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沈蔓心中一驚,“殿下在……說什麽?”


    “把他殺了,不就糾纏不了你了?”項承昀反問。


    “可是……”


    “他每日上午必去千秋閣聽戲,自巳時從國公府出發,走遠容街,過靈犀道,日日如此。我有一批無人知曉的暗衛,可以提前埋伏在隱蔽地方,動手之後,再將那處燒個一幹二淨,連一絲線索也不留,沒人會懷疑到你我身上。”


    沈蔓又驚又怕,“殿下……!”


    沈毅也厲聲喝道:“太子殿下!”


    “殿下、殿下在說什麽呀……人怎麽能說就殺,殿下你,你是在說玩笑話麽……”沈蔓結結巴巴,心中亂成一團。


    此時此刻,沈蔓的驚嚇更甚於害怕。隻是她怎麽樣也想不通,一個一直溫和的人,為何會突然變了個人似的,風輕雲淡地講出那樣殘忍的話。


    沈蔓的驚懼盡數落在項承昀眼中。他垂了垂眸,突然笑了起來,“你當真了?我方才是說笑呢。”


    沈蔓腦中一片空白,狼狽回應道:“……說笑?”


    項承昀笑道:“當然隻是玩笑之辭。”


    沈毅一臉嚴肅,“殿下,這種玩笑話,不能亂說。”


    “抱歉,想起之前看的戲文中有這麽一段戲,我印象甚是深刻,方才就用了戲中的戲詞。”項承昀微笑看著沈蔓,“就是你第一次與崔世子一同看的那場戲。”


    沈蔓強顏歡笑,“……殿下記性真好,那場戲講了什麽,我都已經記不清了。”


    “非是我記性好,隻是我看的多罷了。”項承昀溫和道,“因為太想知道這戲有什麽好看的了,就一直看了許多遍。許多遍。”


    沈蔓心中發慌,不知該說什麽,隻好對他勉強笑了笑。


    “抱歉,方才嚇到你了嗎?”項承昀緩聲問道。


    沈蔓道:“……沒有,我就是有些累了。”


    “昨日來回奔波,確實有些累。你好好休息,注意身體,不必煩心半月後的婚宴,一切有我。”項承昀細心叮囑了幾句,站起身來,“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了。”


    沈蔓心中一緊,下意識追問,“你要去哪?”


    項承昀靜靜看了她片刻,“你以為我要去哪?”


    沈蔓沒回答。


    “你以為我要去實施計劃,以為我這要去將崔自明殺了?”項承昀笑容淡了淡,眼睛盯緊了沈蔓,“你不信我?”


    盡管他還在笑著,語氣也是一貫的溫和,可沈蔓還是感到脊背震震發寒。她倉惶低下了頭,不敢與項承昀對視。“……我信殿下。”


    “你不信我。”項承昀輕輕道。這次是十分篤定的口吻。


    “我……”


    屋內一片寂靜。


    沈毅皺眉,肅然看著項承昀,似是想到了什麽,目光深沉無比。


    “也罷。”項承昀歎了口氣,露出一個帶了點無奈的笑,“到底是我先嚇到你的。你一時害怕,也該我自作自受。”


    “不是的,殿下,我……”


    項承昀搖頭,卻沒有看沈蔓,隻是輕輕道:“我以後會注意的。這樣不合時宜的玩笑話,我再不亂說了。”


    沈蔓怔然看著他離去,慢慢收回了視線,看向手中的水杯。


    上下顛簸的茶葉搖搖晃晃,慢慢落在杯底。


    沈毅出聲,“你為何不信他?”


    沈蔓下意識就要否認,卻被沈毅打斷,“我要聽實話。”


    沈蔓沉默了一下,“不久前,殿下與我達成合作,我是絕對相信殿下的。”


    沈毅意味深長,“是嗎?”


    沈蔓低頭看著杯中上下起伏的茶葉,低聲道:“……是。”


    可這聲音中的不確定,連她自己都聽得清清楚楚。


    她確實信任項承昀,可她心中卻難以抑製地懷疑起來。


    提前打聽好路線、想好動手細節,甚至做好了最後的收尾……這些計劃,真的隻是他一時興起的隨口之言嗎?

    沈蔓不知道。


    沈毅半閉著眼,自言自語似的,“方才那番話,真的隻是他的玩笑話嗎?”


    沈蔓:“……”


    她低下頭,掩飾似地喝了一口茶水。


    茶水已涼透了。


    *

    沈蔓心事重重回到芳庭苑,靜靜坐在桌前。


    她的手裏握著針腳淩亂的香囊,發間戴著雕工粗糙的玉簪,就那樣靜坐著,一句話也不說,望著窗外出神。


    良久,她歎了口氣,慢慢將香囊上的褶皺展平,仔仔細細戴在腰間。


    她已經懷疑過項承昀一次了。


    這一次,在沒有親眼見到證據前,她不願意再去輕易懷疑他。


    沈蔓不再去想這件事。她去將軍府倉庫挑了一塊好玉,出府往玉卿齋去。


    想了這幾日,最終她還是決定送沈青楓一支玉簪。


    玉卿齋的掌櫃見是沈蔓,麵上有些愧色,“上次那玉簪,對不住姑娘了。”


    “無妨,替我重做一隻出來。我自己帶了塊玉,你看能不能用。”


    掌櫃接過那玉,手都在抖,“能用是能用,隻是這麽好的玉,拿來雕玉簪會否有些浪費?”


    “你雕著就是。記得找個雕工好的匠師。”沈蔓將先前那支玉簪拿出來,對著其中幾處細節微微做了改動,掌櫃的邊聽邊記,將沈蔓的要求一一寫了下來。


    他自然是聽說了曹九小姐回府路上遭賊一事,但卻十分識相地沒問沈蔓這玉簪怎麽會在她這。


    因為上次的經曆,掌櫃的連錢都沒收,連夜讓匠師給沈蔓趕工雕簪子,才三日不到,玉雕便已初成樣。


    沈蔓來看過後,十分滿意此次的樣式,連一處都沒改,讓匠師直接細化雕樣,然後在內側刻上沈青楓的名字。


    這一來一回,等到玉簪完全做成,已過去了六日。


    這六日裏,沈毅一邊奔波於科考的各種瑣碎檢查,一邊要準備沈蔓的嫁妝等,忙得連麵都見不上。沈蔓幾次想去幫忙,都被沈毅拒絕了。


    而項承昀,不知是因那日的“玩笑”,還是確實忙於籌備婚事,竟一次也未曾來過。


    從玉卿齋離去時,天色尚早。


    沈蔓捧著裝有玉簪的錦盒,看了又看,心中開心極了。


    馬車倏然一晃,接著停了下來。


    車夫敲了敲車壁,“小姐,前麵有幾輛車起了衝突,把路給堵了,一時半會兒怕是走不了,您要去附近茶樓坐坐嗎。”


    沈蔓心情正好,隨口應道:“那便先去坐坐吧。”


    她下了馬車,正要往茶樓去,迎麵便見茶樓中走出一名女子。


    那女子一見到沈蔓,麵色一僵,扭頭就要跑。


    沈蔓立馬上前,堵住她的去路,“曹若蘭,你跑什麽?上次我去找你,你為什麽不見……”


    沒等她說完,曹若蘭就換了個方向繼續跑。


    沈蔓被她激起了幾分火氣,追著她往跑了過去。


    兩人一跑一追,終於在一條巷子口,結束了這場追趕。


    沈蔓拉住曹若蘭的手腕,氣喘籲籲,“你怎麽回事?怎麽見到我就跑?”


    曹若蘭掙紮了幾下,見實在掙不脫,眼中有些恐慌地往巷子外瞧去。


    沈蔓看出她眼中恐懼,拉著她往巷子深處走了幾步,壓低聲音,“到底怎麽回事?你在害怕誰?”


    曹若蘭別過臉,快速回了一句,“你別問了。”


    沈蔓把她的臉扳過來,“好,這件事我不問。那你總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躲著我吧?”


    曹若蘭眼神躲閃,“我沒有。”


    “撒謊。”沈蔓道,“那日我去見你,你不願出來,還謊稱自己傷重,無法見我。”


    “我那天確實……”


    “那之後我讓青蒔給你送藥,正好見到你在與同府的姐妹吵架。”


    曹若蘭不安地避開了沈蔓的視線。


    “你為何躲著我?”沈蔓問道,“是我與二皇子退婚一事惹你不滿了?”


    曹若蘭小聲道:“不是。”


    沈蔓觀察著她的表情,試探猜道:“那就是與那日你回府時途遇歹人有關了?”


    曹若蘭臉一白,低下了頭。


    沈蔓見狀,眉頭皺了皺,驀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攔下你馬車、搶走你玉簪的人,是不是與我有關?”沈蔓放輕了聲音。


    曹若蘭嘴唇顫抖著,“……是。”


    沈蔓心中一沉。


    她放開抓著曹若蘭的手,“我知道了。”


    曹若蘭一怔,待反應過來後,趕緊向外走去。


    臨近巷口時,她停下了腳步,慢慢轉過身。


    “你就沒有別的……想問我的嗎?”


    沈蔓站在原地,表情有些模糊,“你不是說,讓我別問了嗎。那瓶藥你好好用,不管是什麽傷,都不會留疤。要是不夠,就去將軍府找我。”


    曹若蘭:“……你不問我那個人是誰嗎?”


    沈蔓沉默著,似乎是想點頭,又似乎是要搖頭。


    曹若蘭很想走。她想立馬離開這裏。可她一想起那瓶藥、一想起這些年來沈蔓的好,雙腳就像負重了千萬斤一樣,無論如何也邁不開步伐。


    巷子外充斥著吵吵鬧鬧的吆喝叫賣聲,巷子裏卻是一片寂靜無聲。


    踟躕許久後,曹若蘭突然一跺腳,又走了回去。


    曹若蘭走到沈蔓跟前,一副已經豁出去的模樣,“你不要嫁給那個太子殿下,他根本就是個瘋子!那天攔下我馬車、搶走那玉簪之人,就是他!”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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