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學會妥協
那是我第一次在陸許南面前哭的那麼撕心裂肺,我哭的毫無尊嚴,上氣不接下氣,我跪在地上,眼淚肆無忌憚的從眼眶中流下來,我大聲哭嚎著,「你憑什麼對我的人生指手畫腳?你憑什麼動動手指頭就把我的世界摧毀?你知不知道我活的有多辛苦,像你這樣高高在上的人一定不會懂!你有權有勢,所以我就活該倒霉?活該被你當成靶子使?活該不得好死?活該沒有好下場嗎?」
我擦擦眼淚,邊打嗝邊說:「你說話啊!你回答我啊,你說我不做你就殺了我,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比死人好到哪裡去?倒不如真的一頭跳死的黃浦江!」
我的哭聲吸引了不少在旁邊廣場上跳舞的大媽,她們停下舞步看著這場好戲,可能還認為我和陸許南是小情侶吵架吧。
陸許南沒有被這麼多人圍觀過,拽起我的手臂,「起來。」
我開始撒潑,「我起不來!我被你嚇的腿發軟。」我伸出手指,上面還有被他的腳印踩紅的痕迹,「你看看我的手,你再看看我的臉,你打我?你怎麼能打我呢?對女人動手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他不耐煩道:「起不起來?」
我的眼淚就沒有停過,倒不是裝出來的,是貨真價實的淚水,我搭上他伸出的手,借著他的力氣從地上起來。
遠處看好戲的大媽走過來,將我的手從陸許南身上拽下來,大媽惡狠狠的對陸許南說:「一個男人,再怎麼樣也不能對自己的老婆動手,像你這樣的丈夫我們女人嫁給你做什麼呢?挨打嗎?」
大媽教訓完陸許南,又轉而好言好語的對我說:「姑娘,這個男人雖然長得還不錯,但是中看不中用啊,這動手了第一次就有第一百次,聽阿姨一句勸,這樣的男人你再怎麼捨不得,再怎麼愛都不能要。」
陸許南的眼神跟刀子一樣落在我身上,我對大媽說:「阿姨,謝謝您,不過我們自己家的事自己會解決。」
大媽唉聲嘆氣的走了,估計以為又遇見了一個為愛連智商都不要的女孩子了。
陸許南在大媽走後,幾乎是用拽的將我拽到他車上,系好安全帶之後,我聽見他譏誚道:「我還以為你剛剛找到親人了。」
我拿出紙巾,擦了擦臉,我說:「我求你了,留我一命吧,我不想死,我才二十多歲,我還很年輕,我要按照你說的做,我會被整死的,你大發慈悲當做行善積德,你放過我吧。」
我說完,車子里沉寂了不少時間。
我側過眼看著他,他綳著臉,下顎收緊,看不出在想什麼。
我以為陸許南不會跟我說話了,可是車子開到一半的時候,陸許南突然對前面開車的林風開腔道:「林風,掉頭。」
林風也覺得奇怪,「先生,開去哪裡?」
陸許南轉頭對我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東方明珠。」
卧槽!
他媽的陸許南真是油鹽不進,硬聲威脅不行,好言好語也不行,就連我剛剛賣慘賣眼淚都打動不了他,我算是知道,陸許南的心不是玻璃做的,是鋼化的!
我隱忍著胸腔中那股即將噴發出來的怒氣,一言不發,沒有繼續求他,我以無聲和他僵持著。
儘管我在上海待了這麼年,但這還是我第一次上東方明珠,這個世界著名的地標性建築,以前沒去過,是因為門票太貴了,不僅如此,還因為去的人也太多了,排隊都要排死,不過我一向不是很懂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喜歡花錢買罪受?
有特權在這個世界上就可以活的更輕鬆些,所以人們都喜歡為了那麼點權和錢爭得頭破血流。
進去的前一秒,林風問陸許南,「先生,您晚上還有別的行程,您要上去多久呢?」
「晚上所有行程取消。」
林風一愣,「是。」
陸許南是用拖的把我拖上電梯的,林風想要跟上去的時候,他阻止了他,「你下去。」
林風也是一個識眼色的人,點點頭,立馬從電梯里出去了,「好的,先生。」
我的手不由自主的就抓住林風的手臂,我用哀求的目光的看著林風,「救救我」三個字就在嘴邊,愣是說不出來。
林風為難的看著我,不知怎麼反應。
陸許南冷冷的瞥了我一眼,冷聲道:「鬆手。」
我狠心鬆開了手指頭,在林風大踏步走出的那一刻,又沒控制住,重新抓住了他的手。
這一次,不等陸許南開口,林風訕訕一笑,絕情的將我的手指頭從他的臂上揮舞下來,然後頭也不回的趕緊離開了。
電梯的數字不斷攀爬著,我根本不敢去看身邊的陸許南,我清楚,他說會殺了我,將我扔進黃浦江這樣的話不是說說而已。
有些人可能會問,他這麼光明正大不怕被查嗎?
怕個毛啊,我掉進黃浦江,他捏造一個病歷,說我是想不開跳江自殺而死。
我被拖出電梯時,腿都在發抖,腳底下踩著的事玻璃,透明的玻璃底下是路上車水馬龍的景象,幾百米的告訴讓我這個恐高症患者,動都不敢動一下。
陸許南在看好戲一樣的看著我戰戰兢兢的樣子,他走過來,摟著我的腰,將我拖到玻璃窗處,他在我耳邊輕聲呢喃道:「從這裡看下去是不是很美?這就是站在高處的感覺。」
我的聲音都在發抖,「不美,一點都不美。」
他似乎也感覺到我在發抖的身體,笑了出來,「你這麼害怕?你不是說乾脆殺了你嗎?我想了想還是積點德吧。」
這是打算放過我了?
「殺了你,讓你解脫了,也算是為民除害了,你覺得怎麼樣?」
你要殺了我?你還來問我覺得怎麼樣?
我沉默,他接著說:「從這裡將你扔下去,你絕對沒有生還的希望,你的屍體會被魚吃掉,或者是腐爛在江底下,明天也不會有任何關於你的新聞出現,你默默無聞的出生,你也會默默無聞的死去,沒有人會關心你,沒有人會為你伸冤,你也會成為歷史上孤魂野鬼中的一隻。」
我渾身無力的倒在他的懷裡,心裡徹底崩潰,我抱著他的腰,將整張臉埋在他精壯的胸膛之中,我悶聲說:「帶我下去。」
他順勢摸了摸我的頭髮,「肯聽話了?」
我加大的聲音,「帶我下去!」
他沒有繼續為難我,按照原路將我從頂端帶回了底端,他說了一句能我記一輩子的話,他說:「陳西奈,你就是死也只能死在我手裡。」
我閉著眼,靠在他的胸膛,裝作什麼都沒有聽見。
回到豪庭,哀莫大於心死,我什麼都不去想了,越想越煩,早就沒有了脫身的機會,陸許南不肯放過我,我再怎麼折騰都是徒勞。
從那次之後,大概過了一個星期吧,陸許南都沒有出現在我的視線,他整個人就像消失了一般,如果我當時知道他是去美國弄後來那些讓我生不如死的葯時,我一定會和他同歸於盡。
這一個星期他沒出現,我過的無比爽快,交了畢業論文,還過了答辯,總之是順風順水。
不過,我收到了一張讓我詫異許久的請柬。
張文浩要結婚了?
我收到他的結婚請柬時,驚的下巴都收不回來了?他居然會結婚?不對,他居然會和女人結婚?
張文浩是我除了子書之外的唯一男性好朋友,我和他已經很久沒有聯繫了,我忙著復仇,他忙著……找男朋友。
在高中的朋友應該是一輩子的好朋友,更何況我和張文浩也是大學同學。
曾經一度,張文浩的人生格言就是,要得到英國的國籍,然後自由奔放的戀愛,想和誰結婚就和誰結婚。
結婚請柬是張文浩親手遞到我手上的,那天我們坐在星巴克裡邊,對,還是那個星巴克,文青裝逼的場所。
他翹著蘭花指把紅色的請柬遞給我,「哎喲,哥們我告訴你了,就算你那天死了爹媽也得給我到場啊,必須的來。」
我還沒說話,他就捂著嘴笑了出來:「我都忘了,你早就沒有爹媽啦,不對,是你爹媽早就不要你了,反正你必須得來。」
我看著請柬上的名字,我說:「你不會是禍害人家小姑娘吧?張文浩,我告訴你,你要是履行不了夫妻義務,你就別耽誤了人家,或許那姑娘就是看中了你的臉。」
張文浩早就料到了我會這麼說,他低下頭,聲音低落,「我既然打算結婚了,就會負責。」
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愛誰的權利。
我永遠記得張文浩第一次跟子書告白時被拒絕後的大哭,那天晚上他喝的酩酊大醉,他說:「他為什麼不愛我?」
我回答不了他這個問題。
其實我從來沒有跟他說過,如果我不是他的朋友,我是歧視他的,我也帶著有色眼鏡看他。
可是後來我才明白,婚姻是建立在愛上的。
我說:「她要的不是你的負責,你確定你能愛她嗎?」
他回答的很模糊,「我會對他好的。」
張文浩一向是能言善辯,當初我曾經和他絕交過幾天,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有一次,他在夜裡騎自行車回家的途中打電話給我。
他說:「誒,我現在經過一個村莊,陰森森的可嚇人了,我都要被嚇死了。」
「那你把自己的照片貼在車龍頭上辟邪啊。」
他翻了個白眼,「媽的,貼你照片,全村人死光。」
因為這句話,我和他整整三天沒說話。
原因嘛,就是我小氣而已。
在星巴克,我還是沒有忍住,我問:「你怎麼突然想到要結婚?」
他轉頭望向窗外,漂亮的眸子里有些憂傷,他說:「我這個年紀或許在上海不算什麼,但是在我們那個小村子里已經不小了,我媽是個老封建,總是催著我結婚,找女朋友,我能拖上一段時間,但是我拖不了一輩子。」
「奈奈,你知道嗎?高三的時候,我以為我可以為了自己不被世人包容的愛情矢志不渝的堅守一輩子,可是等我到了這個年紀,我終於明白了當初的想法多麼的幼稚,我不僅是張文浩,我還是張娟的兒子,我是張家三代單傳的兒子,我是我媽的驕傲。」
一個人在社會中扮演的角色都是多種多樣的。
最後他說:「我可以忍受世人的白眼、唾沫還有歧視,我可以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但是我媽承受不了,我也不能讓她一大把年紀因為我遭受這些。」
人活著,就要學會向這個社會和世界妥協。
張文浩學會了。
我也學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