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惡意
第70章 惡意
吳婕用力掐了自己胳膊一記, 確定不是夢遊,又看了看四周的景象,確定是在象園後頭的小河邊上。
元璟怎麽會在這裏?之前他帶著兵馬北上去剿滅夜闌國的餘孽, 結果反而被人家勾結著狄族的兵馬, 殺到了自己京城腳下。
當時藺德勝他們推測, 元璟應該跟這些兵馬錯過了,等收到京城被圍困的消息,肯定會很快返回, 集合援兵,將這幫膽敢挑釁大魏威嚴的蠻族們一網打盡。
但是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從之前高皇後的應對和翡翠園的慘劇,吳婕已經能夠肯定, 這一次絕不是蠻族發現了什麽南下的秘密通道, 而是那位西北王的高大將軍的計劃。
高檀宇應該是勾結了蠻族, 意圖造反。
一場大水衝垮城牆, 狄兵殺入京城, 從勳貴到百姓無不飽受驚嚇, 慘遭屠戮。
而高大將軍統帥大軍,將這幫蠻賊驅逐,收複京城,挽救黎民百姓於水火水中, 如此輝煌功勳, 原本就權傾朝野, 自然更加萬眾歸心。
至於北上的皇帝,按照完美的劇本, 應該是不幸死在了那幫惡狼的突襲中,大魏國祚後繼無人。高大將軍是擁戴新君登基, 自己掌控大權,還是直接黃袍加身,就看他老人家高興了。
在長秋閣的這些日子,吳婕百般思量高氏一族的布局,覺得這應該就是整個過程了。卻沒想到,元璟不僅逃過一劫,還離奇地出現在京城,出現在皇宮,出現在自己麵前。
她俯下身,借著月光仔細看去。
元璟雙目緊閉,知覺全無。
距離上一次分別,似乎也不過月餘時光,卻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兒了。
上輩子……
情不自禁就想到了上輩子的痛苦,還有這家夥帶給自己的傷害。
吳婕突然浮起一個充滿惡意的念頭。
將這家夥扔進水裏怎麽樣?水流如此湍急,他一定會淹死吧,如果淹不死,自己再加上一塊石頭……
好吧,這充滿惡意的念頭隻是閃爍了一瞬間。
吳婕俯下身,盯著這張她曾經心動過,如今卻形同陌路的容顏。
該不該管他?
就將他丟在這裏,也許會被忠心的侍衛救走,隱蔽逃亡,也許會被高家的爪牙發現,然後一命嗚呼,更大的可能,是一直沒有人來這裏,在凜冽的寒風和冰水中,他慢慢變涼,最終變成一具屍體。
救他,是一條活路,自己已經與高皇後結仇了,而之前去高皇後麵前提醒水淹攻城的舉動,現在看來更是自找死路。
能將那麽多妃嬪宮人騙去翡翠園送死,吳婕不認為高皇後她們會對自己這個漏網之魚網開一麵。更何況比起那些完全無辜的妃嬪宮人,她還知曉高氏私通蠻夷的秘密呢。
在這裏救下元璟,無疑是選擇一條對自己有利的活路。
而放棄救他,最好的法子,就是跟陳皎一起離開。
去南陳建鄴城?
遙遠陌生的地方……
吳婕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意識到自己徘徊在人生的岔路口上。
她低頭看著昏迷中的元璟。他臉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唇色卻顯蒼白。顯然是在高熱之中。再加上滿身狼狽的模樣,簡直脆弱地不堪一擊。
從來沒見過這家夥這樣的一麵,想不到吧?如今你生死不過在我的一念之間!
明知道這種念頭太過扭曲卑鄙,吳婕還是生出了一種幸災樂禍的得意。
意識到這一點,吳婕伸出手,往他臉上戳了一下。
然而她的指尖兒尚未碰觸到元璟,突然眼前一花。
黑影閃過,一陣天旋地轉,她覺得後背一疼,緊接著喉嚨被人用力鎖住了。
吳婕拚命抬手抵擋,元璟卻死死扣住他,他睜開的眼睛泛著赤紅的光澤,看得人膽顫心寒。
就在吳婕以為自己要被掐死的時候,喉嚨上的手突然一鬆。
“是你……”沙啞的聲音傳來,元璟眼中的赤紅緩緩褪去,恢複了少許清明。
他認出了吳婕。
吳婕趕緊從他身下爬了起來,警惕地後退兩步看著他。
元璟也跟著站起身來,卻搖晃了一下,險些跌倒。
他已經虛弱到了這個地步?剛才襲擊自己耗光了最後一份力氣吧。
“皇上……”吳婕試探著問道。
元璟長吸了一口氣,抬頭看了她一眼:“先帶我回你那邊。”他言簡意賅吩咐著。
吳婕:……
我能說不要嗎?
她還沒有最終決定,要不要救他啊!也許跟著陳皎離開是更好的選擇……
她現在無比後悔剛才自己的手賤,為什麽非要看個究竟,好奇心害死貓,當時掉頭走了不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嗎?甚至今晚就不應該出來。密道什麽的,都是話本子裏頭騙人的!
她滿心糾結,元璟卻恍如未覺,隻吩咐道:“快點兒!”
萬般無奈,吳婕隻能點頭應下。
也不知道陳皎會不會回頭,如果被他撞見到元璟會是什麽表情。
帶著元璟,吳婕當然沒法走地道。幸而象園距離長秋閣並不遠,比起地道裏曲曲折折的大半個時辰。
兩人走了不久,就回到了長秋閣。一路上竟然也沒有遇見人,至少沒遇見活人。
一路上元璟走得搖搖晃晃,幾次險些跌倒,吳婕隻好扶著他。
“這裏是……長秋閣?”站在門前,元璟腳步停頓。
他竟然知曉這一處閣樓,吳婕轉頭望去,不知是否錯覺,似乎在元璟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絲複雜的光亮。
很快元璟恢複了平靜,他快步進了閣樓之內。
他的狀態很不好,需要立刻擇地療傷。
上個樓,選了一處幹淨些的書房,他在軟榻上坐下來。
吳婕眼睜睜看著他坐在自己之前睡覺的床上,很是無語,這家夥總是能挑中她最中意的東西。
“拿一件幹淨的衣裳來。”他轉頭吩咐吳婕。他生性有潔癖,這種滿身汙泥的衣服一刻也不想多穿,更何況都濕透了。
吳婕隻好乖乖順著他的意思,衣服都擱在這個房間裏,也不用去別處,吳婕在櫃子裏翻了兩下,就發現了一件尷尬的事情。
“皇上,臣妾幹淨的衣裳,就是這幾件,要不您選一件?”
元璟看著她手裏擺出的幾件桃紅柳綠的長裙,頓時黑了臉色。
“去找一件侍衛或者太監的衣服來。”
吳婕斷然拒絕了這個提議,大半夜的,她才不想出去冒險呢,之前一趟就添上了元璟這個大麻煩,再出去一趟,誰知道外麵會不會有亂兵。
“皇上,之前大水來襲,諸多宮室都被大水浸泡,隻怕那些侍衛太監們來不及帶走的衣裳也都……”
元璟想要換衣裳是因為這一身衣裳髒汙濕透,吳婕提醒其他能找到的衣裳,也是差不多情況,除非她能找到前麵的活人,索要一身。但是元璟現在的狀況,明顯不想被人發現行蹤。
被拒絕了,元璟低著頭,沒有說話。
吳婕想了想:“要不皇上先換下衣裳,臣妾略微漿洗,等晾曬幹了再穿上。”
元璟沉默了片刻,才低低嗯了一聲。
吳婕轉身出去端清水。
存下的水還有大半,她用銀盆打了,將水缸蓋上,端著上了閣樓。
推開書房的門,卻見元璟已經躺在榻上,閉目不動,脫下的衣服扔在一邊。這家夥倒是不客氣,完全一幅大爺的架勢。
吳婕惱火地走近,想要叫人起來,卻很快察覺情況不對。
她低聲呼喚,元璟躺在床上毫無動靜。
吳婕趕緊將水放下,快步來到床邊。就看到元璟雙目緊閉,麵色潮紅,已經完全昏迷了過去。
之前在水邊發現他的時候就知曉情況不妙,但是人清醒過來,吳婕還以為他能漸漸恢複,沒想到剛才短暫的清醒和行走,隻是回光返照。
將手按在他額頭上試了試,燙得嚇人,也許是她手掌的溫度偏涼。元璟發出一聲低吟,卻完全沒有清醒的跡象。
這模樣,隻怕不是普通的風寒高熱能解釋的。
吳婕雖然不會武功,但很清楚這些武道高手,對疾病和創傷的忍耐力遠超普通人,
等等,創傷,難道他受傷了?
吳婕略一猶豫,將他身上搭著的薄被向下扯了扯,立時目光落在他的胸口處,果然有一處赤紅的淤血痕跡,正在左側腰間,因為之前浸泡在水中太久,皮肉翻卷,泛著白色。血是已經不流了,但情況看起來比流血還嚴重。
吳婕不是大夫,也看得出這傷勢不是靠著硬撐能熬過去的。
因為她掀起薄被的動作,涼風灌入,元璟身體顫抖。
吳婕趕緊將被子放了下來,目光不經意地掃過他胸口,卻又一怔。
緊緊盯著他心髒左側,那裏一片光滑,肌膚潤澤。吳婕突然感覺一陣窒息。
她伸出手微微觸碰那裏,確定沒有絲毫傷痕。
上輩子她複寵之後,兩人歡好之際,曾經在他胸口看到這裏有一處傷痕,狹長銳利,當時她就詫異,能造成這樣的傷痕,應該是匕首之類的利器插入了胸口。元璟常年征戰沙場,身上也有些傷痕,但並無一處這般險峻。看著像是好幾年前的舊傷了。
她記不清楚自己初入宮為貴妃的時候有沒有這個傷痕了,那時候她性情羞澀,承寵的時候都是要求熄了燈火的,而後來就沒有這樣嬌氣了。
她看得入神,卻不知枕邊人什麽時候醒了過來。
看到她盯著自己胸口傷痕,那時候的元璟突然握住她的手,按在那裏,含笑盯著她,“公主覺得遺憾嗎?”他的手滾燙驚人,銳利的眼神中帶著眾多讓吳婕琢磨不透的東西。
那時候,她沒有深思,隻是將手抽出來,隨口應付道:“皇上的話,臣妾聽不懂了。”
……
那時候,她是真的沒有聽懂,但重活一世,她隱約懂了。
在紫茴動手殺她的那一刻,在知曉紫茴背後之人是陳皇後的那一刻。
她想過當年自己突然獲罪失寵,並非什麽宮妃的陷害,也不是皇帝厭棄,是紫茴真的幹了行刺皇帝的“壯舉”,才有那場天翻地覆的變故。包括紫茴在內,她身邊的宮人被屠戮一空,而她貶斥幽禁長秋閣內。
以前隻是推測,如今卻看到了實打實的證據,吳婕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元璟此時的左胸根本沒有任何傷痕。
回想那一處傷痕的凶險,雖然過去了數年,但其鋒銳猙獰之處,還是讓人膽顫心驚,受了這樣的傷,竟然還逃過一劫,完好無損……
哈,上輩子的元璟,也不能算是完好無損,就在自己失寵的那一陣子,元璟大病了一場,據說是因為夜闌國征戰,積勞成疾,數月之後才勉強痊愈,之後身體也大不如前。
至少上輩子在宮中,元璟幾乎不動武功,而且每到開春都會病倒一次。
她上輩子跟元璟也隻是相處了幾個月,之後幽閉深宮,消息不通,也從未察覺其中的不同之處。如今細細想來,其實蛛絲馬跡有很多。
那個時候,元璟是將自己當做主謀了吧,畢竟是自己的貼身侍婢下手,身為主人的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他並未對自己下殺手,因為顧念拉攏東越的大局,或者是那幾個月相處的情分,亦或者兩者兼有之。
吳婕站在床邊,怔怔出神。
前塵往事,說是上一輩子,其實也不過四五年之前……
低低的呻、吟聲傳來,吳婕清醒過來,對了,他還病著呢,這樣的高熱,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吳婕趕緊用毛巾沾濕,放在他額頭,又去桌上倒了一杯溫水,送到他幹裂的唇邊。
可元璟的情況極為糟糕,一杯水灑了大半,喂進去的根本沒兩口。吳婕立刻意識到,僅憑著這些手段,是無法將高熱降下來的。
必需得有草藥,最好是清毒散熱的藥草,還有腰間的傷口,也需要包紮。
宮裏剛剛經過這場大水,哪裏會有藥草呢?太醫院在宮廷東頭,距離長秋閣有好幾處宮室和園子,自己趁夜出門走一趟,萬一遇到什麽沒有清理幹淨的亂兵。
可元璟這狀況,沒有藥是萬萬支撐不住的。
左思右想,吳婕歎了一口氣,還是出去走一趟吧,總不能看著他真死在這裏。處理屍體也是很麻煩的,尤其皇帝的屍體,自己可不想被滅口或者殉葬。
她替元璟蓋上薄被,然後披上一件暗色的鬥篷,匆匆下了樓。
左右看了看。
忙活了這麽久,赤蕊那丫頭呢?從剛才就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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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南邊的河道上,陳皎用牙咬住繃帶,身後一個眉目文秀的年輕人正在幫他上藥。
“殿下也太大意了,怎麽中了埋伏。”
“誰知道這菱北高氏的人如此心狠手辣,橋都沒有過完,就想著抽走梯子。”陳皎冷笑了一聲,牽動傷口,呲牙咧嘴。
“是殿下蹉跎的時間太久了,既然已經拿到了目標,就應該立刻離開,不然也不會留給他們動手的時機了。”薑躍勸道。
陳皎沒有說話,之前他匆匆離開長秋閣,就對上了菱北高家派來的高手,想要殺他滅口。
他生怕被這些人發現吳婕的蹤跡,隻好引著他們越打越遠,拖延的時候,不小心又中了埋伏,險些真的將性命葬送,在城南輾轉幾個來回都沒能將人徹底甩掉。幸好南陳在大魏京城也有接應的人手,這才讓他逃過一劫。
薑躍帶人護送著他,急匆匆返回了早就備好的快船上。
“有什麽放不下的,讓屬下等效力就是,殿下此身關係國祚,萬不可再如此冒險了。皇上還在京城等著您呢。”他繼續勸道。
陳皎無奈地道:“我知道了。”薑躍是他從小的伴讀,這一趟跟著他來大魏,也在京城潛伏了數年。
終於將傷口包紮完畢,薑躍收拾起醫藥包,看著外麵的天色,鄭重勸道:“殿下,我們不能再耽擱了,一定要在子時之前出發,不然隻怕離不開京城地界。”
陳皎沉聲道:“再等等,算算時間,也該回來了。”
他傷重無法出行,但還是安排手下人趁著如今宮中大亂,守備鬆懈,將吳婕接了出來。希望那丫頭別太受驚嚇。
正等得焦慮,聽見外麵腳步急促,屬下稟報道:“殿下,您說的那位姑娘,已經接過來了。”
陳皎大喜,也顧不得身上的傷,連忙起身。
出了門,一眼就看著那個被三四個屬下圍在中間的窈窕身影,他立刻快步上前,笑道:“害得你受驚了,別擔心……”
話說了半截,突然停住了,那少女轉過頭來,滿臉驚恐。
容顏秀麗,非常熟悉。卻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個人。
赤蕊一副見鬼了的表情盯著他。她本來正在書房裏等著自家郡主,正等得焦急,突然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從天而降,衝了進來,不由分說將她帶走。
無論怎麽掙紮都沒用。她一個弱質女流也不可能是這幾個會武功的漢子的對手。
眼睜睜被帶出了宮,隻能祈禱著自家郡主不要落到這群人手中。
在赤蕊的念頭裏,這些窮凶極惡的家夥肯定是之前入侵的蠻夷餘黨,眼看著自己被帶出宮後一路快馬疾馳,更肯定了她的猜測。
被帶到了這艘船上,正恐慌著,突然冒出了一個俊美無雙的人,越看越是臉熟,是在哪裏見過?
赤蕊分辨了半天,終於認出:“你是……桂魄?”
陳皎麵色劇變,轉頭厲聲喝問身邊的幾個屬下:“你們怎麽辦事的?”
幾個人大惑不解,但還是連忙跪下,為首之人分辯道:“那一處閣樓裏,就隻有這一位姑娘啊。”
陳皎正要再說,又有兩名屬下飛速逼近,匆忙道:“殿下,碼頭西側多了百餘名騎兵,似乎是要搜查什麽,隻怕不久就要搜到這邊來了。”
薑躍立刻道:“殿下,事不宜遲,立刻啟程返回吧。”
陳皎猛地抬頭看向遠方,伴著騎兵接近,喧囂聲不斷蔓延,是衝著自己這邊來的。
他一顆心沉落下去。
***
京城西部,豫國公府邸。
一貫清冷的門第難得熱鬧起來。原本幽深龐大的內宅隻住了高子墨這一個少主。他又是個寡淡的性子,門庭自然冷落。
如今真正的主人回歸。整座府邸頓時前所未有熱鬧起來。
殷長青帶著手下抵達的時候,正看到門外排著長長的馬車隊伍。
管事匆忙迎出來,替他牽過馬匹,笑道:“都是求見大將軍的,從昨日就開始排著了。”
身為高檀宇的嫡係愛將,殷長青當然不必在這裏等著求見。
在門外眾多排隊者羨慕的目光中,他徑直跟著管事進了府內,走過前庭長廊,進了正廳。
高檀宇正大刀金馬地坐在位子上,聽著屬下的稟報。
他年過五旬,依然身材魁梧,氣度非凡,天然有種讓人折服的威儀,那是幾十年統帥大軍征戰沙場養成的殺伐之氣。
殷長青進來,他並未抬頭,隻皺眉盯著眼前稟報之人:“之前碼頭邊上的船隻都搜查過了?”
“搜查了一遍,並無所獲。隻是在半個時辰前,曾有三艘快船離開碼頭,其中兩條被我們截獲,另外一條還在追擊當中。”回稟的將領也是高檀宇在義子之一,略帶慚愧地跪在地上。
“若真是南陳早就備好的退路,一入江河,便如遊魚入海,再難入手了。”另一側的謀士餘楷歎道。
高檀宇也搖頭道:“若論時間,怕是已順水南下。罷了,不必追擊,收兵回來吧。”
他剛入京,尚未站穩腳跟,接下來京城還有好多事情需要籌謀,不好在這個時候邊界上挑起戰端。甚至這一次若不是南陳這夥人太過分,好好的盟友,他也不願幹這種釜底抽薪的事兒。
“這玉衡夫人甚是可恨,竟然暗殺太後,讓大將軍難做人。”餘楷義憤填膺地說著。
之前高家跟南陳的一股勢力暗中合作,南陳這邊諜報提供了他極重要的線索,甚至就是因為南陳的襄助,他才決定如此快地舉兵叛亂。
但沒想到這幫人臨走之前故意坑了他一把,太後死的不明不白,甚至連首級也不翼而飛,總會引動有心人懷疑。他苦心營造的局麵就被崩開了一個角。
高檀宇的目光落到殷長青身上:“如今宮中情況如何了?”
殷長青上前稟報道:“太後宮中的侍從都已經處置了,首級也縫合了一個相似的,屬下已經按照部署,在宮中散布太後驚懼病重,不幸薨逝的消息了。”
高檀宇點點頭:“事情平息下去最好,後續葬儀也要盡快籌備起來。”
頓了頓,又問道:“你執掌宮中東林衛,這玉衡夫人一年來隱藏京城,竟然一直沒有發現端倪嗎?”
殷長青低頭道:“屬下也細細查訪過了,此人行蹤隱秘,之前我等揣測她隱匿宮中,但卻不能確定她究竟藏在何處。”
一邊說著話,高檀宇起身,殷長青跟在他身後。
兩人出了房間,高檀宇又問了幾句宮中的情況,轉頭道:“這一趟兵馬安排地倉促,辛苦你了。”
殷長青恭聲道:“本就是屬下的分內之事。隻是世子那邊,我看著有些情緒。”
高檀宇哼了一聲:“這孩子行事頗為不謹慎,所以大事我瞞了他,不僅他,瓊華那邊也是一起瞞著的。”
殷長青垂下視線,實際上,高檀宇這一趟變亂,不僅瞞著高子墨和高皇後,連他也是狄人兵臨城下的時候,才收到了高檀宇的密信,告知這一次布局。
兵行險招,竟然能一舉翻盤。
殷長青略一猶豫,試探問道:“不知道皇上領兵北上,如今……”
“夜闌國那裏,自然是早就安排妥當了。”高檀宇自信地笑了笑。“眉宇間浮起一絲狠厲,本來還想著君臣名分,總不好這樣動手,誰知道這元氏一族如此心狠手辣,他不仁,我不義。”
高檀宇說完,神色很快恢複了平靜,他拍了拍殷長青的肩膀,笑道:“這些天多開解一下子墨,他自小跟你親厚,還有宮中,瓊華那邊,也多去看看。”
瓊華是高皇後的小字。
殷長青低下頭,應了一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