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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情與情(上)

  回到穆王府後,日子一下子就回到了從前,還是穆王府,還是青芷軒,也還是這樣平淡的生活。只是這些日子裡,她的心卻早已不在了這裡,她所思所想都在儀王府,都在那天雨里的山洞。


  不知道靳世晨現在怎麼樣了,不知道他的傷好了沒有。


  忽又想到靳世晨的身邊自有連琴照顧他,她風惜瑤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只是心裡難免失落,在穆王府里的日子,她更加顯得沉靜寡言。


  過了一段日子,穆王府里,何淑的病剛剛有了起色,聽說靳世昊卻病倒了,而且像是病得有些嚴重。


  惜年很尊敬與喜歡靳世昊,自是天天去看望靳世昊。而惜瑤僅在青芷軒里聽茶香或是惜年談起靳世昊的事情。


  靳世昊怎麼會病了?

  有一次,風惜年問惜瑤:「姐姐,王爺病得似乎很嚴重,你去看一看他吧。」


  惜瑤有些猶豫。


  靳世昊嗎?


  一想到靳世昊,惜瑤的心裡便有種複雜的感情。她一向感謝靳世昊能好好照顧她弟弟惜年,但她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逼惜瑤做他的妾?思及此處,又猜想靳世昊一向健壯,雖病了,應該也不會有大礙,靳世昊身為王爺,又有溫柔賢慧的王妃何淑照顧,且靳世昊亦不在意她,她去與不去又有何區別?

  風惜瑤搖了搖頭,道:「我不去了,惜年,你好好照顧王爺。」


  惜年想再勸一勸惜瑤,可瞧見惜瑤默默垂頭不語的模樣,惜年只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私下裡,惜瑤也聽茶香說起靳世昊的病,似乎已躺在床上好幾天了,茶香也說過惜瑤到底是靳世昊的人,靳世昊如今病了,她於情於理,都應去看一看。


  但惜瑤的態度卻淡漠得有些無情。


  「王爺自有王妃照顧,我去不去都是一樣的。」每每茶香提起時,惜瑤便會用這一句話塞回去。


  這幾日惜瑤都是恍恍惚惚的,這天晚上,惜瑤做了一個夢,夢到了以前與靳世晨的種種畫面,然而,在夢的最後,她又似看到了一個冷酷的男子,她夢到自己被綁架了,一個冷俊的男子將她救了出來,夢到他耐心教導惜年,最後,她似看到這冷酷的身子憔悴地躺在床上,生命垂危。


  惜瑤一下子便被嚇醒了。


  夢裡的那冷酷的男子正是靳世昊,她突然想到這些日子靳世昊病了。許是基於對靳世昊的感情中仍有感激的因素,畢竟他照顧了惜年。惜瑤最終還是坐不住,起身悄悄地穿好衣裳,推開門去離開了青芷院,去看望靳世昊。


  此時已是夜半子時了,府里的人差不多都睡了,惜瑤只提了一個小燈籠,她不想被人發現,便自己一個人偷偷地繞了偏路去靳世昊的住的地方。


  因為王妃何淑自己的病也還沒有好,所以靳世昊與何淑並沒有在一個房間里睡。惜瑤摸索著去了靳世昊的房間,夜已深了,靳世昊的房門是關著的,但門沒有鎖,因為靳世昊在病中,有丫頭隨時照顧著,門沒有拴也是為了方便丫頭進出。但畢竟已很晚了,當差照顧靳世昊的兩個丫頭,一個趴在桌面上打盹,另一個打著哈欠看了看滴漏,又算了算時辰,便去了廚房給靳世昊備葯。


  趁那丫頭離開,惜瑤躡手躡腳地走進房間里,繞過那打盹的丫頭,轉過一架四折紅木屏風,走到靳世昊的床邊偷偷地去看他。


  此時靳世昊似在昏迷中,臉上微微泛白,劍眉微蹙,一向冷漠的臉,即便是昏迷著,也能給人一種冷懾之氣。


  惜瑤走到他的床邊,細細地打量著他,聽惜年說,靳世昊是突然病的,也不知是什麼原故。但靳世昊一直強健,極少生病,這次一病便連續躺了幾天不起,此時竟也昏迷得人事不知,靳世昊到底是得什麼病?


  又見靳世昊額邊有些許細汗,風惜瑤猶豫片刻,伸手掏出懷裡的錦帕,一點點地幫他擦入額邊的汗水,因害怕驚醒他,她的動作都放得極輕極柔。


  一面拭著他的汗水,一面看一眼那趴在桌上的丫頭,心想著,靳世昊有這些丫頭照顧,也不會有事情。雖不知他得了什麼病,但既是病,應該會好的,她留在此處萬一被發現了,只怕不好。


  於是惜瑤最後看了一眼靳世昊,方起身離去。


  她剛剛走出房間,遠遠地間那丫頭往這邊走來,惜瑤嚇了一跳,連忙閃身躲到一株桂花樹下,好在那丫頭並沒有發現惜瑤,惜瑤鬆了口氣,轉身便離開了此處。


  只是惜瑤並沒有注意,她轉身之際,一直懸在她腰間魚形玉佩忽然落地,好巧不巧,那丫頭路過桂花樹時,恰好瞧見那枚魚形玉佩,她驚訝地將那玉佩拾起,見那玉佩晶瑩通透,沒有瑕疵,便知是塊好玉,又見左右無人,貪念一起,默默將那玉佩收入懷裡。


  惜瑤比以前更加靜默無爭,除了風惜年的事情,她對一切都漠不關心。府里的丫頭下人都在傳這個王爺的小妾也太無情了,眼見王爺連續病了幾日,瞧都不去瞧他一眼,不聞不問的。倒是何淑制止了謠言,還有惜年聽不得其他人議論他姐姐。


  惜年覺得,他喜歡誰,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而他姐姐喜歡誰,那也是他姐姐的自由。他不會因為他喜歡尊敬穆王,便要求她姐姐也喜歡穆王。


  自上次在寶山寺里看到姐姐與靳世晨在一起,以及姐姐近來的淡漠,惜年心裡也就猜到了七八分,他雖然不知道姐姐為什麼要離開儀王府,不知道姐姐為什麼要嫁給靳世昊,但有一點,姐姐對儀王靳世晨,一定懷著一份特別的感情,而且至今未變。


  所以府里但凡誰敢私下裡討論惜瑤,惜年必然會憤怒地與那人打起來,下人們都知道王爺寵其如幼弟,也不敢惹他,自然也就不如何敢明目張胆妄議非非了。


  這些日子惜瑤都過於冷淡了,有次惜年曾私下裡偷偷向惜瑤說起:「姐姐,其實……上次在寶山寺時,你失蹤后,去尋你的人不止我與紀君、茶香三人,還有一個人。」


  那時惜瑤在練字,並不是很在意惜年的話,只是隨口問道:「哦,是嗎?」


  「其實上次你與儀王被困在山洞裡,最初發現你的人……可能不是……不是那寺里的和尚……」惜年說得吞吞吐吐,又偷偷瞄了一眼惜瑤那平靜恬然的模樣,他又用一種細心蚊吶的聲音道,「姐姐,你真的應該去看看穆王爺……他可是為了你才……」


  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極輕,這時屋外又有一陣雀子的的嘰嘰喳喳吵鬧聲,惜瑤並沒有聽清楚他說的后一句話,她看了惜年一眼,笑道:「你幾時說話這樣細聲細氣了?大點兒聲,我聽不清。」


  說罷,惜瑤仍然不是很在意,又偏回頭繼續專心致志地一筆一劃抄著一本古籍。


  惜年見她那漫不經心、全不在意地模樣,暗暗嘆了口氣,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這一日天空陰沉沉地,黑色的烏雲層層地壓在半空中,陰風陣陣,給人一種壓迫感。丫頭茶香昨天病了,惜瑤便索性讓她休息。


  才吃過晚飯,惜瑤就在屋子裡看書。


  現在的日子裡,她常常用看書打發時間。


  平時這個點天還未黑,但今日許是天空太陰沉,烏雲壓頂,此時天已有些黑了,惜瑤剛剛將燈籠燈亮,忽然一個驚雷從天空炸起,將惜瑤嚇了一大跳,不一會兒天雨傾盆而落。


  「轟隆隆——」震天的雷鳴聲不時響起,雨水瘋狂地打著大地,四處都是雨水連續不斷地滴落聲。


  惜瑤看著門外大雨傾盆,忽然想起了山洞裡的那一天。


  那一天也是如此大的雨。那一天靳世晨第一次那麼深情地將她擁入懷裡,那一天靳世晨的唇輕輕落印在她的額頭上……她望著那如柱的大雨,眼神有些閃動,一絲哀傷浮於臉上。她閉了閉眼,不想再去回憶了,伸手,欲將木門關上。


  然而就在那扇門關「吱呀」一聲向里關時,一隻略蒼白而又寬厚的手突然伸來,緊緊地抵在門軸上,阻止她將門關上。


  惜瑤吃了一驚,隨著那隻手瞧去,卻見一個靳世昊一身黑衣,右手低著門,目光炯炯地盯著她的臉,他的臉色仍帶有病後的蒼白,但神情極其冰冷,彷彿是萬年不化的寒冰。靳世昊似是淋著雨過來的,他身上的衣服都已濕透,烏黑長發被雨淋成一綹一綹,額前的幾綹短髮上猶自有幾顆細小的水珠滴落。


  惜瑤瞪大了眼睛。


  然而靳世昊的眼神就像刀一樣的冰冷,眉宇間似隱隱忍著一股怒意,他就這樣一手抵著門,一手怒而冷地盯著風惜瑤的臉。


  風惜瑤被他的眼神嚇著了,雖然靳世昊一向冷酷,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靳世昊如此陰冷沉憤的樣子,那銳利的雙眼似要將她的心一點點凌遲,激得她有些害怕。


  她不知不覺里後退了一小步。見惜瑤後退,靳世昊眼裡怒意一閃,一字一句冷聲道:「風惜瑤,你的心裡,難道當真只能容下一個靳世晨。」


  惜瑤一怔。


  靳世昊向前逼進一步,惜瑤不覺後退一步,惜瑤一步步後退,很快便退到屋子裡的圓桌旁。


  「那天在山洞裡,靳世晨受傷,你哭得傷心欲絕,而我重病,你當真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在你心裡,我靳世昊就如此一文不值?!」靳世昊的聲音里隱忍著巨大的憤怒,一雙眼睛略略發紅,顯然已是憤怒已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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