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一章 那時年少
大年初二那天,晨夕給陸欽文發了一條簡訊,說想他了。
晨夕很少對陸欽文撒嬌,更沒有主動打過電話或者發簡訊給他說想他了,陸欽文即便這幾天被警察的事情折騰的心力交瘁,卻也還是去了公寓。
晨夕去了浴室仔仔細細的沖了一個澡,她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白裡透紅,她挑了一件特別好看的紅裙子穿在身上,又噴了淡雅的香水,她將頭髮吹得半干,然後坐在梳妝台上化了一個淡妝,她看上去又好看了幾分,陸欽文最喜歡她這副模樣了。
她從酒櫃里拿出一瓶紅酒,倒了兩杯,又將吧台上那一盞昏黃的燈點亮,營造出一種朦朧的氛圍,她靠在一下上,輕輕的闔上雙眸,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桌面,她想到了很多事情,從她第一次見到陸欽文,再到後來和他上床,再到子書的死,孩子的死,直到前兩天在電視上看見的那條新聞。
原來子書的事情和陸欽文也有關聯。
她經常會問自己當初的那個選擇有沒有錯?如果當初她沒有跟陸欽文上了床,現在會是這樣嗎?
她搖搖頭,無論她當初選擇了錢還是愛情,她和子書都走不長久,指不定結果比現在還要慘痛,沒有物質的愛情就像是泡沫一樣,一碰就破碎了,它就只是看起來很美而已。
陸欽文很快就到,踏著月色而來,他的兩鬢已經不復當初,漸漸長出了白色的頭髮,他眼角的皺紋也越發的明顯,但是他看上去還是和第一次見面那個有內涵的中年男子沒有兩樣。
陸欽文眉宇之間的悲痛也是清晰可見的,他原本對孩子的出生也是抱著很大期待的,孩子沒了他也是心痛的,他看著晨夕,沉聲道:「是我愧對你了,沒有照顧好你。」
晨夕笑了笑說:「不怪你,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不夠細心,這個孩子也是與我們無緣,你也不要太自責了。」
平心而論,陸欽文對晨夕確實是好的無話可說,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銀行卡上的錢也從來沒有少過,只偶爾在情.事上有些許粗暴,其他在生活上的事,他都做的很好,讓人挑不出錯來,這就是年紀大的男人,成熟男人的好處,他們能將路都鋪好,讓你平順的走在大道上。
他點點頭,順勢摟著她的腰,「你說的對,以後我們還會有很多孩子的,你還年輕。」
晨夕勾唇,「恩,還有以後。「她指了指桌上的酒杯,「我們喝一杯吧,今天才初二,外面應該很熱鬧吧。」
陸欽文將她帶到吧台處,兩人面對面的坐著,他說:「是啊,萬家燈火,每一家看起來都很熱鬧,你呢?是不是想家了?」
晨夕聲音微微哽咽,「是啊,我想回家了。」
陸欽文替她抹了抹臉頰的上的淚珠,心疼道:「想回家就回吧,明天我讓人給你訂機票。」
晨夕岔開話題,「你不用為我的事情操心,你自己的事處理好了嗎?我看電視上很不好辦的樣子,沒什麼大礙吧?」
陸欽文眸光一頓,想了想然後說:「沒什麼大事,主犯的人都已經死了,我和警察局長也是熟識,這些事情其實不太適合跟你說,但是我看你這麼擔心,告訴你好了,我做的這一切,當官裡頭的也有摻和,他們要動我,自己也得少一層皮。」
「所以之前不都把一切都攬在那個……我想想啊,對,那個叫子書的男人身上,替罪羔羊就是這麼來了,當然那個男人也並不完全的是無辜的。」
晨夕的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指甲割破皮膚都依稀見了血,「原來是這樣。」
陸欽文見她臉色蒼白,還以為她被嚇到了,趕緊說道:「我們不提那些了,喝酒吧。」
晨夕笑,「好啊。」
酒杯與就酒杯碰撞的聲音像是死亡的前奏,晨夕看著他仰頭漸漸的將一杯酒喝得乾乾淨淨,眸色加深了不少,她自己也一口將杯子里的酒喝的一滴都不剩。
陸欽文的眸子里漸漸染了些情.欲,她一看就知道他想要了,他上前手慢慢的在她的肌膚上怕動著,晨夕冷冷的看著他,並沒有阻止他的動作。
突然之間他只覺得渾身無力,然後眼前一黑直直的往後倒去,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晨夕冷眼看著倒在地上的他,嘴角綻放出一抹極為華麗的笑,她先是去浴室放滿了一缸子的水,然後浴室里出來,將陸欽文拖進浴室里,她蹲下身子,想到了很多很多事情,她的手還在發抖,冷的比冰塊的溫度還要低,她看著地上閉著眸子的陸欽文,哭的直打嗝。
這個男人對她是真的好,但是她也是真的恨!
她的子書就是因為他才死的!
她的一生就是自他出現的那一刻才被毀的天翻地覆的!
她擦了擦眼淚,將他從地上用力的拖起來,然後扔進浴缸了,浴缸里水淹沒過他的頭頂,他整個人都沉浸在水裡,他什麼都感知不到。
就連窒息的感覺他都不會知道。
過了五分鐘,晨夕知道,浴缸里的人已經永遠都不會睜開眼了,她冷靜的走出浴室,關好了門,她走到廚房裡將今天早上留下的碗筷都清洗乾淨,餘光掃到一樣東西,她的眼眶又紅了起來,那是她父親前兩天給她寄的臘肉。
她洗乾淨手,走到客廳里,拿起桌上的手機打了個電話給父親。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
「爸爸,新年快樂。」她望著窗外的煙花說道。
父親喜悅的聲音即便是隔著屏幕都能感受道:「囡囡啊,我還以為你不會打電話來了,對了呀,你什麼時候回家啊,我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菜。」
她忍著眼淚,儘力不讓那邊聽出異樣,「爸爸,我明後天就回來了,你過得還好吧?」
「我很好啊,你不用挂念我啊,對了,我給你寄的臘肉收到了吧?好吃的話我下次多給你寄點,你想吃什麼記得跟我說啊,你身上的錢夠不夠花?不夠要跟爸爸說,爸爸給你想辦法。」
晨夕如鯁在喉,「夠花的夠花的,臘肉可好吃了,就這樣了爸爸,我看節目去了。」
她怕她再說下去就忍不住了,「你去吧,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再見爸爸。」
對不起,爸爸。
晨夕掛了電話,整顆心都是涼的。
她跑回房間,若無其事的躺在床上,將一床被子裹在自己身上,又將空調的溫度打到最大,這才感覺整個身子都暖和了不少。
第二天清早六點就醒了,她起床,將衣櫃里早就買好的婚紗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刷牙洗臉之後,她喝了一碗粥。
此時已經是七點多了,她走回房間,指尖輕輕觸碰著這一身美麗的婚紗,她脫下衣服換上婚紗,站在鏡子面前看了看自己,抹胸魚尾形的婚紗將她的身形襯托的很好,她坐下了,先是畫眉,在接下來是腮紅,她化了一個喜慶的新娘妝。
緊接著就是出門。
因為天色尚早,街上並沒有什麼人,她打車到教堂的時候,教堂才剛剛開門,早上的教堂還比較凄涼,沒什麼人,她走上台階,一步步朝教堂的頂端走去。
她站在最高處,一丁點的害怕都沒有。
她抬起雙手,穿堂風吹來,帶著片片雪花,落在她的臉上,隨即就融化。
她閉上眼睛,栽頭,毫不猶豫的縱身一躍,從教堂頂端跳下。
落在地上的一瞬間,她感受不到渾身的疼痛,血漿自她的後腦勺涓涓流出。
她彷彿看見十七歲那年,她在餐飲店裡百無聊賴的接待著客人,那個少年卻突然出現在窗檯外,沖她笑了笑。
那笑容,晃眼極了,也好看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