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良心

  回去的路上，傅其深很是寡言，就連宋祺落後了半步他都沒注意到。


  此刻宋祺心中也疑惑著，這倆兄弟面上看去和顏悅色的，但從他們的對話中總能聽得出一點生分。


  「你和沈凌峰不和嗎？」再三猶豫，宋祺還是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傅其深停住腳步，微微轉過身子，至黑的瞳孔即使在頭頂那束燈光的照耀下還是幽深得看不見底：「你從哪裡看出來了？」


  「從你們對話呀，要是你們關係很好的話，就會少了那幾分客套。」宋祺侃侃而談地解釋，復而眸中劃過一絲黠色，「否則你也不會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


  聞言，傅其深淺淡地勾起薄唇，摟過她瘦削的肩膀，解釋道：「他常年都在國外，許久不聯繫自然就會生疏一些。」


  似乎是這個道理。


  宋祺沒有深究，腦海里卻又產生了另一個問號：「可是既然他三天前就回來了為什麼不和你們說呢？」


  某天飯桌上傅老太太說起沈凌峰，當時宋祺覺得陌生便問他是誰，才知原來是傅其深的表哥，不過他從小父母雙亡，所以一直寄居在傅家，和傅家兄弟關係十分要好。只是突然某一天，他提出要出國留學，這一走就是好多年。


  這次突然回國，按情理來講都該先回去探望一下奶奶，可剛剛臨走前他卻還囑咐傅其深先不要將他回國的事情告訴奶奶。難不成，他這次回國是偷偷回來的？可好像又沒有理由支撐起這個懷疑，更何況他現在都已經和周甜談上了。


  只見傅其深濃眉微微蹙起，沉默半晌才沉沉出聲：「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


  是啊，就瞅剛剛這兩兄弟相處時的生分，傅其深怎麼會知道他偷偷回國的目的呢？


  回到家中，傅其深正在洗澡之際，宋祺接到周甜的電話，看了一眼時間，這麼快就完事了？

  「怎麼想起這個點給我打電話了，也不怕你家那位吃醋？」宋祺笑著打趣。


  周甜一陣羞赧，連音量都低了好幾度：「人家走了啦。」


  「走了？不是要在你家過夜的嗎？」宋祺訝然，她剛剛還特意提前離開給他們二位騰出空間。


  「你瞎說什麼呀！」周甜嗔怪。


  宋祺陰陽怪氣地「咦」了一聲，開始擺事實：「別以為我沒看見，你脖子上那枚紅紅的是吻痕吧，要是我們不過來，你早就被撲倒吃干抹凈了。」


  周甜捂臉，真想立刻掛了電話鑽進被窩。不過為了避免她想入非非，她還是正聲把這件事解釋清楚：「你們走了沒多久，他也走了。」


  「哈？」宋祺不明白了，難不成這沈凌峰是真君子？


  「他說他還有事就先走了，本來我們今晚就沒打算幹什麼，吻痕只是不小心嘛！」說到後頭，周甜的聲音又甜甜地降低好幾度。


  宋祺覺得這通電話再繼續聊下去，到最後肯定會變成無聲的，索性調侃幾句之後便掛了電話，兩人約了改日見面細聊。


  「誰的電話？」可能她聊電話聊得太投入，連傅其深出來都沒聽見。


  宋祺有些被嚇到，緩了緩才開口：「甜甜。對了，她告訴我表哥在我們離開沒多久之後也離開了，我還以為他要留在那裡過夜的呢。」


  「所以他沒留下來你很失望？」傅其深坐到床邊，拿過她手中的雜誌，「別看壞眼睛。」


  對於他的揶揄，宋祺沒有在意，盤腿而坐，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正兒八經地說道：「反正我覺得表哥和甜甜還是挺登對的。」


  「哦？你從哪方面看出來了？」眸瞳湛湛地盯著那張凝神深思的小臉，他怎麼覺得初次見面她對沈凌峰的印象不錯呢？

  鼻間又隱隱飄來一陣酸味，宋祺笑意漸濃，打起太極：「女人的直覺！」


  「花痴！」傅其深冷嗤了一聲。


  嘿，這醋勁兒還挺大！

  「是哦，表哥比你年紀大，更加成熟更加有魅力，長得又帥，應該沒有哪個女人不會被他迷倒吧。」


  宋祺故意擺出一張花痴臉，笑得花枝招展，傅其深見了臉瞬間就黑了。


  「但是……」


  適可而止這個道理她已經掌握得遊刃有餘了，雙手立馬捧起那張俊俏的臉龐，印下一枚蜻蜓點水之吻：「但是你在我心中永遠排第一，永遠都是最有魅力的男人。」


  這句話他曾對她說過，現如今她也要對他許下自己的諾言。


  這一輩子，永不改變。


  傅其深伸出手掌覆在她的小腹上，埋汰了一句：「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


  宋祺依偎在他的懷裡，嗅著他身上清冽的氣息，很是安心。


  「不過話又說回來，表哥今晚沒在甜甜那過夜也許是好事，他們倆這進展真是比火箭還快，我不希望甜甜最後受傷。」


  「感情的事情只有當事人最清楚，我們靜觀其變就好。」


  懷裡的女人漸漸入眠，傅其社那雙洞黑的眼睛卻久久都沒闔上。


  沈凌峰當初突然離開的原因，或許他是知道的，但這次他突然回來，又是為了什麼呢？


  「老公。」突然，睡夢中的宋祺囈語了一聲，繼而往他懷裡蹭了蹭。


  傅其深將她摟得更緊，低頭親吻她的頭髮，才淺淺地進入睡眠。


  *

  三天後，宋祺在午休期間接到傅老太太的電話，說沈凌峰迴來了讓他們晚上回傅家吃飯，算是替他接風洗塵。


  電話里，老太太的聲音十分雀躍，想必她肯定還不知道沈凌峰其實早在一周前就已經回國了。


  收線之後，宋祺就給傅其深打去電話。


  「奶奶說晚上讓咱們回去吃飯，給表哥接風洗塵。」電話接通之後，宋祺開門見山道明來意。


  「那咱們就回去，下班我過去接你。」


  傅其深回得十分淡定，宋祺鑽了牛角尖，還是想不明白：「你說表哥為什麼要瞞著奶奶呢？」


  「這個問題，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


  *

  晚上，傅家。


  一家團聚，好不熱鬧。


  傅其深和宋祺從進屋就開始假裝自己不知道沈凌峰提前回國的事實，正巧傅老太太好久不見自己的親外孫，有好多話要說，所以他們之間只是客套地寒暄了幾句。


  飯桌上，傅老太太一個勁地給沈凌峰碗里夾菜：「來阿峰，多吃點，這些菜可都是你最愛吃的，國外肯定吃不到！」


  沈凌峰笑著接納：「謝謝外婆。」


  「其深啊，阿峰剛剛跟我說他這次回來后就不出去了，我的意思呢就讓他來公司幫忙，他常年在外對公司業務不熟，你到時候多帶帶他。」


  以傅老太太在家中的地位，她的話不敢不聽。


  傅其深頷首，嘴角噙著淺笑：「表哥願意回公司幫忙就真是太好了，明天我就先帶你去公司轉轉熟悉一下業務。」


  「有阿峰在你也能輕鬆點，到時候多抽點時間陪陪祺祺，說不定我的重孫到過年就來了。」


  雖然傅老太太是在打趣，但她對重孫的期待是日益高漲了。


  宋祺下意識地垂眸，傅其深給傅老太太夾了一塊她最愛吃的茄子：「奶奶，你別老提重孫的事，這得給我們多少壓力啊，壓力大了你的重孫都不想來了。」


  「油嘴滑舌！」傅老太太用筷子敲了敲他的腦門，復而正聲道，「阿峰，你在國外那麼多年，有女朋友了嗎？」


  宋祺猛然抬起眼皮，又怕自己的舉動太張揚，遂而將探究的目光收斂了幾分。


  要是他說沒有，那他把周甜置於何地？


  要是他說有，那以傅老太太的性子肯定是要擇日就要把人帶回來，到時周甜肯定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沈凌峰似有若無地點了一下頭，叫人難以捉摸，嘴角的笑容也有些僵硬：「有一個，不過還沒追到。」


  「那就是有咯！」傅老太太大喜，「以咱們阿峰的條件怎麼肯能會有女生不答應？什麼時候帶回來給外婆見見？」


  「外婆，這八字還沒一撇呢，再過段時間吧。」


  傅老太太是個開明的老太，也不強求，就隨他去了。


  飯後，傅老太太硬是拉著宋祺陪她一起逛淘寶，說是要給自己買幾身好看的衣服。


  今晚是宋祺例假離開的第一天，傅其深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回家共度良宵，但見老太太興緻很高，不想掃興，遂而走到後院打算抽根煙。


  「其深。」沈凌峰從屋裡走到他身邊，長身而立，「謝謝你和祺祺沒有拆穿我。」


  傅其深捻了一下煙灰，吸了一口，轉身面朝他，吞雲吐霧：「所以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了嗎？」


  「你還記得明天是什麼日子嗎？」沈凌峰面色寡淡，要不是這裡只有他們二人，傅其深不會覺得這聲音是他發出來的。


  夏末初秋之際，阮青菀的忌日也快到了。


  時光如梭，就是明天。


  「你到今天還沒放下。」傅其深凝眉，墨眸湛湛，很想探究眼前的這個男人，但卻是一無所獲。


  「我沒你那麼沒良心。」沈凌峰說著，倏而嗤笑起來，「不過祺祺的確和青菀長得很像。」


  此話間不知轉了多少個圈，傅其深怒意上腦，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最好別對她打什麼主意。」


  沈凌峰想要撇開他的手，奈何他抓的太緊，就此作罷，唇畔揚起一抹不屑：「我不是你。」


  眸光狠戾，這才是他回國的真正目的，是嗎？


  傅其深鬆手重重一推，沈凌峰踉蹌須臾便站穩腳跟，氣定神閑地整了整皺起的衣服。


  「你留下來有什麼目的？」


  沈凌峰一改儒雅的態度，扯唇痞笑道：「要是我告訴你了，那咱們之間該多沒意思。」


  「哥，青菀已經走了這麼多年了，你該放下了。」傅其深看著眼前這個執迷不悟的男人，似乎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然而，幸好他已經預見了那個對的人。


  「放下？怪不得外界傳聞傅少冷麵無情，原來都是真的！一條人命豈是說放下就放下的，你別忘了，青菀到底是為誰而死！」沈凌峰字字珠璣，塵封的往事掀起巨大的風暴，漫天的灰塵迷了眼睛。


  那天晚上，隆城的天氣和今天差不多，多雲微風。他和阮青菀約好了在老地方見面，平日里總會準時到達約會地點的她卻遲遲未出現，電話也無人接聽。直至後半夜，他接到了醫院來電，卻是一則死亡通知。


  阮青菀在赴約途中車禍身亡。


  他和阮青菀的這件事從頭至尾就只有秦臻和沈凌峰知道，直到過了阮青菀的頭七，沈凌峰突然決定出國留學，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一直以來沈凌峰的心中都藏了一個秘密，她的名字叫——阮青菀。


  「要是青菀在天有靈，她肯定不希望你這樣。」


  聞聲，沈凌峰抬頭望向天空，浩瀚夜空，也不知道哪一顆星星是她。


  「你今天沒在奶奶面前拆穿我，我自然也要表示感謝，你放心，我不會把你和青菀的那段過去告訴弟妹的。」


  「她已經知道了。」


  沈凌峰扯扯唇角，掃去一時間的尷尬：「那我就換一份謝禮吧，告訴你我留下來的目的。」


  傅其深不動聲色地盯著他，方才他還說不會告訴他的，他倒要看看這隻老狐狸到底在策劃些什麼？

  「周甜。」


  言簡意賅的兩個字，傅其深卻很難相信。


  「不相信？那就算了。」沈凌峰聳了聳肩膀，轉身就要往屋裡走去。


  「哥！」傅其深開口叫他，發出最後的警告，「你要做什麼，都別傷害無辜的人。」


  比如周甜。


  要是周甜受傷了，那宋祺必定會很難過。


  然而，沈凌峰什麼話都沒回，徑自回到客廳和長輩們聊天。


  傅其深回到屋裡，心中甚是煩悶，想早點回去，但看見宋祺還被傅老太太拴在身邊，兩人還有說有笑的，而另一頭父母和沈凌峰也談笑風生，自己到像成了個局外人了。


  「奶奶，你什麼時候把我老婆還給我？」傅其深拉長了嗓音說道。


  「祺祺難得回來，多陪陪我不行嗎？」說著，傅老太太又底下腦袋繼續逛淘寶。


  「奶奶，你難道不想過年的時候有重孫嗎？」


  腹黑如傅其深，一語出，傅老太太立刻關掉iPad，推著兩人到大門口：「趕緊回去，好好努力！」


  宋祺早就羞得面紅耳赤，這絕對是24K純金的一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