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竹子開花，長生命絕
爺爺在說第一遍的時候，我真的覺得爺爺是在開玩笑，但是他第二遍強調的時候，我就不得不相信了。爺爺不是個愛開玩笑的人，更何況還是這種玩笑。
爺爺是個奇人，能掐會算，他說自己大限將至，或許真的是他自己算到了。
想到這裡，我的嘴唇發抖了，鼻子酸的完全說不出話。一瞬間，我的眼睛再次濕潤，我抹了把眼淚，問道：「爺爺，一定可以改變，對嗎？」
十年前，李愛國死後，老爹最後將爺爺扛回去的時候，我老爹說過爺爺身上的經脈寸斷，常人那樣早就沒命了，可爺爺活過來了，他的身子骨還十分硬朗，我不相信這次爺爺會沒有一點辦法。
「一切都是天數，命數，凡娃子，這次誰都改變不了！」爺爺看著我，他顯得十分的疲憊，不過，他臉上的表情只是坦然，或許他早就知道這一天會到來。
「為什麼？」我問道，心情在那一瞬間變得十分沉重。
「沒有為啥，人嘛，生老病死，難免！凡娃子，爺爺過來就是交代你一些事，你好好聽著，一定要記住！」爺爺說道，他一副交代後事的語氣，讓我十分的難受。
我只是搖頭，不想接受。
「凡娃子，爺爺走之後，多跟你爹學一些東西，你要記住，爺爺走之後，一切的重擔都壓在了你爹的身上，你也長大了，要學會替他分擔！」爺爺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
這些我自然是懂的，老爹他一個人扛一個家，或者更多的東西，那該多累啊！
這時候，爺爺站了起來，他走到門口朝院里看了一眼，將門關上，回到我旁邊。
「凡娃子，還有一件事情，你一定要記住！」爺爺壓低聲音說。
「啥事，爺爺您說！」
「三天後，爺爺下葬之前，把這根煙袋鍋給放在爺爺的棺材里，一定要壓在我後背下邊，記住！」
我剛要問為啥，爺爺卻沖我做出噤聲的手勢，然後，他低聲說道：「這件事情，你知我知，絕對不要讓其他任何人知道，還有，我去世那天很可能會來一些陌生人，更不能讓他們知道這件事情，切記！」
「我爸他們他不能說嗎？」我低聲問。
「沒錯，包括今天晚上爺爺過來找你的事情，你絕對不要告訴任何人！」
我只是點頭，完全不理解爺爺交代的事情，爺爺走了要帶著他的煙袋鍋，我可以理解，可是為什麼非要壓在他的身體下邊呢？
還沒等我問，爺爺站在起來就走了。
他走到苗小玉那屋附近的時候，停了下腳步，朝她那屋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繼續回了自己的屋。
我關上門，躺床上卻睡不著了。
腦海里一直都在回蕩著爺爺剛才所說的那些話，到底是為啥？我有好幾次想要起床去把這個告訴我老爹，可是我都忍住了，誰都不能讓知道，爺爺再三強調，說明了爺爺交代事情的重要性。
也不知道我啥時候迷迷糊糊睡著的，等我醒來的時候，我感覺身體下邊很涼，一摸才知道，我竟然躺在地上。
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仔細的感覺，整個過程就像是做了個夢。
雖然爺爺交代的事情我都記得很清楚，但是我卻沒有辦法記清楚一些細節，比如說爺爺穿的是什麼衣服之類的。
越想越覺得像是做了噩夢，不然我早上怎麼會躺在地上呢？
不過，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從來沒想過這些事情，怎麼會做那麼古怪的夢呢？
早上，我很早就起床了，為的就是看爺爺，如果那真的不是夢，爺爺應該會給我一些明示才對。
可是當我看到爺爺的時候，發現爺爺的精神頭很好，他看到我的時候，臉上還掛著慈祥的笑，表情沒有一絲的異樣，跟昨天晚上看到的他判若兩人。
難道說，真的就是個夢？
在那個夢裡，爺爺說三天之後，爺爺就會去世，這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到底要不要告訴我老爹？
自從那天晚上之後，奶奶對苗小玉的態度就有所變化，從剛開始的熱情變得有些冷淡，當然，這也是人之常情，能夠理解。
不過，畢竟苗小玉是客，我奶奶也啥都沒說。
學校那邊，有了苗小玉做老師，我一下子輕鬆了許多，下午的課我就直接交給苗小玉，她很喜歡孩子，恨不得我把所有的課程都然給她。
與她交代完之後，我就直接回家了。
其實，我是想要去向爺爺求證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
爺爺在家裡，看到我半晌回來，他有些意外。
老爹估計下地忙了，也沒見我奶奶和我媽，這正好是個機會，我就湊到爺爺那邊坐下來，低聲問道：「爺爺，昨天晚上的事……」
我沒直接說出來，相信爺爺明白我的意思。
爺爺抽了一口煙袋說道：「昨天晚上爺爺睡的早，啥事都沒有！」他說完看了一眼門口，那邊有個人過來了。
來人是朱大年，他手上提溜著一個人，那人叫二賴子，就是那個半傻不傻的。朱大年抓著那個二賴子一把給丟在院里，摁在地上說道：「長生叔，這二賴子個狗日的，不知道哪裡學來的話，滿村跑著喊著咒你！」
爺爺低頭看了被朱大年給摁在地上的二賴子，笑著說道：「大年，把他放開吧，他一傻子，跟他計較個啥？」
朱大年有些不情願，不過爺爺都說了，他也就將二賴子給鬆開了。
二賴子一被放開，他就斜向上白著眼說：「竹子開花，長生命絕！長生命絕，竹子開花……啊……怕……好怕……不要來……來了就死了……」
二賴子的臉上都是恐懼之色，朱大年沒抓住他，讓他給跑了。
十年前楊家莊的那場風雨當中，死了很多人，這二賴子回來是被人在戲檯子後邊一個大木箱子里找到的。以前他就是腦袋缺根弦，而從那次被救之後，二賴子就全傻了。
其實在農村流傳著一種說法，傻子說話特靈驗，被說出來的事情大都會應驗。
爺爺在這個時候卻笑了笑說道：「這二賴子指不定是哪裡學來的，他一傻缺，跟他啥較勁，沒事！」
本來我就覺得事情蹊蹺，這事一出，我的心中直犯嘀咕。有好多次我想要問爺爺，可是都被他以各種理由回絕。
也正是他的這種態度讓我開始害怕，害怕三天之後的到來。
越是怕的時候，那一天就來的越快。
第三天早上，我一起床就衝到院里，我特別緊張，害怕看到一些可怕的情況。不過，我看到爺爺坐在院里抽著旱煙袋，一副悠哉的模樣，我懸了整整三天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看來真的是夢，根本沒事。
收拾完之後，就跟苗小玉一塊去了小學那邊。其實路上我一直想要問她，我們村這種地方，她為啥敢留下來。
也可能是因為我嘴笨，一直到小學那邊我都沒有問出口。
剛剛走到院里，有幾個小孩子沖我喊道：「苗老師，楊老師，快去看，好奇怪，後院的竹子開花了！」
我的腦海里嗡的一聲，我沖著後院跑去，後邊苗小玉喊我，我都沒理。到那裡一看，真的是那些小孩說的樣子。
竹子開花，長生命絕！
二賴子的生意一直在我腦海中回蕩著，腦海中浮現出那一晚上爺爺對我交代後事的情形。
一時間，我都有些站立不穩。
下一秒，我就沒命的跑，一直跑到家裡，到門口的時候，我停了下來。
我看到，爺爺他坐在搖椅上，就好像睡著了一樣，可是他的煙袋鍋掉在地上。