才幾天啊,奴性就這麼重!」她越想越不平地從床上坐起來,煩悶地出了房間去找水喝。
待她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卻猛然聽見不知什麼地方傳來不該有的動靜。再豎起耳朵來聽時,覺得這聲音分明是從地下室傳來的。
難不成有小偷?!她第一反應就是順手操起廚房裡的平頂鍋,大著膽子順著樓梯往地下室去。
地下室的燈果然是亮的,離的越近就越能聽到那翻箱倒櫃的聲音。
若說是不怕那是假的,但誰讓她天生就長了顆漢子的心,就算那顆心都懸到嗓子眼裡,還是高舉著那平頂鍋衝進去就喊:「舉起手來,我已經報警了,你休想跑!」
可是這『小偷』明顯比她更漢子,眼睛都不眨地看著她,冷著聲音說:「就你這智商,有刀不用,用鍋?還想逞英雄?」
林霜在原地傻了半天,一顆心這才急速降回到肚子里,手裡的鍋仍指著那張討厭的臉說:「季洛寒,你精神分裂啊?深更半夜不睡覺在這裡嚇人!」
此時在她面前的季洛寒,穿著一件白色寬鬆T恤,一條卡其色休閑長褲,襯衣系在腰間,手上戴著麻色手套,蹲在一輛機車前面,用扳手調整著某個零件,活脫脫一個修理工。
「這是我家。」季洛寒一副不想再重複的表情,「我愛在哪裡就在哪裡。還有,不要用鍋指著我,傻拉吧嘰的以為自己很瀟洒么?」
林霜瞬間被說得啞口無言,鬱悶地把鍋先放了下來,心想這大半夜的還要被他氣,真是有夠倒霉的了。「好。」她氣呼呼地把鍋往旁邊的雜物柜上一放,「我回去睡我的大頭覺,就算有人來把屋頂拆了,也不關我的事。」
季洛寒手裡的動作沒有停下:「我說過你可以走了?」
「.……」林霜瞪大了眼睛轉身,這又是被他擒了個正著的意思?
「在那個箱子里,找個墊片出來給我。」
「我?」
「快點。」
罷了,算她倒霉,有覺不睡偏要來抓什麼小偷!她嘆口氣就過去那擺在地上的木箱前,蹲下身來,在各種螺絲針子堆里刨起墊片來。
「哪有啊?你要什麼墊片?橡膠的還是什麼的?」可她刨了半天也沒有結果。
季洛寒換了個姿勢,用力把一個配件下了下來,小喘了口氣說:「好好找。那麼大的眼睛別光用來瞪人!」
他話音才落,林霜就已經在瞪著他了。
一個身家過千億的總裁,深更半夜的在這兒自我折磨,還要連帶著折磨別人,這不叫變態叫什麼!難不成,他是打算把這輛機車拆了,然後再讓人組裝起來?
天啊,這個可憐的傢伙不會就是她自己吧?
她還在發愣,季洛寒就眼神犀利地朝她看了過來:「找到沒有?」
「別催,找著呢。」她趕緊又低頭去找,說墊片墊片就出來了,她趕忙拿出來遞到了他面前,「這個行不行?」
季洛寒未置可否,拿過來看了一眼,然後就把這墊片放到配件與配件之間,折騰了半天卻發現沒用,又給它取了下來,扔回箱子里。自己又重新翻找到一個,專心致志地再去嘗試。
林霜在旁邊枕著胳膊歪頭看著,莫名覺得他這微皺的眉頭還挺迷人的。若他真是個修理工,那修理廠的生意該得多麼火爆啊?那估計是清一色的女顧客,都想來看看他這修理東西的樣子。
「想說什麼?」安靜了許久之後,季洛寒突然打破了沉默。
反倒是林霜被嚇了一跳,回了回神,才接話:「我沒想說什麼啊,你幻聽啊。」
「你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我,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就沒什麼想說的?」
MD,這人全身都長了眼睛吧?她清了清嗓子,極度不屑地說:「堂堂思源總裁高床軟枕不睡,美人不抱,如此精力旺盛地在這兒修車,滿手油污,汗流夾背的,多麼新鮮啊,恐怕極少有人能有這眼福。我看看就夠了,還真沒什麼想說的。」
季洛寒輕哼一聲,倒也不看她:「那我暫且把它當作好話聽著,一個人也怪無聊的,有個人在旁邊仰望著也不錯。」
仰望?你丫哪隻眼睛看見姐是仰望了?!
林霜被他傲到不行的語氣狠狠碾壓了,翻了個白眼又說:「你這是要修車還是拆車?」
不想季洛寒直接來一句:「看心情。」
哈,這還能看心情?你確定不是在逗我么?!「噗。」她故意一笑,「那你可真是厲害,修拆隨意。」
「嗯。我不止這個厲害,其它事情也很厲害。」季洛寒終於有了看她的興緻,嘴角蕩漾著壞笑,「這個,你最清楚不過了。」
林霜怎麼可能不往那方面去想,心想著咒上句流氓反而還讓他更得意,乾笑了幾聲回說:「看樣子,我也沒必要咒你破產什麼的了。你要是真破產了,還可以修車養活自己。」
「你是在開玩笑么?」
「我從來不開玩笑。」
季洛寒輕扯嘴角:「我季洛寒要養活自己還需要修車?拜託你這狗眼好好看看我的臉!」
狗眼?!是啊,這真是一副被上帝偏愛的皮囊!林霜當下想要咒他狂妄不要臉,卻發現自己實在是心虛得很。
這季洛寒要是去當個明星,那估計得賺更多錢才對。
這時候,季洛寒已經扭緊了最後一顆螺絲,放下工具,發動了機車,一個帥氣的動作就跨坐上去,盛氣凌人地看著她補充說:「我季洛寒就算是躺著,也有大把的錢進賬。」
是是是!不就是顏值好了點,命好了點么,揣什麼揣?!林霜站起身來暗自腹誹,下一秒就見季洛寒把一個頭盔扔了過來。
她被動接住頭盔:「幹什麼?」
「算你運氣好,帶你出去試試我的寶貝。」季洛寒說著,伸手拍了拍騎著的這輛酷炫機車,眼睛里都在閃光。
「現在?這都幾點了?」林霜自問可沒這個興緻。
可季洛寒已經在哄抬油門了,撇撇嘴:「再啰啰嗦嗦,天亮之前你就把我這些大小老婆全都擦洗一遍。」
林霜睜大了眼睛,看向這車庫裡擺著不下十輛、各式各樣的車,二話不說,抱著頭盔往他身後一躍。
季洛寒暗扯嘴角,一邊遙控起車庫門,一邊說:「把頭盔戴上。」
林霜一邊照辦,一邊抗議:「你怎麼不戴?」
「我是騎手,不是傻冒。」
嘿,說誰傻冒呢?!林霜還沒來得及罵,季洛寒已經一腳油門,載著她駛出了車庫。
深夜的道路上,一張車也沒有,只有那涼爽的夜風在疾速行駛中成為了最好的陪伴。
林霜常說,季洛寒就是個瘋子,這一點也沒有錯。
他就像是脫了僵的野馬,以驚悚駭人的速度騎行著,還扯著嗓子嚎叫,像要把這夜裡所有醒著的生物,都引過來。
林霜受不了這種刺激,只有閉著眼睛緊緊抓著他的衣服,在他背後躲著,藏著。
終於,她受不了地在他身後喊:「你別鬼喊鬼叫的行不行?」
「只許你鬼喊鬼叫,哈?」季洛寒故意作弄地開始東歪西扭,學著她那晚發狂的表情,尖叫著,「我們倆一起死了算了!季洛寒,我和你拼了!我寧願死也不要進小樹林!」
林霜難堪地伸手對著他後背就是一掌:「你夠了!別再提了行不行!」
季洛寒反而笑得更歡,叫得更浪,直到聽見她無計可施,只能是尖叫著喊自己的名字。
「季——洛——寒——!」
「林——霜——!」他反過來喊她,似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讓這兩個字在風裡面久久迴響。
林霜在他身後聽著,心裡就似被他狠狠揪住,用力一捏,不禁生疼。
這個男人在那段時光里,從未叫過她的名字。而此時此刻,他卻放聲大喊,就像這名字壓在他心裡太久太久,這個時候才能放聲地喊出來。
「我們回去吧。」林霜討厭這種莫名的傷感,冷下聲音來說。
這下換季洛寒久久沒有說話,再開口時聲音都禁不住有些顫抖,似是那不過是風的原因:「我們不回去。只要你說,我們都不要回去了。我們就一直這樣往前騎,直到再也沒有路,再也見不到任何人。」
聽到這話,林霜眼睛一熱,風吹進裡面有一種說不出的痛感。
就算再往前又怎麼樣?就算能騎到世界的另一邊又如何?他仍然是季洛寒,而她還是那個林霜。
「回去吧。」她微微站起來些,對著他耳邊輕聲低喃,「你知道的,我們.……早就不能再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