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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佟珍珠回到家, 和往常一樣,先去了一趟正房。


    今天倒是挺少見,齊珊珊沒看電視, 正在監督佟珍琳寫作業呢,佟珍琳老大不高興,嘴噘得老長。


    看到佟珍珠進來,倒是笑了笑, 正要開口說話, 齊珊珊先喝了一聲, “專心寫作業!”


    小姑娘的腦袋又耷拉下去了。


    佟珍琳今年上三年級,現在中小學已經恢複了秩序,能正常授課的老師也越來越多了, 文化課的進度維持到一個正常水平了。


    數學現在學的是各種應用題。


    佟珍琳可不算笨, 記憶力特別好,三歲的時候就能背誦不少古詩了,可她邏輯思維要差一點, 數學水平很一般。


    最近一次考試,考了一個史無前例的最低分七十五分。


    其實比起全班的平均分, 她這個分數還是要略高一點的。


    齊珊珊覺得無所謂,反正現在不太講求學習成績,就他們這家庭, 算得上根正苗紅了, 到時候讀完了高中, 推薦上大學的話, 條件應該是完全夠的。


    所以佟誌偉自己愛學習, 她不怎麽管, 佟珍琳不愛學習, 經常跟著她看電視,她也不怎麽管。


    還是佟貴民看到小女兒的成績,覺得實在太差了,一個小學三年級的學生,學習內容那麽簡單,即便補考雙百,那也得考個九十多啊。


    七十五分簡直太丟人了。


    現在的孩子機會多好,各方麵條件也都好多了,在他小時候,戰爭還沒結束呢,到處亂著呢,哪有什麽小學,私塾也上不起。


    佟貴民雖然很生氣,但沒批評佟珍琳,而是給齊珊珊下了死命令,讓她下了班不要光顧的看電視了,必須看著孩子做作業。


    於是有了這麽一出。


    佟珍珠給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發上慢慢喝。


    齊珊珊雖然沒搭理她,可卻在偷偷觀察她,佟珍珠今天似乎有那麽一點不一樣,當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但不知為何,給人的感覺卻不大一樣了。


    以前她身上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傲氣和冷意,每次回到家,也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都是珍琳主動跟她說話。


    今天也是如此,可她臉上那種冷意和傲氣卻幾乎沒有了,端著杯子在哪兒喝水的樣子,側麵看竟像是帶著微笑。


    佟珍珠這姑娘,本來就夠好看的了,要是一笑,那真是自帶幾分天生的嬌媚,估計一般的妖精都比不上。


    齊珊珊又盯了她幾眼,心想,這保準是碰上什麽好事兒了。


    佟珍琳不喜歡學習數學,更不喜歡做應用題,精神一點兒都不集中,她早就發現了,媽媽經常偷看姐姐。


    有一次她還發現媽媽去了姐姐的房間,也不知道想要幹啥,她雖然是個小孩子,但嘴巴嚴,既不能背叛媽媽,也不能告訴姐姐。


    但守住一個秘密真的挺累人的。


    這會兒,她忍不住大聲說,“媽媽,你在看什麽?”


    齊珊珊立即收回目光,“我看什麽了,做你的題!”


    第二天一早,佟珍珠去買了早餐,佟誌偉去廚房拿碗,佟珍琳迫不及待的夾起一個炸糖糕吃了。


    他們附近的早點攤子,炸糖糕做的很好,不是用白麵做的那種,麵皮有點硬,而是用純糯米做的,裏麵的糖餡放得也多,咬一口又糯又甜又香。


    愛吃的人太多了,所以每天都是早早就賣完了。


    佟貴民問她,“珍珠,你姥爺怎麽樣了?”


    沈老爺子還在易縣呢,他現在比之前好太多了,但白大夫說,隻是表麵上好轉了,裏頭的骨頭還是不行,要是想徹底好,就不能怕麻煩。


    建議他再治療一個月。


    “挺好的,我二舅都回來了,他自己能照顧自己了。”


    沈二舅雖然在磚廠就是個普通工人,廠子離了他照樣轉,可廠裏有規定,一個月請事假太多,是會扣工資的。


    他們兩口子收入都不高。


    沈二舅也就沒再堅持,跟白嬸子商量好了,在她家搭夥,每天另外再給一塊錢,算是沈老爺子的夥食費。


    這樣在吃飯上就不用操心了,每天都能吃上現成的熱乎飯。


    反正有好幾個病友,老爺子也並不寂寞,一天天的扯閑篇,過得也挺好。


    佟貴民說,“那你今天不去棗花胡同了吧?”


    “今天我和你齊阿姨說好了,帶你們去香山公園逛逛,這會兒楓葉正紅呢。”


    說起來,大女兒都搬過來快三個月了,也是他工作忙,齊珊珊這人也沒啥生活情趣,這麽長時間了,一家人都還沒整整齊齊的出去玩兒呢。


    如果昨天沒答應許運昌,她也就跟著去了。


    佟珍珠猶豫了數秒,說,“爸,我上星期就沒去,我怕我媽生氣。”


    齊珊珊並不想帶著她去,“貴民,你就讓珍珠去吧,你要是不讓她去,那人再上門來鬧怎麽辦?”


    佟貴民皺了皺眉,他現在是有身份的人,可不想讓整個家屬院的人都看笑話了。


    就挺遺憾的說,“成,珍珠那你去吧。”


    等著他們都走了之後,佟珍珠才推著自行車出門了。


    到了玉屏胡同,許運昌早就在幹活兒了,修剪好的三七已經有一大堆了。


    他上身還是隻穿著背心。


    她倒也已經習慣了,隻掃了一眼,就認出來這不是昨天的那件。


    雖然都是普通的白色背心,但昨天那件,是左邊破了一個挺小的洞,今天這個破口在右邊。


    其實她早就發現了,許運昌這人,在吃上毫不吝嗇,但在其他方麵,比如穿的用的,真的都挺不講究的。


    也就仗著人長的帥,才敢這麽隨便。


    換成別人,真得有點寒酸,不夠體麵。


    佟珍珠問他,“你吃早飯了嗎?”


    許運昌搖了搖頭。


    今兒也不知道怎麽了,回城後明明作息已經改了,但早上五點鍾他就醒了,而且起來後和在五分場時一樣,不幹活兒就覺得渾身不得勁兒。


    於是就一口氣幹到現在。


    佟珍珠就知道會這樣,以前在農場也是,她從從皮包裏拿出一個報紙包,裏麵還包了一層油紙。


    她早上買早點,特意多買了三個油炸糕。


    不過這東西就是要剛出鍋趁熱吃,冷掉了就膩了。


    但許運昌接過去很誇張的一口吃掉一個,“真好吃。”


    這點東西他肯定吃不飽,他站起來,從衣架上拿起襯衫,一邊穿一邊往外走,說,“我再去買一副燒餅油條啊。”


    為了幹活兒方便,佟珍珠今天穿了一身兒舊衣服,頭發也先編成麻花辮,然後利落的盤在了腦後。


    她拿了一個小板凳,手裏握著剪子,開始認真的修剪藥材了。


    其實三七應該在半幹的時候修剪比較好,這些都已經幹透了,細的須根還好,很容易就能剪掉了,但有些稍微粗的支根,是有點費力的。


    她幹了一會兒,伸出手看了看,嬌嫩的手指竟然磨得有點紅了。


    難怪覺得總有點不舒服呢。


    佟珍珠去院裏端了一盆水,小心的潑在了三七上,沒一會兒功夫,三七吸了水,就變得軟多了,那就好剪多了。


    但手指已經紅了,總還是有點不舒服。


    她瞥到旁邊的白線手套,是許運昌用過的,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戴上了。


    這樣就磨不到了。


    過了一會兒,許運昌沒回來,又過了一會兒,他還是沒回來。


    真挺奇怪的,買個早飯需要那麽久嗎?

    佟珍珠看了看表,他出去都快一個小時了。


    一直到十點多,許運昌才回來了,一隻手拎著一個籃子,另一隻手還是拎著一隻籃子。


    佟珍珠諷刺他,“喲,你這燒餅油條去哪兒買的,不會去了郊區吧?”


    許運昌笑了笑,看到地上一堆修剪好的三七,“你還真沒偷懶,一直都在幹活兒啊,別幹了,歇會吧。”


    “你忘了今兒什麽日子了?”


    佟珍珠怎麽可能會忘,今天是她的生日,不過也就她自己記的,再就是姥爺了。


    沒下鄉之前,每逢這樣的日子,沈老爺子都會給她張羅兩樣兒好點的菜,再煮上一碗雞蛋麵。


    可今年老爺子還在河北呢。


    她從沒跟許運昌提過,也就裝糊塗,“什麽日子啊?”


    許運昌說,“今兒不是你的生日嗎,你真忘了?”


    佟珍珠不好再裝了,反問他,“你怎麽知道的?”


    許運昌說,“這還不容易啊,你在農場的資料,我都看了。”


    佟珍珠摘下手套,盯著他說,“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早就喜歡我了?”


    許運昌翹了翹嘴角,用略顯輕佻的語氣說,“對啊,你剛到五分場我就喜歡你了,你長得那麽好看,誰會不喜歡?”


    佟珍珠瞪了他一眼。


    她覺得,自打回了城,許運昌真的和原來越來越不一樣了,還高嶺之花呢,就這?

    不過,倒是並不讓人討厭。


    許運昌把地上的三七裝到編織袋子裏,挪到了牆角,說,“這玩意兒留著以後慢慢再弄吧!”


    “今兒你是壽星,得歇著。”


    佟珍珠去了院子洗手。


    再次回到屋裏,一下子就跟剛才不一樣了,桌子上多了一個陶瓷花瓶,裏頭放了一束鮮花。


    大部分都是野菊花,紅的黃的都有,還摻雜了幾隻粉色的月季花。


    這會兒可沒有鮮花店,市裏的公園,都有人巡邏,也不準亂摘亂采,這些鮮花估計還真有可能是從郊區摘來的。


    不過,還真都挺好看的。


    另一個竹籃子也打開了蓋子,原來裏頭是一隻殺好的白條雞,還有幾樣水靈靈的蔬菜。


    許運昌特真誠的說,“我給你做一頓生日宴,你就擎等著吃吧。”


    佟珍珠笑著點了點頭。


    真還別說,許運昌做飯有兩下子,雞胸肉白斬,雞腿紅燒,剩下的和帶來的雲南幹菌子一起燉了湯。


    還炒了一盤青菜臘肉。


    主食是手擀的長壽麵。


    這頓飯的確夠豐盛了。


    看到她吃得香,他翹了翹嘴角,心裏挺美。


    不過佟珍珠也太過分了,他這一愣神的功夫,另外一隻雞腿也被她搶去了!

    吃過飯,一起收拾了廚房,再次回到正房,不知怎麽的,似乎沒什麽話可說了,兩人都沉默不語。


    許運昌給她倒了一杯煮好的水果茶。


    佟珍珠抬頭看木質屋頂,發現有幾根椽子已經斷了,她擔憂的說,“這房子是不是要修一修啊?”


    許運昌不在意的說,“不用,我都鋪了油布,不會漏雨,梁沒壞,也不會塌。”


    佟珍珠喝了幾口梨子和大棗煮的茶,正想說要回去了,許運昌忽然拿出一個小盒子,說,“送你的生日禮物。”


    盒子很小,也很輕,她打開看了看,竟然是一條翡翠手鏈,一顆顆翡翠都不大,但看起來漂亮極了。


    她問,“你去瑞麗了?”


    瑞麗和緬甸搭界,緬甸有全世界最大的翡翠礦山,她聽高誌軍說過,很多人都做翡翠生意。


    高誌軍有個高中同學,靠著從緬甸進貨,然後倒賣給香港人,已經賺了好大一筆錢。


    許運昌點了點頭。


    佟珍珠問,“這麽一個手鏈,大概需要多少錢。”


    許運昌又從抽屜裏拿出兩個翡翠鐲子,清透飄綠,一看就是跟手鏈上的小粒翡翠是同一塊料。


    他說,“我買鐲子,人家給白搭了手鏈,那個是碎料做的,不值錢。”


    這手串是用銀子鑲嵌的,做工也並不繁瑣,不會像許運昌說的不值錢,但也不會太值錢。


    佟珍珠也就沒再問了。


    她在手裏把玩了一下,然後試戴了一下。


    白嫩的手腕跟翡翠真的太搭了。


    許運昌本來隻是想打探一下玉石生意的,可高誌軍的同學帶著他去緬甸人那裏看貨,他一下子就相中了這個翡翠手鏈。


    因為當時他就覺得,佟珍珠戴上一定會特別好看。


    高誌軍的同學見他盯著看,還以為是瞧上了翡翠鐲子,覺得這個北京人眼光倒是不錯,很熱心的幫著砍價。


    許運昌提出來用這個手鏈當添頭。


    緬甸人沒同意,這是他幫人賣的,碎料的確不值錢,銀子更不值錢,但很便宜的賣給他了。


    價格是一百五。


    佟珍珠自我欣賞了一番,根本沒注意旁邊男人此刻的目光。


    她把手鏈摘下來,笑著說,“許運昌,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美的東西誰不喜歡呢,即便帶不出去,偶爾瞧上一瞧也挺好的。


    她自己還渾然不覺,此刻的她是多麽誘人,才吃了飯,又喝了熱茶,她的一張俏臉白裏透紅,一笑簡直太勾人了。


    許運昌很想拉她的手,還想抱住她,親吻她。


    可佟珍珠剛才進了屋,就特意和他分開了一點。


    但在這狹窄的屋子裏,再怎麽樣兩人也還是距離很近,他隻要往前走兩步,就能擁美人入懷了。


    佟珍珠把手鏈放回去,抬頭看了看他。


    他那英俊到無懈可擊的五官,那充滿力量感的肌肉,以及明顯染了幾絲欲望的眼睛,都讓她莫名有些緊張。


    他倆都沒有說話,屋子裏落針可聞。


    還是外麵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音打破了這沉默。


    許運昌到院子裏看,原來是兩隻野貓在屋頂上玩兒,不小心踩掉了好幾片碎瓦。


    可能也知道闖了禍,喵喵叫了幾聲,已經飛快地跑遠了。


    佟珍珠也走出屋子,提議,“要不然,咱們出去逛逛吧?”


    許運昌說,“好。”


    這邊離著東單比較近,他們就去了東單。


    因為是周末,商場裏人很多。


    張明蘭其實不太經常逛東單,一般都是去王府井的,今天是陪著表姐一起來了。


    她老遠就看到了佟珍珠。


    這麽漂亮的人兒,在人群裏特別紮眼。


    而且也認出來了走在她旁邊的許運昌。


    那天她就感覺兩人是一對兒,佟珍珠還不承認,這下讓她抓了現行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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